第18章 第18章
封筑犯了难。
因为聂九安保持趴在窗边的姿势已经快三个时辰了。他是正午的时候回来的,一回来便趴在了窗边,他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后来被问烦了,才“哦”了一声示意自己无事。
封筑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聂九安这样的状态只在五年前族里大乱时出现过,当时的他也是这样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的待着,跟那个时候不同的是彼时他将自己关在了一个衣柜里。
这一回好歹是在窗边,外头春色正浓,偶有咿咿呀呀的歌声传来,想必事情也不会糟到从前那种地步。
封筑安慰着自己。
余晖融金,柔和的金色铺洒在河面上,不远处的巷道里有妇人喊孩子回家的声音,眼见着天色渐渐转暗,封筑试探着喊了一声。
“主子?”
依旧没有回应。
封筑起身活动了下身体,想要去楼下要些茶水。
“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病了?
封筑大惊,忙上前拿手背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见温度正常,才舒了口气。
“主子,您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否则没病也会被自己吓出一身病的。”
聂九安收回目光,继续看向窗外。
傍晚的风徐徐的,带着丝丝的凉意,这风里含着春日里的花香,轻柔缱绻,像极了
他摇了摇头,企图将脑海中的影响甩出去。
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他了?
聂九安的心忽的快跳了几分,任凭他如何努力,脑海中秦怀越那双含笑的带着点戏谑的眼睛总是赶不走。
他跟秦怀越认识这么长时间,只知道他是个克己复礼的君子,任何都是温润如玉的谦谦模样,可今早他醒来后对上男人的那双眼睛,总觉得这样的秦怀越有些不真实。
昨晚他醉酒昏睡,一夜未醒。
难道?
他惊的坐直了身子,吓的封筑也紧张了起来。
“主子?怎么了?”
要是真的被发现他是男人,秦怀越怎么会不当场跟他对峙呢?聂九安如此安慰自己,复又趴在了窗弦上。
远处的灯火次第亮起。
“你说他要是发现了咱们的秘密,会生气吗?”
封筑将店小二新送来的茶水倒了一杯递了过去,满不在乎道:“生气又如何?不生气又如何?横竖我们跟他们不是一样的人。”
才将泡好的茶还冒着蒸腾的热气,微微有些熏着眼睛了,聂九安忽的就觉得这茶不香了,他抬手将茶盏放在了一旁。
真的不是一样的人吗?
同样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怎么就不能算一样的人了?
他在心里跟自己较劲。
封筑见他神色晦暗不定,知道有些话不该这个时候提,可还是没忍住。
“主子,与其担心他,倒不如想想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凑钱才是正经。他虽当了和尚,可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哪里用得着我们在这瞎操心,倒是王姬她们从前在族里的时候放马牧羊,哪里知道世道如此艰难,况且那些人”
提起仇人,聂九安的面上迅速的蒙上了一层冰霜。
“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便将京中的几处商铺都盘出去吧。”
“不行!”
封筑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他们来京城两年多,这点基业是一点一点做起来的,况京中繁华,这几处布庄和香料店每月都有不小的进项,若是此时盘出去岂不是亏了。
都道细水长流,留着店铺在好歹还能维持的久些,若是此时卖了,往后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其中的道理聂九安并非不明白,他垂下眼眸,语气颇为无奈。
“妹妹那缺不得银子。”
封筑默了默,继而轻轻的叹了口气。
“早知道王爷那三万两银子我们收下就好了,好歹能应付些时日。”
聂九安睨了他一眼,警告道:“不许要他的钱,他与我们非亲非故”要了他的银子,他还有何脸面去见他。
封筑垮着肩“哦”了一声,跟着又做起了梦来。
“要是这个时候天上掉下个两三万银子就好了。”
同样犯了难的还有钟磬。
自打端王走后,他就觉察出不对劲来。
不对劲,简直是太不对劲了。
今儿的秦怀越简直太不对劲了,喝药也不让人催了,一饮而尽不说,喝完还咂摸着嘴,仿佛刚才喝下的不是苦的令人舌根发麻的药,而是蜂蜜水。
再有便是他那高高翘起的嘴角。
他跟在秦怀越身边多年,从未见过他有如此高兴的时候。这一天天的能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还不就是
他恍然大悟。
昨儿姑娘大醉而来,还了银票后便在屋里歇下了,害的他也不敢进屋,还跑去跟圆觉他们挤了一晚。
可
他又担心了起来,“主子,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啊?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聂姑娘她一个姑娘家整日里在这进出,是不是多少有些不方“
觑到秦怀越的唇角弯了下去,他识相的闭了嘴。
“其实也没什么的,方丈大师都不提,自然是没什么不方便的。”
秦怀越的心莫名烦躁了起来,“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吱呀”一道关门声后,屋内安静了下来。
秦怀越侧卧在床上,一手曲起支着额,另外一只手上握着一本书,因为太过用力,书册被卷的有些变形。
一时间聂九安那张明艳娇羞的脸,还有太后为何会突然不去相国寺而要来广济寺上香的疑问纠缠在了一起。
太后,若是在寻常人家,他还得喊一声姨母呢。
可太后不喜欢他。
这一点他从幼时便知道,从前景明帝尚且在世时的每回宴席,他都能感受到那一双含着仇恨的目光自上首射到他的身上。
既然不喜欢,又明知他在这里修行,又为何要来?
