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房氏少女（二）
凝视着盛宸，司岩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苦笑着说道：“属下想不出来。”
盛宸抬起眼，淡淡道：“真想不出来？”
司岩咬紧了后槽牙。
盛宸道：“想到了什么，尽管说。”
司岩迟疑了很久，才一字字道：“属下确实是有些想法，只是不知道是对是错。”
盛宸瞧了司岩，倒没有露出生气的意思，只是淡淡道：“你有你的道理，我则有我的。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我们也可以相互验证，最终互相完整。但若是你不讲，那么，即便你比我我有道理，我也不会知道了。”司岩垂下双目，沉默了很久，忽然道：“从雪儿突然出现，属下就隐约觉着这事情不简单。但是，总觉得思绪很乱，怎么想都想不透。”
盛宸淡淡道：“说说看。”
司岩沉吟道：“公子应该一早便已看出来，这是一个局。”
“是的”，盛宸接口道，“我看出来了。”
司岩道：“既然明知这就是一个局，为何还要自愿往里跳？”
盛宸道：“你认为呢？”
司岩目光闪烁，摇了摇头。
“雪儿”，盛宸一字字道，“我是为了雪儿。”
司岩沉吟道：“雪儿……公子是为了雪儿，那金四爷、房家小姐，又是怎么一回事？”
盛宸淡淡一笑，示意道：“先吃饭，吃完再说。”
司岩“哦”了声，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拿起了筷子。
金杯红酒，熠熠生辉。
半晌，盛宸放下了金杯，道，“你小子是隐约认定我在怀疑雪儿，所以才有话不敢说。”
司岩微微一愣，夹起菜的筷子就停在了半空中。
盛宸瞧着司岩，缓缓摇了摇头，道：“关心则乱。你关心雪儿我不意外，可是，这个局面之下，和关心雪儿相较，我更需要你冷静下来。”
司岩面色变了变，道：“公子说的对。属下不该如此不冷静的。”
盛宸点点头，缓缓道：“雪儿的出现很巧，我会疑心她，你不该意外。”
司岩不言语了。
盛宸有意让司岩想了想，这才继续道：“既然身在局中，有了疑心，自然便要解除。”
“公子说得对”，司岩定了定神，道，“是属下心乱了。”
盛宸道：“无妨。”
司岩凝视着盛宸，半晌，忽然道：“公子一早就知道那位姑娘不会来。”
盛宸道：“你这不是问题。”
司岩目光闪烁，道：“那属下换种说法。既然小雪是上当的那一个，那么，他们为何要设局诓她。难道是想试探她的背景，看看她是否可以为己所用？”
盛宸看着他不说话。
司岩也没非要盛宸回应什么，他仅仅稍作停顿，径直道：“若真是如此，那么雪儿究竟是引起了对手的疑心还是说得到了他们的信任。”
盛宸道：“这得看雪儿和她的新朋友究竟说过什么。”
司岩眨了眨眼，道：“公子也怀疑过，是雪儿不小心泄露了身份。”
“是”，盛宸点点头，道，“现在已经证明了，并非如此。”
司岩截口道：“但雪儿的身份也不再是迷了。”
盛宸笑了笑，道：“正因为雪儿的身份已露，她反而不会有事，你尽可以放心。”
司岩目光再闪，最终还是重新闭上了嘴。
盛宸道：“你怀疑？”
“逍遥宫在中原武林人士眼中终究是魔教”，司岩道，“雪儿能引来公子，那雪儿就不仅仅是普通的魔教中人这么简单。”
盛宸不说话了。
司岩想了想，道：“公子说雪儿定然没事，是因为他们一时间还不想和我们针锋相对。”
盛宸点点头，道：“是。”
司岩道：“既然那个局的目标不是我们，倘若也并非雪儿的话，那那个局，究竟是为谁而设？”
盛宸没有正面回应司岩的问题，而是确定他说完了，才缓缓道：“首先，金四爷见到我时的震惊很真实。”
“那第二个原因呢？”司岩截口道。
盛宸道：“他们的手法很简单，也就能诓的了雪儿那种没什么江湖经验的新手，用来诓任何一个老手，都显得太过粗糙了些。”
司岩目光垂落，过了很久，才缓缓抬起了目光。
盛宸缓缓道：“想明白了？”
司岩点点头，道：“还有一个问题。”
盛宸颔首示意。
司岩道：“那雪儿口中的别院怪事，应该就并不都是为了给她设局而存在的。”
盛宸笑了笑，道：“对。”
司岩道：“那这件事，又是怎样一回事？”
盛宸道：“我没料错的话，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司岩道：“着落在房家那位姑娘身上？”
盛宸道：“是。”
“但她今日不会来”，司岩很快就接口。
盛宸看着司岩，慢慢的端起金杯，道：“我只能说，可能性很小。”
司岩眨了眨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盛宸有意让司岩又想了想，才继续道：“我之所以叫雪儿走这一趟，除了满足雪儿自己的愿望之外，我只想给她递个消息。”
