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公子在上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304国道上，星剑开着一辆普通的小车不急不徐的行驶着，后面还有一辆警车。学生紧盯着前方，楚留香则坐在后面闭目养神。
  楚留香今天戴的是高凌风的面膜，学生对星剑介绍道：“这是我新来的师弟，高凌风，非要来给我帮忙。实在没办法，只好让他跟着。”
  星剑以为是普通的国安战士，打了声招呼，嘱咐道：“兄弟们都注意安全，情况不明，那个小丑不一定在什么路段出现，但是一定不要用枪。”
  学生看了看时间，嘟囔道：“今晚要是不出现我们这趟可就白来了。”
  星剑信心满满道：“你放心，那小子根本不怕碰到我们，就算遇到了，我们也追不上他，更别说抓住他了。今晚就看你的了。”
  “呵呵”学生轻蔑的笑了笑：“你就等着请客吧，这种小事何须我亲自出马，有我这小师弟就行了。”
  星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要是抓不到你也崩请我吃饭了，把我女儿下学期的学费交上就行了。”
  学生不笑了，小心问道：“小冉一学期学费多少？”
  “一万二！”星剑随口答道。
  “咳咳”学生干咳两声，回头看了一眼楚留香旋即笑道：“才万把块嘛，小意思，我这师弟随便露个面就弄个几百万。”
  星剑哈哈大笑：“你就使劲吹吧，他要是高格还差不多。”
  ......
  午夜的304国道上只有一辆辆的大货车呼啸而过，疲惫的司机们为了生计不得不打起精神多出路程，白天路上车多，跑不起来，只有这时候道路才是最为畅通的。
  快到3点了，巡逻车快要到达辖区的尽头，道路两旁都是一座座小山峰。目标却还没出现，学生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看来你小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都快3点了，还是一切如常。”
  学生的话音刚落，就见前方200米处一辆东风大卡传来巨大的响声，“呲~~~呲~~~呲~~~”这是大货车突然刹车时，所发出的尖涩、刺耳的摩擦声，大卡车在国道上左晃右晃，伴随着此起彼伏震耳的鸣笛声，司机拼命连续踩着刹车，晚上大货车的车速都非常快，这种急刹随时都有侧翻的可能。这种情形实在是惊险万分！
  楚留香猛的睁开了双眼，星剑沉声喝道：“来了！”猛轰一脚油门，车子急速向大货车驶去。后面的警车也随即紧跟疾驰。
  当星剑他们离大卡车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时，大卡车摇摆了一阵好歹停了下来，紧接着听见卡车底部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原来是一只轮胎经受不住猛烈的摩擦突然爆裂了。
  星剑来了个急刹车，紧接着他和后面的同事迅速下车，快步跑到大卡车的前面，就见卡车的前方二三十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他披着一块沾满血迹的白布、头戴面目极其狰狞恐怖的小丑面具，一排黑森森的牙齿露在外面，手里拿着一把砍刀正在自己的脖子上来回比划，透过小丑的面具可以看到那背后极其阴冷的目光。
  大卡车的司机已经吓得面无血色，握着方向盘的手在不停的发抖，他只顾着害怕和刹车，停下车时竟然忘了熄火。星剑的同事上去拔了车钥匙拉好手刹，这才把他从驾驶室扶了下来。他见到穿着制服的警察，仍然牙齿咯咯的打着颤，指着那小丑惊恐道：“那个....那个怪物...刚才在....在路中间跳舞！”
  星剑大喊一声：“不许动！警察！”那小丑看见星剑他们并不急于逃跑，嘴里发出吱吱的怪叫，星剑和他的同事下意识的朝那小丑冲了过去，那小丑这才不慌不忙的朝路边的山上跑去，山上没有路，到处都是凌乱尖锐的石子，但那小丑在如此崎岖不平的山上如履平地，借着树木的掩护很快就踪迹全无！
  星剑他们追到山下顿时感到茫然无措，懊恼的挥了挥手臂：“又叫他跑了！”
  这时星剑和他的同事只觉得一阵风从耳边吹过，一道蓝色的身影如闪电般从身旁掠过，还没等他们看清，那道蓝色的身影已消失在山林之中。等星剑回过头来往回看，就见学生施施然的背着手慢慢走上前来，星剑惊愕万分，指着前方不可思议道：“飞扬，这....这是你带来的那个人吗？”
