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安城的季节只有冬夏，前几日好似还能感受到夏末的风凉爽惬意的吹过，这几天寒流就已经悄然爬上窗户，在玻璃上结了冰霜。阳光刚一落入云层，整个城市瞬间就降了几度，冻的人缩手缩脚。
孟珏的车刚一进四方街，街口就自动落下结界。白日就很少有人驻足的巷口，从外看只剩下漆黑又望不见头的巷道。熟悉这里的人，在夜里总会生出一种厌恶的错觉，本能的排斥，连路口灯晕落下的地方都想绕着走。
姻缘局之所以设立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是安城煞气最重的地方。也是阴阳通道的一个分支交界点，白日里阳气重，倒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入了夜，那些亡灵鬼煞就肆无忌惮起来。
姻缘局“孟局”，来了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落了结界，将它们困死在这儿，反正出不去，任由你们折腾。
能被渡化的就塞进往生门，不听劝继续作恶的，就地绞杀。
刚开始，那亡灵鬼煞还有胆子反抗两下，整条巷子一到晚上就鸡犬不宁，巷子里狗叫的震天响混合着万鬼同嚎，场面声势浩大。没两天，巷子里的几户人家就搬了个精光。
那些亡灵就更疯狂了，它们叫嚣着要吃孟珏的肉，喝孟珏的血。
古人言：要想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孟珏不是没有给过它们机会，但那些亡灵——冥顽不灵。
我可以允许你们蹦跶，但是绝对不允许你们踩在我的底线上蹦蹦跳跳。
最终的结果就是，孟珏一指灵符，“魂火”从巷口烧到了巷尾，从此百年安好，风平浪静。
孟珏刚一开车门就被风捎来的冰雪味冻的打了个激灵，他穿着黑长的风衣，平日里嫌系扣子太繁琐就敞开着，露出的黑色衬衫衬得他气质疏冷又华贵。百年来，他冬天都是这身打扮，随性恣意。
但今年刚入冬，就出乎意料的冷。
其实冬天未变，而是他现在和沈玉一人分了一半的灵粹，对魂魄齐全的沈玉来说没什么，但对于孟珏的来说，体质大不如从前。
两人一进办公室的大门，孟珏眉梢一抬，用眼睛点了下马巍，抬手指了指头顶的中央空调。
马巍立刻将暖风调到了极限。
空调定格了一瞬，轰的一声升了风量，办公室里急速升温。
孟珏搓了搓手，脱了外套仍给沈玉。姿势慵懒又随意，没型没款的往大厅的沙发上一坐，两条长腿交叠的搭在茶几上：“沈玉的任职报告打了吗？”他看向马巍。
马巍将一叠资料递到孟珏的面前，拿出一根笔：“差你的签字。”说完，对着挂了衣服朝着他们走来的沈玉露出一个憨笑。
他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沈玉顺眼，哪哪都好看。尤其是那一手甩线的控灵术——绝了！
两人目光对视了一秒，沈玉扬了下嘴角。曾经受了太多的白眼，他早就习惯，可对于马巍投来的好意，他的回应就显得生涩了许多。
沈玉转头目光又落在孟珏的身上，清透的眼眸里含着深深的崇拜与缱绻。
现在内心的安稳都来自于这个人，他给了他从不曾拥有的一切。不用颠沛流离，不会居无定所，不会被欺凌……
因为刚才孟珏搓手的小动作，沈玉走了一半，又转身去端了一杯热水，递到孟珏的手边。
孟珏余光见沈玉递了东西过来，他的注意力都在文件上，看也没看的就接了。放在眼皮底下才发现是杯热水，抿了一口，一抬手就被沈玉接过去，放在了茶几上。
他侧头，眼眸底埋着表扬意味，在沈玉脸上停留了几秒。
他自嘲的在心里一笑，没想到自己也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伺候的好日子。
冷饭外卖吃多了，人间烟火气的饭香，显得格外珍馐美味。
实话实说，沈玉在做饭打扫照顾人的事情上，真让他挑不出任何毛病。
沈玉猝然对上孟珏隐涩含笑的目光，瞬间偏开了头。脑子里浮现出刚才孟珏的那句“冷静点”，想起衬衫下的锁骨，想起那个蜻蜓点水的拥抱，耳根的血色就沿着衣领延伸了下去。
“我……我先……”红晕攀上脸颊，他需要找个地方冷静冷静。
孟珏大笔一挥，下笔苍劲有力，字体流畅大气。他潇洒利落的签上了大名，沈玉在姻缘局的身份就定下了。
没有孟珏的首肯，冥界谁都动不得姻缘局的任何“人”。
他和上文件，挑起一侧的嘴角，露出个混不吝的笑，对沈玉说：“沈勾魂使，姻缘局百无禁忌，想干什么随意……去吧。”
沈玉闻言，就和沙发上带了钉子似的，站起来就跑。结果没跑几步，就被一把团扇挡住了去路。他一抬眼，见九敏意味深长的笑看着他：“弟弟？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
马巍补刀，一本正经的说：“好像被老大看红的。”
沈玉愣了一下，回头极快的偷瞄了孟珏一眼。羞愤的捂着脸，窜到洗手间给脸降温去了。
孟珏强压下上扬的嘴角，差点憋的内伤。结果还是没忍住，修长的手指虚虚的落在鼻尖，遮挡住扬起嘴角，摇了摇头。
等人走远了，孟珏收了笑意，睨了九敏一眼说：“小孩子脸皮薄，别闹他。”