司岩目光闪动，忽然道：“难道，她并没有表面上的自由。公子传递的消息，是要她日后自己寻机来找公子一见。”
盛宸笑了笑。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
迎着盛宸的笑意，司岩的瞳孔缓缓收缩。
“明白了？”盛宸笑容清浅，缓缓道。
司岩愣了愣，苦笑道：“公子倒是一举几得，问题是……”
“什么？”盛宸截口道。
司岩道：“公子您如何能确定，她一定会私下来找您？难不成你们之间曾有过什么协议？”
盛宸笑了笑，道：“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司岩眨眨眼，道：“是那样吗？”
盛宸收回了笑意，半晌，缓缓道：“当然不是。她定然会和我一会，只因为她是她。而她今日随小雪出来的可能极小，也是同样的原因。”
司岩愣了愣，道：“公子这话……好像话中有话。”
盛宸道：“房家有个不懂武功的女儿，这在江湖中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司岩目光微动，轻轻问道：“问题是，公子遇到的那位姑娘，当真是江湖传言中的那位吗？”
“为何不是？”盛宸问。
司岩道：“公子明明知道，江湖传言中的那位房家女儿，在家里的地位甚至高过那个江湖知名的纨绔子弟一些。”
盛宸截口道：“你认为，这样的人，是绝不可能一个人搬到偏远的别院居住的。”
司岩道：“难道不是？”
“按常理来说”，盛宸道，“确实如此。”
司岩沉吟道：“要说中原的武林世家之中，她倒也不是惟一一个不习武的女子。以中州房家这些年的兴盛，兴许，公子就遇到了另一个。”
盛宸瞅着司岩，不说话了。
司岩迎着盛宸的目光，脸色忽然变了变，道：“不会吧。”
盛宸淡淡道：“你知道房家有个不懂武功的女儿，那你知道她为何不懂武功吗？”
司岩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公子这么一说，属下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盛宸道：“说。”
司岩斟酌了下，道：“这中原武林尽管比我们逍遥宫要讲究礼法，女子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管家。”
盛宸道：“我们认识的秦玉凤姑娘不就是其中之一。”
司岩还未来得及反应，盛宸已继续道：“不仅可以管家，事实上，在江湖之中，还有不少女子曾临危受命，挽救一派危难。”
司岩点点头，道：“要说房家这位姑娘，充其量只能算是帮忙管家，毕竟人人都知道，房盟主的那位公子实在是拿不出手。”
盛宸点点头，道：“说下去。”
司岩道：“不管是直接管家，还是说帮忙处理家里事务，尤其是处理江湖门派的日常事务，总不可能会是个普通的世家闺阁小姐了，日常生活中，抛头露面是绝对免不了了。”
盛宸瞧着司岩，一字字缓缓道：“把话说完，不要吞吞吐吐的。”
司岩道：“房家的这位女儿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尽管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她在帮助房盟主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尽管中原武林都传说房盟主打算为她招婿，还是没有人见过她。”
“哦？”盛宸随口应道。
司岩道：“属下绝无一字夸张，更无一字虚言。”
盛宸看着司岩不说话。
司岩迟疑道：“公子现在知道，属下在迟疑些什么了吧。”
盛宸点点头，道：“依你所言，她倒真是最好的圈套。”
司岩看着盛宸，目光闪烁，斟酌道：“那我们，在圈套里吗？”
盛宸缓缓道：“人若还在圈套里，怎能舒舒服服的坐着？”
司岩凝视着盛宸。他当然明白盛宸的意思，是以，他笑了。
“人在圈套里，怎么可能坐着。人在圈套里，总是躺着的。”
盛宸有意让司岩又想了想，忽然道：“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司岩凝视着盛宸。
这说方才盛宸就说过，比起方才那种将人丢入迷雾的感觉，现在听来，就好像一道光亮正在努力劈开黑暗，尽管也许你一时间还不敢坚信你的选择。然而这束光的出现，俨然令身处黑暗之中的你忽然就发现，远远还未到绝望的时候希望。
司岩重新拿起了筷子，点着头道：“嗯，方才不觉得，现在公子一说，属下当真突然饿得要命。”
盛宸笑了笑，又端起了金杯。
金杯红酒，璀璨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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