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春雪
已经快到早春时节，天气预报却说本周四会下雪。团队年后的第一次团建因此改为去温泉酒店，众人纷纷憧憬在雪中泡温泉的情景。
周四清早许淇起床时，便看见阴晦天空下飘着雪花，楼下的树和车都薄薄覆上一层白色。他到达公司时，雪也依然没有停，办公楼中间有个露天的小花园，花园里的草坪与灌木经冬犹绿，飞雪穿庭而过，他静静看了许久。
吃过午饭大家从公司出发，来接他们的大巴车停在公司楼下，许淇因为开会下楼最迟，一车人都在等他。
车上已经没有什么空位，他找到位置坐下，斜前方就是天瑶，他能听见她轻声和边上的人聊天。
大巴车往郊区方向驶去，车窗外的雪渐渐停了。
温泉是男士女士分开的，泡过温泉可以去休息区吃水果，喝饮料，也有棋牌可以玩，他们甚至还预订了一个ktv大包。
许淇玩了一阵子德扑，就独自在楼上散步，他走着走着，看见一个供应哈根达斯冰激凌的小摊，就要了两个冰激凌球，然后继续散步。
他走到一个小小的图书馆，圆形的书架围成一圈，许淇隔着空隙看到天瑶的身影，他走进去，却发现她不是一个人。
天瑶正在书架上挑书，柳辛宇在她边上，两个人低声聊着天，天瑶脸上是很轻松愉快的表情。她把手上的书放回去，手指又轻轻拂过那一排书的书脊，抽出另一本。柳辛宇走开到一边，许淇手里端着渐渐融化的冰激凌，走到天瑶边上。
她突然靠近他，笑着指点一处段落给他看，许淇向书上看去，天瑶笑着说：“有意思吧？”她抬起头来看他，却愣住了，她认错人了。
这曾经是许淇非常熟悉的情景。在咖啡馆的同一张桌子上，一个写代码，一个看小说，就是他们常采取的约会的方式。天瑶有时读到有趣的段落，笑得很开心，许淇抬头看她，她就凑过来，把书中有趣的那一段指给他看，并且附上一段解说。
许淇对着和回忆里印象重叠的女孩，报以一个温柔的微笑。天瑶也朝他笑一笑，然后低下头看手里的书，手指轻轻搓着书的封面，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紧张时的本能动作。
许淇轻笑出声，他说：“你看到我怎么总像猫见到老鼠”。
这句话似乎消解了她的紧张，她仍旧看着书，却笑道：“你说反了。但我也不是老鼠，你也不像猫。”
许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怎么回事，他怎么好像比她更紧张了？
天瑶说要去附近的座位坐着看书，拿着书走开了。许淇看向书架，看到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就把它抽出来，也拿着书坐到天瑶边上。
天瑶留意到他过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好一阵子他们都没有说话，许淇把没吃完的冰激凌杯子搁在茶几上，低头翻起手中的书。
有人走了过来，他抬头看到是柳辛宇，他微笑着轻声和许淇打招呼，又指指许淇边上的天瑶，许淇发现她已经睡着了，手放在膝盖上，书合着，但手指还像书签一样夹在书里。
她这些小习惯一点也没有改变，许淇静静看着她睡着的脸。到底四年没见，天瑶的脸比从前瘦了一些，眉眼间多了成年人的气质，她从前总有点像小孩。
柳辛宇向路过的服务员要了一张毯子，弯下腰轻轻给她盖上，用很轻的声音解释道：“她最近似乎又睡得不太好。”
天瑶没多久醒了过来，有点懵地低头看毯子，一转头又对上了许淇的视线。她微眯着眼睛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笑了起来，她揉揉自己眼睛，又定睛看他。
许淇笑着问：“怎么？你把我看成别人？”
天瑶轻声说：“没有。”她低头看向他手里的书。
柳辛宇早已经走开，这是与她交谈的好时机。许淇觉得自己嘴里有些发干，但他不想走开去拿喝的，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天瑶，我可不可以再问一次？”
她疑惑地看他，随即明了了他的意思，她轻轻点点头。
许淇问：“你当年，跟我提分手，是不是有苦衷？”
天瑶的目光没有什么目标地看向前方，她轻声说：“也谈不上有苦衷，但一定不是你的错，你是很好很好的。”她轻轻笑了笑，又说：“甚至也谈不上是我的错。”
许淇的心中重新鼓起勇气，他问：“那是什么原因？你那么坚决地要跟我分手。”
天瑶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当时我家里出了些事，经济方面的，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得把赚钱放在第一位，顾及不到你。”
许淇简直有些生气，他说：“这就是分手的理由？”
他忍不住又问：“多少钱？我是为了多少钱就被放弃了？”天瑶眼神中的伤感让他瞬间就后悔自己说出的话了。
但她还是告诉了他：“接近八十万的外债，为了给我母亲和爷爷看病。”
许淇下意识地说：“只八十万？”天瑶神情却很严肃，她反问：“八十万是一笔小钱？”许淇自觉失言，四年前天瑶还是学生，她家境平常，这对她来说确实是一笔巨款。
他问还有多少没有还，天瑶答已经还了一半。
许淇向后靠在椅子上，呼出一口憋了很久的气，他觉得生气，也觉得委屈，他觉得自己被当成了某种包袱，她遇到困难，想到的不是向他求助，是先把他打发，然后自己一个人面对。
他看起来这么不值得信赖和托付吗？
许淇从椅子上站起来，头也没回，大步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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