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双喜临门
“我……”慕锦成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抠身上的破洞。
慕绍堂气哼哼地说:“你倒是讲呀,若敢有一句假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这也怪不得我呀,若我知道……”慕锦成挺起腰辩解,可说着,又软下声去,渐渐不闻。
众人焦急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去管他的小别扭,只一再威逼利诱地追问。
慕锦成只得将事情原委一一说了。
闻言,寇氏惊喜交加,忙不迭合掌念佛:“阿弥托佛,这桩姻缘也是奇了,绍台说她福旺财旺,这会儿看来还真的是呢。”
慕绍堂对这件离奇的事,也十分惊异,回头问道:“绍台,你可让薛宁去接了?这会儿,只怕要进南苍县了。”
一旁的慕锦成正用热鸡蛋揉脸,插嘴道:“我回来时,正遇着府里的府兵,我让他们迎着去了,现下八成已经遇着了。”
“你这一天也就这件事做得靠谱!”慕绍堂看他脸上红痕渐消,心下稍安。
卢氏拈掉儿子头发上的一根草屑,万分心疼道:“赶快洗洗,把这脏衣裳都扔了,去去晦气。”
新郎已在屋中,新娘正在路上,寇氏等长辈都把心放回了肚里,忙乱了一整天,这会儿终于有了放松的心情,坐在正屋里喝一杯舒心的茶。
浴房里早备好了热水,慕锦成只让右玉帮着脱了外裳,便将她打发出去了,他浸在浴桶里潦草地洗了洗,便披着衣裳出来了。
他心里惦记着,顾青竹今儿被强掳到山上,衣裳和妆容都花了,又兼着呕吐犯晕,只怕也要洗个澡才好,他只怕自个时间长了,耽误她。
喜房设在将军府的榕华院,一应衣饰也在那边,右玉服侍他穿上家常锦袍,慕绍堂怕误了时辰,催促他从风园直接入西院,去应付那些越来越安抚不了的宾客。
慕锦成散着乌发,围上织锦棉斗篷,临走,只带了大丫头左云过去服侍,将办事沉稳,心思细腻的右玉留在蕤华院中,让她等顾青竹到来。
且不说慕锦成在西院与两位父亲周旋那些赴宴宾客,只说顾青竹好不容易忍着眩晕进了南苍县,城门口早有薛宁在等候,他已将守门兵士打点停当,车队半刻不停,直接进了慕府东院。
今儿发生了太多事,一切都乱了,早不能按寻常喜事来办,陶婆子和春莺将裹着雪狐斗篷的顾青竹扶进了蕤华院。
右玉早准备了热热的饮食,顾青竹勉强吃了一点血糯粥,兼着屋里有地龙,暖意融融,她身上的寒意方才散了一些,一室烛火明亮,她略略环视一周,虽不识那些瓷器玉石摆设,却也觉得是个清雅别致之所。
“少夫人路上奔波,定是乏了,不如先洗浴,也好让奴婢重新为您上妆。”右玉听慕锦成说了脱险过程,对自个这个未来的女主子自然而然有了好感。
瞧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婢,顾青竹也觉身上黏~腻,之前出的汗和灰尘混合着,脸上很不舒服,她微微点头:“好,麻烦你了。”
“这都是奴婢该的,当不得少夫人的谢。”右玉说着就要帮她解衣裳。
顾青竹本能地一下子红了脸,可外裳实在太难穿脱,她只得由着右玉和春莺帮忙,脱衣卸了钗环,可是里衣她却是怎么也不肯假手于人。
右玉突然觉得,两个少主子还真是登对,不仅相貌,连癖好都是一样的,故而,她也就随她了。
车队进城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若按常理,这会儿早过了吉时,可瞧着这府里不急不慢的,也不知是怎么安排,故而,顾青竹不敢多耽搁,虽然她十分疲惫,很想在那一桶加了花瓣和香露的温水多泡一会儿去去乏。
洗去胭脂水粉的顾青竹精神好了些,脸上泛着桃花般的粉色,一头乌发黑绸似的光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仅右玉看着发愣,就连一路陪着来的陶婆子和春莺也觉得,这会儿的她才最动人。
顾青竹见她们都盯着她看,有些心虚道:“我穿错衣裳了?”
陶婆子笑道:“少夫人长得实在好,这会子,晃了老婆子的眼了。”
右玉和春莺赶忙屈身赔罪:“奴婢们失礼了。”
“我……”顾青竹窘了,脸色更红,一时摸着赤藤镯,不知该说什么。
陶婆子将她扶到铜镜前坐下,喜滋滋地说:“让丫头们伺候上妆吧,今儿是喜日子可得好好打扮。”
顾青竹被重新绾发上妆,春莺手巧,不一会儿便收拾停当,西府那边,早打发可靠的婆子将喜服又送了一套来。
重新盖上喜帕,出了蕤华院,有一顶红轿等在外头,陶婆子和春莺一路陪着,出了东府入西府,顾青竹不知这是什么道理,又不好问,只得由着陶婆子领着她往里走。
将军府门前,鞭炮齐鸣,足燃了一刻钟,持续炸裂的焰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噼啪的声响更是传出很远,整个南苍县都知道慕家办喜事。
慕绍台今夜突然成亲,且娶的是三生女掌柜,这个轰动的消息实在太惊人,以致于慕锦成的婚礼完全被比下去了,众人心不在焉地观礼,连一直想要讥讽南苍县首富之子娶个乡下姑娘的人,也没兴致对新娘子评头论足。
唯有一个人见到慕锦成一脸笑意地牵出蒙着喜帕的新娘,立时变了脸色,明亮的烛火照在她半边妆容精致,此刻却已经扭曲的娇颜上。
“我饿得心口疼,先回去了。”钱漫蹙着一双蛾眉,歪头对钱有财道。
“急什么,那么久都等了,也不在这会儿!”钱溢笑得幸灾乐祸。
钱漫想慕锦成做夫婿,不是一日两日了,今儿她本可不来的,却偏闹着来,这会儿,不知为啥又要提前走。
这点打击都受不起,还做什么钱家人!
