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脖子一歪

一千多个乞丐把三辆马车上的金银全抢了。
  有一些没捞到好处的乞丐，为了泄愤，把三辆马车拆成了碎片。
  吕回掀开帘子，看到好不容易从京师带出的一点家当，竟被一群叫花子抢走了，实在忍不住愤怒了，破口大骂。
  老乞丐用拐杖指着大马车，“小的们，这马车上的奸臣不思悔改，还敢骂我们，你们也上去，把他拖下来，把里面的东西抢了分掉！”
  那些没抢到东西的乞丐一听，眼睛就亮了，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推下了吕回，并把那两个木头一样的仆人也踹下来了。
  其实，大马车上还有几箱金锭，纯度很高，他放在身边，就是担心别人拿去。
  如今，都要被一群乞丐夺走了。
  吕回的腿痛心更痛，竟然“呜呜”哭了。
  “还敢哭？我打你！”老乞丐拿起拐杖举起来吓唬他，“这些东西都是不义之财，我们帮你分了，你倒可以减去不少罪孽。”
  吕回怕挨打，只能强咽下泪水。
  那两个仆人很忠心，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下，也不肯走，照看着他。
  有四个乞丐没抢到东西，一脸愤怒。
  “你们一人牵一匹马。”老乞丐大声说。
  四个乞丐高兴地朝四匹马走去。
  其中一匹马竟然踢伤了一个乞丐。
  这个乞丐喝道：“杀了它！”
  这匹马听不懂人话，但可以感受到人的表情。
  它撒腿就跑，另外的三匹马也挣脱了绳索，向空旷处跑去。
  那个被马踢了的乞丐怨气没处发泄，走过来，打了吕回几耳光。
  吕回何尝受过这样的侮辱？急火攻心，吐出一口鲜血，地面一片殷红。
  “小的们，我们走，让这老奸臣慢慢死去。哈哈，哈哈。”老乞丐得意洋洋，拄着拐杖走了。
  随即，一个仆人走进大马车，在里面翻找药。找了几分钟，他找到了一瓶止血丸，只是瓶子破了，里面的药丸却还有。
  他走到吕回身边，“老爷，幸好那些乞丐还没把这药砸碎，您还可以吃了止血。”
  “这、这些药……都是老夫人买的……就是担心路上会碰到急病……以防万一……竟然还用上了……”吕回说完，又咳出一口血。
  这个仆人急忙拿出一颗药丸，让吕回张嘴吞下。
  另一个仆人已经去集镇上买来了几张胡饼。
  “老爷，吃饼罢。”这个仆人蹲下来说。
  “你们不离不弃，照顾我，我现在该如何报答你们？”吕回留下了辛酸泪。
  “老爷，别这样说，您从前对我们的恩情，我们还是记得的。”这个仆人撕下一块，送到了吕回口里。
  忽然，那边又走来十几个乞丐。
  吕回心里发紧，以为又要被打了。
  其中一个乞丐却说：“你们滚远点，咱们帮主说了，这里太脏了，把木块收拾了，堆起来烧了。”
  两个仆人把吕回抬到了别处。
  很快，一堆马车木板烧起来了，火焰蹿得很高。
  一个脸很黑的乞丐把大马车也点燃了。
  吕回更加悲伤了。
  他不明白一群乞丐为何要为难他？
  难不成是有人在背后唆使？
  想到这里，他的喉头发干，眼睛发酸。
  早知道落魄时的下场，就不应该得罪那么多人。
  把事情做绝了，恶果还是被他尝到了。
  可是后悔没用了。
  一切都太迟了。
  两个仆人还想找一块木板，把吕回抬到集镇上，找大夫看病。
  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所有的木板，连那辆大马车也被烧了。
  他们两人试着把吕回扶起来。
  “干甚么？”吕回惊问。
  “去那边找大夫看看。”
  “不必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三年前的一位江湖郎中给我把过脉，说只要不生气、不吐血，还活个二十年没问题。乞丐们抢我车上的金银时，我吐了血，说明老天要亡我，不必去找大夫了。”吕回的脸很僵硬。
  “老爷，这怎么能行呢？老夫人死了，您要活着啊，说不定以后还可以东山再起。”两个仆人齐声说。
  吕回很累，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猛然间，又吐了一口血。
  一个仆人很着急，跑到集镇上，求爷爷告奶奶请来了一个大夫。
  大夫给吕回把了脉，“病人气血紊乱、心智失衡，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
  “大夫，救救我们老爷！”两个仆人跪下了。
  “即便你们给我一篮子金锭，我也回天乏力，病人已经病入膏肓了。”大夫摇摇头。
  “还可活多久？”
  “少则半天，多则三天。我看病人嘴唇枯焦，大概没喝水，你们快点去弄点水来给他喝。”大夫说完，伸出右手要出诊费。
  一个仆人从袖子里掏出了几两银子，给了大夫。
  大夫拿了银子，就匆匆离去。
  一会儿后，吕回睁开了眼，“水、我要喝水，水、水……”
  两个仆人慌慌张张，站起来却没看到小溪。
  “我去集镇上买一碗汤罢？”

  “好，你快去，我在这儿守着老爷。”
  一个仆人站起来，跑向了集镇。
  此时，天色暗下来了。
  集镇上的小贩们都收摊了。
  至于食肆，他是不敢进去讨水的，怕遭人嫌弃。
  他四处瞅了瞅，终于看到一个卖粥的汉子，正挑着担子要走。
  他拉住卖粥的汉子，说要粥。
  “最后还有一碗，要么？”
  “要。”
  仆人拿出几个铜板，递给了汉子。
  仆人端着粥去给老爷喝。
  这碗里没瞧见多少米，几乎全是米汤。
  正好，老爷一口就可以喝下去了。
  汉子跟在他后面，担心他拿了碗不给。
  仆人走到吕回跟前，给他喝。
  吕回很渴，仰起脖子，“咕咕”喝完了。
  他抹干净嘴巴，把碗递给仆人。
  汉子立刻从仆人的手里拿走了碗。
  吕回喘着粗气，取下了发髻上的玉簪，“我儿吕元丁，现为萍州太守，你们可去投奔他。我不行了，等我死后，你们去沟里把老夫人拉出来，挖一个坑，把我们埋在一起就行了。”
  “老爷！”两个仆人跪地痛哭。
  一个仆人接下了玉簪，放在了袖子里。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三个人好似掉进了墨池里。
  幸好那堆火，还没有灭，有一丝橘黄色的光照过来。
  天空上的星辰，斑斑点点，一闪一闪，可是吕回已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吕回的双手下垂，脖子一歪，去见阎王爷了。
  两个仆人见状，悲从中来，“老爷！”
  远处的山上，站着一匹狼，仰起脖子，对着月儿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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