九敏耸了耸肩，努着嘴白了孟珏一眼，摇着手中的团扇，摇摇曳曳的坐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老大！”凡桑桑忽然出现在孟珏身后，语调低沉的叫了一声。
孟珏一回头，吓了一跳，手上的文件都差点掉下去。
身后的凡桑桑穿着一身白裙子，过肩的中长发松散的挡在眼前，半垂着头抬着眼皮，鬼里鬼气的站在他的身后，脸色泛青。
孟珏不满“啧”了一声：“大晚上你干什么，鬼都能被你吓死。”
凡桑桑：“……”
她飘到孟珏眼前，将长发拢在耳后，神情看起来十分憔悴。垂着的眼尾带着几分惆怅，难过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我想出去一趟。”
除了沈玉之外，她是姻缘局鬼龄最小的。性格古灵精怪，活拨可爱。孟珏遇到她时，她正被一群恶灵围着，差点就被吞噬。
凡桑桑死的时候，刚过二十岁。为了等他的男友，所以一直在人界徘徊。孟珏带她回来时，她说什么也不肯入轮回。
孟珏便让她留在姻缘局，做点整理资料的工作。
等到她男友百年后，能够一起入轮回，再续前缘。
所以，他没有给凡桑桑打印，在他的眼中，凡桑桑就像是她的妹妹。说话时，总会放低了声音，柔和几分。
有危险的地方，从来不会让她去。
凡桑桑也很听话，除了偶尔去看一下她的男朋友外，从来没给孟珏惹过任何事。
孟珏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有种自家种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心情。也不知道凡桑桑到底是看上了个什么男人，不过是几天不见，就让她魂不守舍的变成这副鬼样子。
他对别人的私事没兴趣，也没多问。咬破指尖血，两指一捻，点在了凡桑桑的眉心。
她鬼龄小，不能像九敏和马巍一样在夜间化形。若是想让男友看见她，需要孟珏的指尖血做媒介。
殷红的血在眉间化散，凡桑桑极淡的扯了个不急眼底的笑意，声音低沉的说了句：“谢谢老大！”转身，从墙面里透了出去。
孟珏看着她消失的墙面，皱了皱眉。
鬼做久了，连门都不走了。
马巍挠了挠头，后知后觉道：“小凡咋怪怪的。”
“是呀！我回来就发现了。”九敏皱眉担忧的说，眨眼间从工位上就坐在了孟珏的手边。
孟珏的注意力还在墙上，身边忽然多了个人。他肩膀一抖，差点一个手刀就劈过去，扬了一半堪堪停住，咬着牙说：“你们能不能有点人样，好好走路不行吗？”
一惊一乍的。
九敏往一旁侧了下头，不满的犟嘴：“本来就不是人，不能忘本。”
孟珏：“……”
扶额，头疼。
“不过……老大……”九敏沉思，团扇一下下的敲击着鼻尖：“我们这次回来，小凡整个人一点活气都没有，丧丧的。”她顿了顿：“咱们走之前，我听小凡提起过，说他男朋友开了直播，经常分享和小凡曾经那些事，有几次还哭了。把小凡感动的一塌糊涂，差点自燃灵魂跟着落泪。但看小凡今天的样子，好像很反常。”
孟珏吁了口气，用舌头在脸颊顶住一个包。沉默了片刻，站起身：“你们女孩子的心思，我不懂。等她回来，好好开导开导她。”他接过马巍递过来的玻璃瓶，里面还装着方拓的魂魄：“我下去一趟，凡桑桑要是回来，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孟珏刚穿上外套，沈玉就从洗手间跑了出来。额前的头发上还沾着水珠，见他要走，急忙追了几步。
孟珏在门前停住步子，抬起手，手掌朝下的朝着他一勾。
沈玉急忙跑上前：“要去哪里？”
我也要去……
孟珏抬手擦了擦他潮湿的头发，动作轻柔：“你不能去，我很快回来。楼上图书室有些关于控灵术的书，你可以拿来看看，不懂的就问九敏！”
沈玉清凉的眸子透出几分失落，点了点头。
孟珏不放心，侧头想要跟九敏交代几句。就见九敏的头挂在沙发靠背上，露着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们。见他目光扫过来，笑容深了两分，挑了挑眉稍。用眼神表达了一句“放心，人我一定给你看住了。”还朝着孟珏摇了摇手。
再见，不送！
孟珏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奈的瞪了九敏一眼。抬手扫了一把沈玉的头发，转身出了门。
等到人都拐出大门了，沈玉还站在门口发呆。
九敏示意马巍上楼找两本控灵术的书来，将马巍支走。她朝着都快冻在门口的人轻咳了两声，见沈玉一脸委屈难受的回过头，她笑的眉眼都弯了：“弟弟，聊会儿？”
沈玉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声调都是低的：“聊什么？”
九敏：“你喜欢他？”
沈玉本就大的眼睛，瞪的更大了，整个人明显的一僵：“……”
九敏往一旁挪了挪，拍了拍身侧的空位，示意沈玉过来坐：“姐姐有办法，斩男十二式，上千年经验所得，有没有兴趣？”她的狐狸眼亮晶晶的，透着一丝狡黠。
沈玉：“……”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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