钱漫根本不睬他,见她爹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她只当是默许,也不等司礼先生说完吉利话,便很不礼貌地站起来,疾步离开了。
钱涨回头望了她一眼,而钱有财只盯着新郎官和新娘子对拜,看见好笑处,咧嘴一乐,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人的举动。
慕锦成也没心思管底下人的哄闹,他手心里满是汗,烛火摇曳,光影朦胧,眼前一切仿佛梦一般不真实,他不能思考,不能动弹,像个木偶似的按司礼先生说的的话拜天地,拜父母,与顾青竹对拜的时候,两人差点碰着头,引得他那些狐朋狗友一阵哄闹。
好不容易挨到礼成,顾青竹几乎又湿了里衣,不是屋里太热,而是她心里十分慌乱,这就糊里糊涂成亲了?
陶婆子和春莺将她送到榕华院的新房,陪着她坐了会儿,顾青竹心神不属,一直无声地抚摸赤藤镯,而陶婆子和春莺到底是下人,也不好废话多嘴,偶尔问一句喝不喝水,其他的便无话了。
隔了会儿,喜婆进来说了好些吉利话,送了合卺酒并八样果品点心,之后,带着人出去了。
屋里只剩顾青竹一人,她悄悄掀开喜帕一角偷瞧,屋子很大,燃着热烘烘的火盆,她慢慢挪到桌前,将一把小银剪子藏在枕头下,方才心下稍安。
刚才拜堂时,她实在紧张,只看见一双修长的手,想来那人不是武夫,她打算好好与他说说,好合好散,若是实在不行,只好以死相逼,反正她没想这么早,在这深宅大院里苦度春秋。
正堂的喜宴足闹到戌时,父子同日成婚,这可是双喜临门,不管是好意道贺,还说嫉妒揶揄,慕绍台都是来者不拒,他身体强健,又逢喜事,称得上是千杯不醉的海量,倒把那些个宾客喝得咂舌了。
慕锦成心里惦记顾青竹,又不知怎么过见面那一关,实在无意饮酒,正巧,长辈宾客都由两位父亲陪了,只剩下那些大小纨绔,他则是能赖就赖,能痞就痞,又有二哥适时出面挡酒,他倒没喝多少。
见他如此,直恨地钱溢连连跺脚,扬言道,过些日子一定要把他好好灌一回,王老八罕见地表示同意,慕锦成面上笑哈哈地答应,心里却叫苦,若能过了今晚,方才好说日后。
宾主尽欢,父子出门送客,外间不知怎地突然下了雪,薄雪覆盖着路面,只听车轱辘碾过,发出喳喳的细微声响。
慕绍台回到自个的南山院,婆子丫头见了他,纷纷行礼,他挥挥手,那些人悄悄地退下了。
罗霜降端坐在铺就花团锦簇大红色的罗汉床边,她听到门响,一下子从前世的回忆里醒来,她有些紧张,竟连丝帕绞红了手指也不知道。
“霜儿,我能这般叫你吗?”慕绍台挨着她坐下,将她手上的桎梏轻轻扯下。
“将军!”罗霜降心中一颤,这男人是领兵杀敌的猛将,竟将如此的温柔给了她。
“叫我绍台或夫君。”慕绍台最受不得她如羽毛划过心尖的声音,有些微醺地附在她耳边低喃。
酒的温热喷在罗霜降的面颊上,立时将她的脸染成酡红,如中魔咒,她低低地唤一声:“夫君。”
慕绍台揭了她的红盖头,一朵盛开的蔷薇,绽放在他面前。
他笑,拉她起来,倒了两杯酒,递与她一杯,强有力的臂膀穿过她纤细的胳膊,仰头喝干,又看着她轻启朱唇,一抹酒液滑入喉中,吞咽的时候,看的他立时热了身子。
放回两只杯子,慕绍台抚上她的柳腰,将她拥入宽阔的怀抱,微闭眼道:“霜儿,我好似早已认得你的。”
罗霜降终于忍不住落泪,她伸手环住他的腰,低泣:“妾一直在等夫君!”
火热的唇袭上来,仿若久旱逢甘霖,罗衫轻解,帐幔低垂,罗霜降第一次看见男人身上纵横交错,或深或浅的伤痕,她虔诚地吻过他背上的刀疤,胸前的剑伤,每一处都留下她微凉的唇和滚烫的泪,冰火两重天,慕绍台颤栗不已。
窗外白雪纷飞,几点红梅落于雪上,惊红绝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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