  学生冷哼一声，捋了捋飘逸的长发冷峻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刚入行的师弟而已！”
  星剑乍舌道：“我这辈子从没见过速度这么快的人，今天可是开了眼界了！要不要我们也上去帮忙？”
  学生看了他一眼：“你上去知道往哪追吗？别再把自个弄丢了，还得劳烦我亲自出手。你们几个什么也不用做，在此静候佳音！”
  星剑他们好生安慰了受惊吓的卡车司机一番，那司机却实在吓破了胆，躲在警车上说什么也不走了，星剑只好安排人员把那司机先送回所里休息，等天亮后再行驶上路。他和学生则坐在车里静静的等待。

  那小丑逃进的大山位于京城东北方向，是燕山山脉主峰，海拔2118米。山中植被覆盖率达90%以上，每当云雾涌起时，云铺成路，人行在天，如入仙境。因此得名雾灵山。
  但那小丑所经之处都是人迹罕至之处，根本没有道路可行，树木郁郁葱葱形成天然的屏障，就是白天也难以发现踪迹。那小丑在山上却是游刃有余，显然对山中的一切极为熟悉，他轻松自如向山上跑了几分钟，冷冷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寂静无声。
  跑了一会小丑戴着厚重的面具有些热了，一伸手把面具摘了下来，面具下露出一张黝黑发亮的年轻的面孔，他神情漠然、浑身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冰冷。他看起来好像有点饿了，拿出身上带的一块冷硬的干粮正要啃上一口，却听见上面的树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小丑猛的一惊，从小就在山中生活的他能够分辨各种声音，这不是飞鸟掠过树枝的声音，飞鸟激起的树叶声没有这么浓重。也不是风吹的树叶声，风吹过时声音不会如此整齐。
  小丑心生疑窦：“难道这里还有猛兽出没？可这一年里我从没见过这山上有猛兽存在。”
  他毕竟还很年轻，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砍刀，把干粮重新放回胸前，他决定继续前行，先回到自己的住处，只有在那里他才会感到真正的安全。
  其实他没有家，他所谓的家只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山洞，山洞坐落在一处无名小山的半山腰中，洞口处长满了茂盛的灌木，除非有人专门携带专业工具进行探险，否则绝难发现其中别有洞天。
  皎洁的月光下，小丑像只灵活的猿猴一样，从山脚顺着岩石极为敏捷的一路攀沿，片刻之间就来到了洞口。受到刚才的惊扰，他一路奔波没有停息，看起来也有些累了，来到洞中，放下面具，脱掉披在身上的白布，一屁股坐在铺满干草的地上，大口的喘息着。
  他喝了一捧山泉水啃了一口干粮，心中这才稍微安静下来，洞内没有任何的设施，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只死兔子和一些不知名的山果，另一边铺满干草的地上有一床破旧的棉被叠的整整齐齐。小丑看了看兔子咽了咽口水，心中暗道：‘明天、明天我就吃了它打打牙祭’。
  小丑拉开棉被正要准备休息，忽然他感到一阵不安，隐约间他觉得洞口的灌木好像轻微晃动了一下，洞口似乎有个阴影一掠而过。
  “谁？！”小丑猛的站了起来，握着砍刀大喊了一声。
  洞口外没有回应，小丑心想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他捡起一块石头扔了出去，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小丑放下心来，躺下来继续休息，就听见洞外传来一阵阵有节奏的击打声‘咚、咚、咚”，那是石块敲打山壁发出的沉闷声。
  “妈呀！有鬼！”小丑一骨碌坐了起来，连滚带爬躲到山洞的角落里蜷曲着身子瑟瑟发抖。
  正当小丑被吓得惊慌失措时，洞口传来一个悠悠低沉的声音：“你是个恐怖的小丑......我是个吃人的恶鬼.....我们两个正好做个朋友。”
  “不！不！不！我不是恐怖的小丑！我是人！我不要和你做朋友！......”小丑吓得面无血色、哇哇大叫，冲着洞口连连摆手。
  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慢悠悠的传来：“既然你是人，那你为何装扮成恐怖的小丑，在午夜的公路上跳舞吓唬过往的司机....”