“砰砰砰”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钟磬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子,消息到了。”
早上端王来的时候,提起恒王的伤,又提及了是聂九安所为,可他不信,于是让钟磬去查,不想动作倒快,还没到晚上消息便传回来了。
“咱们的人细细打听了,说是那一夜恒王的确只让聂姑娘一人在屋里伺候,守门的侍卫们还听到里头传出了”
钟磬面上一红,见秦怀越眉头蹙起,便道:“就是那种声音!”
秦怀越垂下眸子,圈手覆在唇边咳了一声。
“继续。”
钟磬摸了摸鼻尖,“等第二天府里的人进屋伺候才发现恒王被断了双臂,而且恒王自己也说了,就是聂姑娘干的,否则也不至于会全城搜人了。”
话毕,他自己也起了疑,“你说聂姑娘那么温柔一人,下起手来怎么这么狠呢?”
狠吗?
秦怀越倒不觉得,恒王那性子,也是该让他吃吃亏了。
只是他还是不大愿意相信此事是聂九安所为。
“让你去调查前些年西北军粮被抢案,可有眉目了?”
五年前,大周西北诸部大乱,一向同大周交好的几个部族写了密信向大周求助,当时景明帝让镇北大将军前去帮忙,可谁知随后的粮草却被抢走了,以至于延误了战机,导致好几个部族被灭。
事后景明帝大怒,下令彻查,当时负责粮草押运的官员皆都被判了刑,其中便有聂家。
聂九安受了家里牵连,虽说不必罚没为奴,可没了家族依靠,又是罪臣之后,自然过的小心翼翼,像是过街老鼠一般。
“当年犯事的人众多,聂家虽不是大族,可少说也有几百口人,这些人闻言获罪,死的死,逃的逃,一时间也难找到跟聂姑娘熟识之人。”
秦怀越默了默。
食指与拇指轻轻的摩挲着,聂家是武将,武将的女儿会些功夫倒也不足为奇。
可能轻而易举将恒王双臂断了,且不被外人发现,顺利逃脱的,却并非易事。况还听端王提起,这些日子恒王几乎将整个京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
可见聂九安的本事之大。
钟磬小声道:“主子,你是不是怀疑聂姑娘”
“没有。”
秦怀越矢口否认。他只是好奇罢了。
“恒王受伤,接待各国使臣的事多半会落在端王身上,你让平伯盯着,有时候的生意便给他吧。”聂九安既不肯要他的银票,那么做生意就没有理由推辞了吧。
钟磬感叹道:“您对聂姑娘可真是上心啊。”
上心?
秦怀越默默的品着这两个字,琢磨来琢磨去,最后只对自己说,他只是不想看他过的太过艰难罢了,况这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他从枕边的油纸包里拿出一颗蜜饯扔进了嘴里。
“你送些可口的零嘴给寺里的孩子们。”太后既要来,定有她的目的。若非召见,他自然也不愿见她,可有些事情还是得注意些。
钟磬应了是。
不知不觉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秦怀越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模糊剪影,口中的酸甜味道,又勾着他想起了送来蜜饯之人。
他握着被角轻轻嗅了嗅。
似乎还残留着聂九安身上淡淡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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