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马巍从茶楼出来就和吃枪药一样,脚步走的极快,呼气粗重。他时不时的转头看身后的两个“拖油瓶”有没有跟上,转头的瞬间不像是看,像是瞪人。
夜色深浓,如同被墨色晕染。他们出来时,刚才还“喧嚣”的长街,仿佛沉睡。刚才还在移动的亡魂怨灵,一个都不见了。
顺着长街往下,越走越荒凉。
沈玉装作没看见马巍的火冒三丈,神色清淡的跟在他后面,对马巍露出来的敌意,视而不见。他出门的时候将孟珏给的三张灵符塞在袖子里,那只被孟珏抓过的手似乎还带着对方的体温,他用另一只捧着贴近胸口处,直到那温度散去,还舍不得松开。
邓亦走的很慢,马巍性子急,刚开始还能好好说两句,后来就成了连吼带催,每次回头都带着一股不耐烦:“能不能快点。”
眼看着在转过一个巷口能看到丰泉巷,邓亦忽然停了步子,全身颤抖的厉害,他的脸色像是害了大病似的,有种病态的白。挪步子的时候微微颤颤,好像站不稳。
沈玉和马巍都要过了转角,邓亦还站在巷子中间。一手扶着墙,两腿打颤,似乎要顺着墙倒下去。
马巍嘟囔了一句:“烦死了。”朝着邓亦走了回去,他握着拳头,砸在邓亦的肩膀上,力道不重:“干什么?走呀?”
他的力道并不重,邓亦却往后踉跄了一步,险些要摔倒,被赶过来的沈玉扶助才勉强站稳。
沈玉见他都的抖得厉害:“没事吧?”
邓亦咽了下口水,目光都是散的。明明被马巍砸过来的是肩膀,他却捂着肚子,疼的弯下腰:“沈哥,我肚子疼。”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真的疼的厉害。
沈玉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湿了一手,才发现邓亦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邓亦蹲在地上,表情痛苦极了。
马巍吓了一跳,急忙蹲下:“诶,你可别装啊?我刚才不就是碰了你一下而已。”这家伙不会是要碰瓷吧!
沈玉拉了两下,没有拉动。对马巍说:“别说了,先扶他到一边休息。”
邓亦虽然年纪小,人不胖勉强可以说得上是精壮。但马巍和沈玉两个人竟然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堪堪扶起来。
沈玉环顾了四周,街道空旷。
从他们再次从茶楼出来时,他就发现,整个玲珑镇都再一次隐藏在了黑夜里。那些亡灵似乎在惧怕着什么,全部都躲了起来。商铺也好,民宅也罢,所有挂在门外的灯笼都灭了。
长街望不到头,只有他们三个人。
阴云像是个巨大的罩子,笼罩住了整个镇子。只有阵阵阴风流窜在街道巷口,却吹不散远处汇集的白雾。空气潮湿,混着一股说不出极淡的腥臭味。
沈玉莫名觉得心慌。
他和马巍一左一右的架着邓亦,邓亦的头垂着,长发遮住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沈玉问:“还能走吗?”
邓亦无声的摇了摇头。
马巍急了:“你早不疼晚不疼,这马上就要到地方了,你又整这出。你是不是故意的?”
邓亦的腿一软,差点就跪了。
沈玉差点没有扶住他,他也有点急:“要不,我先送他回茶馆。你先过去?”
马巍不爽的砸了下嘴,沈玉的话正合他的意。
他本来就不想带着他们两个人,点头刚点了一半。就见邓亦抬起眼睛,他的脸比刚才还要惨白,眼下泛着极深的乌青,汗水打湿了鬓边的头发,黏腻的贴在脸上,嘴唇紫的发黑。
马巍心里道了句“艹”,怎么这一会疼成了这个鬼样子。
“不行!”邓亦虚虚弱弱的说:“孟哥刚才说,让我们一定要赶去丰泉巷。不能因为我……耽误了。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你们去,不用管我。”
沈玉神色一凛,眉目微蹙,不动神色的看向马巍。
孟珏根本没有说过这些话。
马巍挠了挠后脑勺,大手一挥:“行,那你就在这里待会。我们先去看看情况,然后回来接你。”他跟本没看沈玉,转头就朝着丰泉巷走去。
沈玉又气又恼,真想拿块豆腐拍在马巍的脸上。
可他一个刚化形的灵魂,又第一次入煞镜。除了孟珏的给的三张灵符,他什么本事都没有。
看着马巍过了拐角,沈玉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才斟酌的说:“要不……”我留下陪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邓亦转头看向他,黑色的眸子没有聚焦,瞳仁边缘是散的,像是被人用砂纸抹光了边缘的棱角,留下散碎的痕迹。他忽然凑上前来,离沈玉的鼻尖只有半指的距离,呼出的气都是冷着,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苦味。
沈玉立刻后撤了一步,警惕道:“你怎么了?”