  听到这句话，小丑慢慢的站起身来，他惊惧的神情渐渐褪去，眼神已经变得离奇的愤怒和坚毅，小丑咬牙切齿道：“他们害死了我的父母，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们为我的爸爸妈妈报仇！就算你是个恶鬼也不能阻止我报仇雪恨！”
  “哦”洞口的灌木突然被拨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映在洞中，小丑握刀的手咯咯作响，他已经在这个山洞生活了一年，从没有人发现过他的踪迹，他不相信竟然有人能找到这里，攀爬的岩石都是他一点点凿出来的，有些还是隐藏在灌木下，没有人可以在漆黑的夜晚来到这里。他的喉咙发出阵阵怒吼声。
  但他的怒吼对来人好像没什么作用，随着一声“恶鬼来了！”一个英俊挺拔的身影已经翩然跃入洞中。
  小丑大叫一声，几乎出自本能的把砍刀冲着洞口就投掷了出去，小丑的臂力十分强劲，砍刀在空中急速的旋转着直射来人的头部，他本以为这强劲的一击能够重创对方，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人手中拿着一把白色的羽扇，轻轻一挥，砍刀就已经掉落在地上，小丑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来人当然是楚留香，一路上小丑在山上狂奔，楚留香就在树枝上飞掠跟随，他是一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什么事情都要探个究竟。
  当小丑想要休息时，他故意弄出了响声，让他继续前行。
  当小丑攀爬到山洞时，楚留香施展轻功几个飞落就来到了洞口。他出言恐吓小丑也是为了打探事情的根源。现在他知道了，这个小丑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罪恶之徒。

  “这种招待客人的方式可不多见！”楚留香击落砍刀后手持羽扇，剑眉星眸望着小丑微微笑道。
  “呼....”小丑等看清了来人的长相后长出一口气，原来不是什么恶鬼，相反还是个挺好看的年轻人。
  “你是谁？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处的？你是警察吗？你是怎么上来的？”小丑连珠炮式的问道。
  楚留香收起羽扇，轻轻摇头道：“我是谁由你来决定，你刚才说是为了父母报仇，是这样吗？”
  “由我来决定？这是真的吗？”小丑惊愕道。
  “嗯”楚留香点点头：“我可以是警察，也可以是朋友，现在我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回忆起往事，小丑默默地低下头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他眼中含着热泪咬牙道：“我的家原来就在这附近山上的村子里，我的父母每天都要进城去建筑工地上打工，在我6岁的时候那一天我正在爷爷家里玩，院里的二叔慌慌张张跑来说我父母被大车撞了，人快不行了。二叔开着三轮车带着我们赶紧往出事的地方跑，等我们到了那里，我就看见我爸躺着大货车前面几十米远的地方一动不动，他的头上流了好多血，已经当场死亡。我妈躺在前轮下面，身下全是血，看见我时还睁着眼睛，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就睁着眼不动了。
  后来我听二叔说，本来我妈是被前轮压到小腿了，如果截肢的话能够保住性命，可他亲眼看见那个大车司机压过去之后又往后倒了一下，直接压到大腿上造成肢体粉碎性碾压，这才导致我母亲死亡。可那两名大车司机一口咬定没有倒车，由于现场路段比较偏僻，没有监控录像，警察勘查过现场后很难得出二次碾压的结论，仅凭我二叔的证言也无法判断他们故意倒车碾压。他们因为超载保险公司拒绝赔偿，因为我们都是农村户口，按照交通事故法院判定他们承担赔偿二十三万，可他们欺负我们什么都不懂，就给了两三万后就不再给了。我的爷爷奶奶因为这件事都一病不起，一两个月后都相继去世了，这两三万块钱看完病办理完后事也都花光了。”说到这里，小丑的脸因为愤怒已经扭曲变形了。
  “我爷爷临终前把我送到一个远房亲戚的马戏团里，在那里我待了十年，去年马戏团的生意不好解散了，可我已经没有家，我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都埋在这座山上，我好想他们，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小丑使劲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继续叙说着自己悲惨的命运。
  “我在马戏团吃了很多苦，学过杂技、训练过各种动物，扮演各种小丑去演戏。我长大后才明白，我妈其实是被那两个大车司机故意杀死的，因为在他们当中流传着压伤不如压死的规则，那样他们可以少赔医药费。可他们为什么竟然如此残忍，有没有想过我们家破人亡，我成了孤儿。我恨他们，他们杀死了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不是人！是杀人犯！是魔鬼！”小丑面目扭曲挥舞的拳头大声喊道。
  楚留香凝神专注地聆听着，他平静温和道：“所以你才装扮成小丑在午夜去吓唬过往的大车司机，对吗？”
  “是！我要报仇！我不怕死！可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还要陪着爸爸妈妈。我不怕警察，就算抓到我，等我出来后，我还会继续报仇，我一定要让这些杀人的凶手付出惨重的代价！”
  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楚留香皱眉沉思，这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所做出的疯狂举动。
