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一碗清茶（一）
一直等到华青青喝到了第一口茶，盛宸忽然放下了手里的茶碗，他笑了笑，道：“真没想到，这摊子上的茶，竟是出乎意料的好。”
华青青难免一怔，自然地就抬起了目光。
“如何？”盛宸含笑问。
迎上盛宸的目光，华青青一双瞳孔骤然收缩，片刻之后，笑了笑，道：“早就说过了，茶于我，也就是个解渴的作用。你若要品茶，还是去找该找之人。”
盛宸笑了笑，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那始终不停忙碌的茶摊老板：“老板，这茶，再来一碗。”
“好勒！”茶摊老板应着，很快就送来了另外一碗。
盛宸起身接住，浅浅一笑，道：“老板这茶不错，说起来真不像是路边茶摊日常卖的。”
茶摊老板目光一闪，笑道：“怕是公子渴了，才有了这结论吧。”
“哦？”盛宸目光微动，笑着道，“是吗？”
摊主笑着道：“小人这摊子连出摊都得指望不要总是刮风下雨，一年到头摆在这儿，一天到晚招待的都是来往的行人。虽说其中确实不乏公子这样的有钱人吧，不怕公子笑话，这几文钱一碗的价钱，卖这普通的清茶小人一家老小也就只是勉强糊口而已，那好茶，小人实在是卖不起。好在，路上的行人们光顾小人的摊子本就图的是个解渴，茶好不好的，倒也没那么重要。”
盛宸点了点头，淡淡道：“既然老板日日在此，那，可见过这位姑娘。”说着，看了华青青一眼。
盛宸此言一出，不只是那茶摊老板，就连华青青都露出了诧异的目光。幸好，在华青青忍不住说话之前，那茶摊摊主已然开了口。他是这样说的。
“这位姑娘……看起来好像是有点眼熟。只不过，小人这一天能见不少人，一时真的是想不起来了。这位姑娘，难不成是从小人摊子上丢了什么东西？”
华青青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盛宸随着摊主的话瞧了华青青一眼，道：“老板说得对，实是昨日出门时不慎掉落了东西。就是不知掉在了何处，这才多问了老板几句。怕是还得劳驾老板帮忙留意着。”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摊主目光闪烁，连声说道。
盛宸看向华青青，缓缓道：“既不在这摊子，我们走吧，再去别处找找。”
华青青目光闪动，点了点头，应声道：“我记得最后看到那东西，就在这附近的。老板既然没看到，那我们去其他地方找便是。”说着，起身就走。
盛宸眼看着华青青走出了一段距离了，才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面上，缓缓起身跟了上去。一直跟到了华青青早先提过的那个拐角。华青青既已站住了，他自然也就看住了。
盛宸迎着华青青的目光，淡淡一笑，道：“此处就是遇到马车之处。”
华青青自然点点头，道：“还不打算说吗？”
“说什么”，盛宸瞅着华青青笑，“换言之，你想听我说什么。”
华青青眼珠一转，道：“你去茶摊，肯定不止去打听消息这么简单的。”
盛宸道：“那个摊子摆的地方一定很旺生意。一开始，我的确是去打听消息的。”
华青青道：“那你为何不问我有没有见过他。或者说，喝过那摊子上的茶。”
盛宸吁了口气，道：“青青，彼时你心急于秦姑娘的情况，真的会停下来喝茶吗？”
“正常来说自然不会”，华青青眨眨眼，道，“问题是，我似乎真有喝过一碗茶。”
盛宸没接话。
华青青凝视着盛宸，半晌，道：“我没有说谎。”
“我相信你”，盛宸道。
华青青目光闪动，忽然道：“你继续说。”
盛宸淡淡一笑，道：“一开始，我的确是打算去问问情况。起码，也想知道那摊主有没有见过你。”
“然而？”华青青截口道。
盛宸缓缓道：“然而，当我们走近之后，我却无意中表现，那个茶摊有蹊跷。”
华青青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说话了。
盛宸看着华青青，沉默了半晌，忽而一笑，道：“不明白？”
华青青长长地出了口气，道：“我说我明白了，你信吗！”
盛宸道：“首先，那个茶摊摆的地方，表面上看确实是在道路交汇的要冲之地。实际上，却很隐蔽。”
“隐蔽？”华青青皱眉道，“何来”隐蔽”这一说？我怎得没发现？我看着，那摊子和这世上的大多数路边的茶摊子没什么区别啊。”
盛宸没有正面回应华青青的话，他吁了口气，道：“江湖上有种人，无论走到何处，都永远让在场的人注意不到他。”
华青青不说话了。
盛宸有意让华青青想了想，缓缓道：“你在想，这两者又有何区别。”
华青青这次点了点头，但也只是点了点头而已。
