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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羚羊角,无迹寻


在许宇和其谋士贾不诩还在猜测黑衣人是何人派来之时,那受伤的黑衣人正被人架着,不停绕圈以躲避许府护卫的追击。

        突然,起风了。紧接着豆大的雨滴打在了人身上,雨越下越大,遮住了各人前行的视线。

        突然间,许府护卫们失去了追击的目标。由于雨水的冲刷,再也看不到地面走过的印迹和伤者滴落的血迹。

        于是,一伙架着黑衣人逃命的人趁着这个机会,得以喘息,终于摆脱了许府护卫的追击。

        不久之后,一行人来到了聚仙楼下的一处阁楼中。这些人全身都湿透了,各自赶紧换上干衣服,并请聚仙楼自家郎中来给黑衣人上药处理。

        此时,黑衣人因为受伤再加上淋雨,全身发烫。只听郎中对其中一人讲道:“大人,此人因受伤,加上淋雨,想必是发烧了。”

        拿出一纸,唰唰地写下药方,“派人按这药方抓药,煎煮之后为其喝下,若明日上午退烧的话,想必是无碍了,否则怕有生命之危。”

        这些人也都是久经战阵之人,深知伤口感染对他们这些刀口舔血之人的威胁程度。倒也干脆,派人赶紧去抓药煎药,希望辛苦救出的黑衣人能保住性命。

        第二天雨收天晴,这天就像被洗过了一样,特别清亮。九曲湖岸边的柳树也更加嫩绿了。好天气似乎也蕴含着好运气,昏睡了一晚的黑衣人终于醒转了。

        “咦,这是哪里?”黑衣人心道。

        此刻,他想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但发现自己全身无力,撑到一半又倒下了。

        此时,外面守护的人听到动静,赶紧推门而入。

        守卫问道:“你醒了?太好了,我去禀报我们大人,你再休息下。”

        黑衣人刚想问这人这是哪里时,那说话之人早已出去了。

        “大人,昨晚我们从许府手下追杀中救回的黑衣人刚刚已经苏醒。”只见这人单脚跪地,在向上首坐着的一遮着轻纱的女子说道。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林馨月,只听馨月缓缓道:“待午时之后,我会亲自与你前往探知他一下,先让其休息,看好他,不要让其跑了。”

        “是,大人。”

        黑衣人躺在床上猜救他的是什么人,林馨月也同样在猜这黑衣人的身份。

        午时三刻,馨月来到黑衣人所在住处。但在不明确黑衣人身份之前唯恐暴露自己,其并未出现在黑衣人面前,而是坐在屏风之后,由其手下三十号代为询问。

        “兄弟,你昨晚是怎么回事?”三十号问道。

        “这…”黑衣人躺在床上犹豫不决,在考虑自己该怎么说合适。

        他吃力地问道:“不知你们是?当时为何救我?”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救了你。”三十号冷冷地说。

        “现在我在你们手上,我有选择不说的权利吗?”黑衣人似乎也豁出去了。

        “你说呢?”三十号反问道,“你要知道,我们既然把你从许府手上救出,至少我们与许府是敌非友。”

        “好吧,其实我是一名专偷富绅的梁上君子。”一牵扯,碰到伤口,痛的呲了呲嘴。

        继续道:“昨日在刚准备实施盗窃之时,听到许府家主与一个被他称为贾先生之人的对话。”

        “哦,不知你偷听到了什么,以至于让他们如此大动干戈?”三十号很好奇。

        黑衣人想着这伙人与许府应是敌非友,告诉他们也无妨,道:“当时我离的比较远,隐约听到他们在说前段时候他们在定军山上用投石机攻击文侯府之事。”

        “哦?可听到他们如何将投石机运到定军山?”三十号继续问道。

        “具体没听说,只是听许府家主问之前搬运和操作投石机的人是否处理干净了?我看到被称为贾先生的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黑衣人说道。

        “不知是否还有其他谈话内容?”三十号看了看屏风。

        “其他好像听他们在说大秦国最近有破关动作,哦对了,还提到大秦国五名间谍进入其军营,担心被发现的事。”黑衣人基本把他当时听到的都说了。

        “其他后面你们也知道了,正听到一半被护卫发现,于是我就跑出来了,最后被恩公等人所救。”说着黑衣人朝三十号勉强抱了抱拳。

        “好,壮士好好休息,待你身体恢复时可自行离开。”说完出去了,而馨月则从屏风另一侧离开了房间。

        黑衣人很意外,这些人居然轻易相信了他的身份,并允许他可随时离开。

        馨月等人离开黑衣人房间后,三十号问道:“大人,您相信他说的吗?”