  他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他原本可以和别的孩子一样快乐的学习成长，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故和肇事者毫无人性的残害让他失去了一切。高格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如果没有自己匪夷所思的到来，他们一家的命运也一样悲惨万分！
  楚留香获悉真相后沉声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是车祸的受害者，而且还是别人故意制造的车祸，我被撞成了大脑死亡的植物人，就在进火葬场的前一个晚上才醒了过来。你说的不错，他们都是杀人凶手！”
  小丑听到后大为意外，看着楚留香半信半疑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楚留香点点头，道：“现在我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小丑倏地警觉起来，瞪着乌黑的大眼睛道：“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上来的，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楚留香略一思虑，笑道：“可以！如果你不是胆小鬼的话就走过来。”
  “我的胆子大的很，过去就过去！”小丑赌气的走了过来。
  楚留香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未等小丑有所反应，一步跨到洞口，纵身跃了下去。
  “啊！....”小丑吓得大叫一声，只觉得身子直线下坠，他吓得闭上了眼睛，楚留香轻点了几下岩石中探出的树枝，瞬间带着小丑站到了地面上。
  小丑惊魂未定刚刚睁开眼睛，楚留香又使出绝世轻功—梯云纵，几个飞掠，带着小丑又回到了洞口处。
  纵然小丑练过杂技、身子灵巧的像猿猴，可面对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还是差点就晕了过去，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他既惊恐又难以置信的看着楚留香。

  这时楚留香微笑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我....我叫.....管雪风、小名山猫。”小丑哆哆嗦嗦的报出自己的名字。
  “山猫！很有意思的名字！”楚留香嘴角上扬淡淡道。
  山猫缓了半天才心脏才算回复原位，说话也利索了很多：“从小我就在山里长大，我喜欢山林，整日在山上奔跑，大家都说我就像山猫一样灵活，日子长了，大家都叫我山猫。对了，刚才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会飞吗？”
  楚留香没有回答山猫的问题，他思虑片刻，凝视着山猫缓缓道：“山猫，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你还不了解，我理解你为父母报仇的心情，可是你想过没有，并不是所有的大车司机都是凶手，他们的父母妻儿每天也在盼望他们安全回家。你这样做也许会伤及无辜，同样会害了一些和你一样善良的人。”
  山猫搓了搓双手低下头喃喃道：“可我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爸妈死的太惨了，这口气出不来心里难受。”
  楚留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的爸爸妈妈知道你自暴自弃，他们会高兴吗？他们正在天上看着你呢。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会有更好的选择！如果我们有机会再见面的话，我希望看到一个勇敢面对现实的男子汉。”
  山猫抬起头来凄然道：“我没有朋友，也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些,我愿意跟你回去接受惩罚。”
  楚留香想了想微微一笑：“那么现在你有了一位朋友，再见了，山猫，祝你好运！”说完楚留香就要转身离去。
  却不想山猫大喊一声：“以后就让我跟着你吧，我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
  楚留香有些愕然，温和道：“我要走的路可能不是你喜欢的，你年纪还小，还是去找份喜欢的事情做吧。”
  山猫想也不想，突然做出一个令楚留香意想不到的举动，他一个健步翻身从洞口处跳了下去，身子直接向山脚急速坠落。
  楚留香的反应之快当世无人匹及，他轻飘飘的飞出山洞，在山猫下坠到一半时抓住了他，两个起落两人安然飘落到山下。
  山猫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畏惧，目光充满了坚毅，楚留香凝眉沉声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山猫目光灼灼朗声道：“山猫誓死追随，请问尊姓大名？”
  楚留香轻吐两字：“公子。”
  山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大喝一声：“公子在上，请受山猫一拜！”
  楚留香伸手扶他起来，眉梢轻轻一扬：“刚才之事你对谁都不要提起，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定当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公子！山猫一定不会让公子失望！”
  楚留香微微一笑：“我们是朋友，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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