盛宸道：“我猜，那摊子的附近往日里确实有座茶摊，是以，那些日常路过的旅人看到了摊子略微移动了地方，也不会多想什么。”
华青青目光闪烁，认真道：“你继续说。”
盛宸道：“这中州城不似那些大城有坚固的城门，更不比那些要塞城门都有专人把守，这样的情况也就导致了那些个在城门附近摆摊的摊贩没有了相应的管理。这些人，日常就恨不得把摊子摆到大路上，所为者，不过是让路过的行人多看自己一眼罢了”
华青青略作回忆，忽然眼前一亮，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还有呢？”
“还有什么？”盛宸笑道。
华青青嫣然一笑，道：“你说那茶摊子有问题，应该不止是一个理由吧。”
盛宸道：“他卖的茶不算顶级，但也绝非普通路边茶摊子卖的。”
华青青看着盛宸，半晌，忽然笑了：“我就说嘛！你怎的平白无故和那摊主说起茶好，原来，是在试探他。”
“说到那摊主”，盛宸道，“你可曾发现了什么？”
华青青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你还是直接说吧。”
盛宸笑了笑，道：“他懂武功。”
华青青还未说话，盛宸已然继续说了下去：“不错，都是人在江湖，他又一天到晚和完全不同的人打交道，懂点武功不算什么。”
“但是？”华青青截口道。
盛宸笑了笑，不说话了。
华青青皱了皱眉，道：“怎么又是这样，一说到重要的事情，就不说了。”
盛宸道：“因为有些问题，我还是没想通。”
“你都想不通的话，也没几个人想得通了”，华青青截口道。
盛宸点点头，道：“差不多。”
迎上盛宸的目光时，华青青脸色忽然变了变。紧接着，她闭上了嘴。
盛宸安抚一笑，道：“想不通也不怕的。时机到了，自然有人能将那问题的答案，送到我们面前的。”
华青青目光闪烁，讶异道：“你确定？”
盛宸笑了笑。他还未回应什么，华青青忽然后心本能发凉，她立马扭身去看，不远处的人，倒不是那摊主，却是方才坐在摊子上的另外一个食客。
食客瞅了瞅华青青，便将目光投向了盛宸。
盛宸淡淡一笑，道：“兄台总算是来了，在下和这位姑娘一路慢行，可谓恭候多时了。”
食客长吁了口气，笑道：“哦？是吗？等我来做什么，杀了你们吗？”
盛宸笑了笑，道：“凡是人都难免一死，死并不可怕。只可惜，能杀得了我的人，大约还未诞生在这世上。”
食客上下打量着盛宸，不说话了。
华青青看了盛宸一眼，目光落在食客手中的长剑之上，忽然道：“你这么说，一定不认得他。”
食客目光一晃，最终落在了华青青面上。片刻，笑了笑，道：“我知道姑娘是谁。”
华青青嫣然道：“我华青青又不是什么人物。兄台认不认得我，并不重要。”
“诶，姑娘这么说，就是妄自菲薄了”，食客道。
华青青目光一闪，道：“难道说，你是来找我的。”
食客笑了笑，不说话了。
华青青瞅了眼盛宸，道：“既是来找我的，那就要按我的规矩来，你应还是不应。”
食客道：“眼瞅着要死了，还这么说事。行吧，尽管说。”
华青青道：“你为何要杀我！”
“这应该问姑娘自己”，食客道。
华青青看了盛宸一眼，道：“问我自己？如何问我自己？是我何时招惹到兄台了？还是我和兄台有着什么了不得的深仇大恨。”
有意停顿了一下，华青青继续说道：“连我自己都不晓得的深仇大恨。”
“姑娘不知道并不意外，你我之间，并无什么所为的深仇大恨。”
盛宸截口道：“那兄台是奉命而来了。”
“是，也不是吧”，食客道。
华青青瞅了盛宸一眼，道：“此话怎讲。”
食客也跟着看了盛宸一眼，道：“命令确实是有，但不是现在。换言之，姑娘昨日就该死了，为何还要出现在这里！”
盛宸道：“原来，兄台是来做这个的。”
食客吁了口气，道：“姑娘你若再不死，我就会死。至于这位公子恰好赶上了，只能怨自己倒霉。”说着，拔出了那柄长剑。
华青青看了眼盛宸，眼珠一转，忽然道：“等一下！”
“问题我都已答了，你总算是死了也是个明白鬼”，食客道，“若是刻意拖延，我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
华青青道：“你都答了这么多问题了，何妨再答最后一个。你自己也说了，想我做个明白鬼的。”
食客怔了怔，笑了：“你倒真是伶牙俐齿。说吧。”
华青青眨了眨眼，认真道：“那就是说，不是你将我丢在山道之上自生自灭的。”
“我没那么做”，食客想了想，道，“若非有人救了姑娘的话，那姑娘十有八九是自己跑出来的。”
华青青看了盛宸一眼，道：“多谢，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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