        “身份不清楚,但直觉不会是如他所说的梁上君子。不过,他说的对话内容与我们之前查证的基本吻合,应八九不离十吧。”馨月缓缓道,“待他离去时,跟踪他去往哪里。”

        “是,大人。”

        说完,三十号离开了馨月的书房。一个人时馨月就会恢复到小女人的样子,斜侧着趴在桌上,头靠在右手臂上,想道:不知赵宁是否看到了自己的预警?

        而此时的文侯府内,文侯正在焦急的等待中。因为昨晚他在去工部器械库回来路上,派去调查许府内情的文渊到现在都尚未回来,已整整一天了。

        正在文侯准备让文澜前往许府周边打探消息之际,只见外面踉踉跄跄进来一个脚步虚浮之人。文侯瞳孔一缩,一看:文渊,是文渊。

        于是,赶紧迎出去,扶住文渊道:“文渊,你身体怎么了?”

        文渊听到侯爷首先竟然问的是其身体,而非任务,心中感动不已,那效死之心更盛。

        “侯爷,属下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箭伤。”文渊抱拳道。

        “好,好,快进屋去说。”

        “禀侯爷,属下昨日在许府有重大发现。”说完从衣内掏出一本浸满血迹的蓝皮书。

        文侯一翻,竟然是许府历年器械采购之账册,而这数额完全超出了正常府中护卫所需之物。更关键的是其看到了一个月前许府居然采购了大量木材和铁器。文侯拿着这账簿,心想并未听说许府近日有大兴土木之事,会不会是用于做大型投石机呢?待与工部主事之人确认下投石机用材。

        “文渊,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文侯看到文渊一身疲惫,拍了拍文渊的肩膀道。

        这时,赵宇刚好经过,看到文渊和父亲正在谈话。于是,上前道:“父亲,孩儿正有事要与您谈。”

        当赵宁经过文渊身边时,突然闻到其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这味道怎么和白衣女子身上的味道如此相像?”

        赵宇震惊地看着文渊,抓住文渊的双肩道:“文渊,你身上的香味怎么回事?”

        赵宁一抓刚好抓到文渊箭伤处,只见文渊皱了皱眉,呲了呲嘴。

        “宁儿,文渊受了箭伤,你小心弄伤了他。”文侯一看文渊的表情,知道赵宁刚才那下碰到他伤口了。

        “侯爷无碍,少爷,此事说来话长,本来我就想和文侯汇报。”文渊缓缓说道。

        于是,他就把他昨晚在许府中偷听到的对话,以及如何逃出许府,被人救走,并自己偷偷溜走的经过说了出来。

        “属下想,这身上的香味或许是昨日救走那些人住处所留。”文渊向赵宁施礼道。

        “文渊,你刚才说你是自己偷偷溜走地,那有无发现那是何地?”赵宁急切地问道,“可是聚仙楼?”

        “小侯爷,确是聚仙楼,属下当时出了房门后发现居然是九曲湖畔的聚仙楼。”文渊吃惊地看着赵宁,“不知小侯爷您如何得知?”

        赵宁此时心里完全笃定救文渊之人与留条示警之人应均是那日聚仙楼所遇之白衣女子无疑了。

        故,轻轻一笑,并未回答。

        赵宁抱拳对文侯道:“父亲,结合刚才文渊所偷听到的对话来看,许宇所图甚大啊,但如果我们仅凭此就想对付许宇,显然不够。”

        “不错,宁儿,为父得想想如何将许宇预谋之事禀报陛下,但如果此时冒冒然将账册和仅凭文渊一面之词,恐难以撼动许宇,或许还会被其反咬一口。”文侯欣慰地看着赵宁。

        “父亲,孩儿有一策,您看是否可行?”赵宁神采奕奕地向文侯道。

        “哦?宁儿想必此计定能让为父意外。”文侯沉吟片刻,“这样,文渊今日已经疲惫,先行好好休息。宁儿待吃完晚饭后,再行书房商议。”

        于是,两人与文渊分别后,匆匆吃完饭,前往书房议事。

        赵宁率先开口:“父亲,今日孩儿外出与户部尚书之子林涵玩耍之际,曾听到最近有大臣在奏请陛下册立太子之事。不知是否如此?”