他松了手,邓亦却没有在摔在地上,而是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的站着。他的两只手交叠落在腹部,微微翘起小指头,眼睛盯着沈玉,头却几乎快要歪到右肩上:“我肚子疼啊~沈哥!”他抬起一直手,嘴里说着肚子疼,手却挡住了一侧的脸颊,在抚摸着自己的侧颜。
摸了半天,他放心似的松了口气,轻笑了一下:“沈哥,你不去吗?”
沈玉戒备的盯着他,后撤了两步。一直手探进了自己的袖子里,指尖捏住了孟珏给他的灵符:“你到底是谁?”
邓亦并不回答沈玉的问题,目光转了转,几乎是羞涩的低下了头,他捻起一缕头发,两手交替的捋着:“沈哥,你再不去来不及了。”他越过沈玉看向丰泉巷的方向,那一瞬间,沈玉几乎从他鬼里鬼气的脸上,看到一种望眼欲穿的深情。
就在沈玉犹豫的瞬间,丰泉巷里传来马巍的怒吼声:“艹了你大爷爷。”
沈玉握着灵符的手更紧了,他咬着后槽牙,说出的每个字都在发狠:“你就不怕我告诉孟珏。”
邓亦不甚在意的在一旁的石屯子上坐下,兰花指掩住了口鼻,轻笑道:“怕?你去说,看他信不信。”他敲了敲自己的灵台:“让他探一探,然后……你猜他会相信你,还是会怀疑他老手下的儿子?”
沈玉眸色冷的如同千尺寒潭里常年不化的冰雪,他一字一句的说:“不管你想干什么,你敢动他,试试看。”他微眯起眼睛,周身腾起肃杀之意。
“哦?”邓亦笑的肩膀都发颤:“你还是先看看那莽夫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邓亦的话音刚落,就听丰泉巷里发出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紧接着马巍大喊着:“老子跟你拼了!”
沈玉是带着孟珏的叮嘱的。
孟珏要沈玉看着马巍,他就必须要全须全尾的将马巍带回去。
沈玉清秀的脸上露出透着戾气,柔和的下颚线被勒出了锋利的轮廓,他对邓亦道:“给我等着。”
·····
唢呐声敲敲打打穿过长街,却肃清的一切的喧闹。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无“人影”无烛光。
相比白日的灰败,从接亲的队伍出现后,整个玲珑镇的怨气都像是徒然增长,比先前浓郁了许多。
阴风吹不散浓雾,月光透不过黑云。
一般接亲,都是男子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迎亲的轿子里坐着娶回门的新娘。
可这一次,是孟珏坐在轿子里。仪仗队前没有马,只有无脸的喜婆,嘻嘻的笑着,跳两步退一步的引着队伍。
轿外的九敏侧头过来,靠近窗边,打趣道:“老大,你还是个上门的。”
孟珏倪了她一眼,脸色本来不是很好看。可就在和九敏对视的那一眼时,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话:我会保护你。他忽然笑了,摇了摇头。
到底是有多自不量力,才能说出这句话。
可却从沈玉从入了煞镜的所作所为来看,他真的是在护着他,一次次的想要挡在他的身前。
九敏一看他笑,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仔细的分析了一下孟珏的表情:“老大,你吃错药了?”
孟珏“啧”了一声,
不悦的目光扫了过来。
九敏赶紧闭嘴,带着小心思的眼神有一下没一下的落在孟珏身上。
九敏怎么说也是个女子,他不能拿对待马巍的那种态度来对一个女的。把他惹恼了,最多也就是语气严厉些,已经是他对女人宽容的极限。
孟珏被看烦了,放下来帘子,撂下一句:“做你该做的事。”
轿子在方府的门前停下,唢呐声戛然而止。
喜婆一个回身,人就已经落在了喜轿外。她用头在轿框上磕了三下,话还没来得及说,轿帘就从里面被掀开。孟珏长腿一伸,弯腰下了轿子。
他人还没站稳,就被一阵阴风吹的踉跄了一下。阴风打着风旋,围着队伍转了三圈。轿帘上的红绸被风吹的乱飞,孟珏也只勉强稳住了身形,还不忘回手扯了一把九敏。
这么大的风,接亲的队伍却像是扎在地里生了根,纹丝不动。
直到劲风过去,方府外的灯笼绕着整个府邸一盏盏的亮起。硕大宏阔的大门映入眼帘,门大开着,两边各自矗立着三个小童。他们穿着殷红的裙子,布料干硬,能看到褶皱处被风干的痕迹。那红色诡异发黑,如同血液干涸后的颜色。
六个小童同时转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惨白的脸上被画上了两坨极其圆润的腮红。
他们半垂着眼眸,根本不看来人。姿势统一的跪在地上,两手交叠的磕了头,却不抬起来,保持着跪拜的姿势。
喜婆不笑了,伸出手,指了指方府的大门。
孟珏这才看见喜婆的手,只有手骨,没有皮肉。手骨黑的像是那黑墨画上的,动时会发出骨头磨合时的轻响。
孟珏皱了下眉,去看喜婆。转头的瞬间,喜婆和迎亲的队伍全部消失不见。周遭只剩下被怨气笼罩的长街,和与长街格格不入,挂满了红绸,透着诡异喜庆的方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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