        “不错,确有此事,不过之前为父即和你说过,陛下属意五皇子,但其尚幼。

        “故当前并不想册立太子。”文侯疑惑地看向赵宁,“此事与揭露许宇谋逆之事有何关系?”

        赵宁胸有成竹地看着文侯,道:“不然,孩儿觉得有关,父亲您想,如今许府账册被偷,而其与谋士的大逆不道之言被人偷听,但又无法寻到偷听之人。”

        赵宁继续道:“此时做贼心虚的许宇必然想有些事来掩饰或者消除一些罪证,当然也不排除其狗急跳墙直接行那十恶之事。”

        “那又如何?”文侯不解地问道。

        “呵呵,此时的许宇不论做还是不做,都对其不利,故孩儿认为从人性角度而言,许宇他必然会做些什么。”赵宁此时完全超出了其年龄该有的成熟,“而我们明知其谋逆,但因陛下并不信任父亲,故无法说服陛下,恐反被其所疑。”

        “而许宇的女儿系四皇子之王妃,若在陛下并不想立太子之时,突然大臣们纷纷奏请立四皇子为太子。”赵宇故作神秘道:“父亲,你说陛下对于四皇子这个掌握十万中央军的岳父会如何?”

        “妙啊,哈哈哈,妙,宁儿此计甚妙。”此时文侯也是一点即透,“这时,陛下必然会加强对许宇的监控,只要其稍微一露出马脚,必会遭到陛下痛击。”

        “不错,父亲,届时我们再将账册呈上,送许宇最后一程,必大事成矣。”

        “嗯,不错。只是该如何让大臣奏请册立四皇子为太子呢?”文侯似无头绪。

        “父亲,此事简单,可再行那二桃杀三士之计即可。”

        “哦,此话何讲?”文侯疑惑道。

        “呵呵,父亲你反正不受陛下所喜,不如以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否则臣民之心难安为由,奏请二皇子嫡长皇子为太子。”赵宁轻笑一声问文侯,“父亲,你说当您提出这个奏请之后,群臣会如何?”

        “会如何?”文侯不由好奇地道。

        “孩儿可以无比确定,此时群臣中必会有人跳出来,纷纷奏请请立自己支持的皇子为太子,而四皇子虽不是嫡子,但一向胸有大志,四处结交大臣和学士,故奏请他为太子的大臣必然最多。”

        此时如果给赵宁一把羽扇的话,绝对有樯橹灰飞湮灭之感,继续道:“而此时父亲则自可事了拂衣去,看群臣表演了。”

        “妙,妙,哈哈哈,不愧是我文侯之麒麟子。”文侯听得是异彩连连。

        文侯完全理解了赵宁的想法,应和道:“此时陛下必会对四皇子高度戒备,包括拥有兵权的岳父许宇亦受牵连。好就这么定,待为父明日大朝会之时,发出第一炮,哈哈哈!”

        “父亲,孩儿怕许宇狗急跳墙,通知西京道顺天王真的攻击青州府侧翼仙霞岭,若此时大秦国再配合攻击的话,只怕青州府危已。”赵宁不忍道,“届时,受苦的将是我大华西北数百万百姓啊!”

        “此事,为父已有计较,我将于明日传书你李伯父,加强对仙霞岭的防御,只要仙霞岭不被攻破,其全力阻击大秦国进兵,应能抵挡数月。”

        文侯用手一拍桌子道:“届时,足够朝中做出应对,相信陛下必会不得不派为父救援青州府。”

        “嗯,只得暂且如此了。希望一切都如父亲所言。”

        但是,赵宁的双眼中还是难掩忧色。

        就在赵宁父子谋篇布局之时,神华府的四皇子府邸中,亦在进行一场对话。

        四皇子焦躁地走来走去,突然转身对一中年官员讲道:“长史大人,父亲近日对我越来越不喜,似有让我就番之意,你说我该如何?”

        那位被称为长史的大人略一沉吟,便道:“四皇子勿忧,臣近日联络了不少朝中大臣,只要有合适时机,他们自会竭力为殿下奏请太子一事效死力。”

        “如此逼迫父皇,若一旦失败,会不会更坚定父皇让我等就番之决心?”

        “殿下若无破釜沉舟之心,如何成就大业?”长史不由轻叹一声。

        为了给四皇子壮胆,又提醒道:“届时可让殿下岳父玄甲军都尉许将军亦表态支持。”

        “可……之前与逸雯不能生育之事,与逸雯闹的很不开心,只怕此次未必肯助我啊!”四皇子迟疑着说道。

        “呵呵,殿下这好办,殿下可将不久前府上侍妾应采所生之子过继给王妃即可。”

        “嗯,只得如此了!”

        大华国各方算计之时,远在大秦国榆林州的镇守拓跋宏手中捏着一张写着“伏龙成功”的纸条,但心中感受不到一丝喜意。这张纸条前几日收到时到确实欣喜不已,可一连数日并无潜伏在大华国京都府的密谍传来新的消息。完全不符合他们事先的约定,只怕事情并非如纸条所书的简单。

        故其一直按兵不动,他为探知京都神华府真实情况,已派第二批细作进入大华国。

        昨晚一夜暴雨,让今日的夜特别清冷。林馨月斜依着窗棂,呆呆地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九曲湖,微风吹来,其发梢轻轻飘起,其突然瞥见几颗星星闪闪地亮光在空中浮现。原来是萤火虫,这萤火虫点燃了馨月那少女之心,她伸出手,试图抓住它,可轻轻地从她手指缝里溜走了。

        馨月想到自己的遭遇,不就和这萤火虫一样么,亮丽但弱小可又向往自由。

        自接到父亲再三要求其返回大楚国的书信后,馨月当初对于黑衣人离开亦无意阻拦,那时馨月就决定离开大华国了。

        只是,她怕这一走,再无机会与赵宁相遇,故一直拖到现在仍未离开。

        今日接到手下来报,黑衣人进入了文侯府。终于下定决心离开,回到房间将自己的身世以及返回大楚国的事情留下一封书信。书信最后写到:

        落花如梦凄迷,麝烟微,又是夕阳潜下小楼西。

        愁无限,消瘦尽,有谁知?闲教玉笼鹦鹉念郎诗。

        此时,馨月的泪再也止不住了,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打湿了信纸,模糊了笔墨。

        写完,馨月出门将信交给聚仙楼老板,告知他若届时有一自称赵宁的二十许的少年郎来时交给他。

        交待完一切,馨月下令早已打包多时的手下离开了聚仙楼。

        在馨月等人离开不久,赵宁骑着马往聚仙楼狂奔而来。

        在今日傍晚其闻到文渊身上淡淡兰花香味之时,即猜到了之前示警和救文渊的是馨月所为。而文渊自聚仙楼偷偷溜出,想必馨月等人必然在聚仙楼。故其匆匆而来。

        一到聚仙楼下,连马都顾不上栓住,紧赶着往楼内而去。见门口出来一小二,赵宁抓住小二的手臂充满期盼地道:“兄弟,请问贵楼是否有一住客系一白衣女子?”

        “轻点,轻点。之前确有一白衣女子的住客,但就在刚刚不久离开了。”

        小二话音刚落,赵宁就像丢了魂一般,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哪还有翩翩佳公子的风度。

        “离开了,离开了…”正在赵宁失魂落魄低喃时,从楼内走出一大腹便便之人。

        看到坐在门槛上的赵宁,问道:“哎,哎…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赵宁。”随意答道。

        原来这大腹便便之人就是酒楼掌柜,他一听是赵宁,年龄亦相仿,赶忙道:“之前有一白衣姑娘离开时给你留了一封书信。”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书信,递给了赵宁。

        赵宁一听有白衣女子书信,一把将书信夺过,打开来看,边哭边笑,样子痴疯状。

        看完书信知道白衣女子原来叫林馨月,系大楚国大将军林清寒之独女。看到馨月对其浓浓的爱意,赵宁开心不已,可看到馨月离开大华国将与大楚国大皇子完婚,他心都要碎了。

        看到馨月那哀怨之词,赵宁真想把这天捅一个大窟窿。他紧紧抓住信纸,从来没有如此刻般渴望获取权力,得到属于他的馨月。

        “啊…………”聚仙楼下响彻着赵宁撕心裂肺的咆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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