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家
“喂？盛辞啊，你今天打算抽时间陪陪你年迈的父母嘛？”
盛辞是被一串手机来电铃声吵醒的，他眯着眼看到窗外黑漆漆的天发蒙了好一会儿。
一看时间，早上四点半。
“嗯？老盛，你这么早起来干嘛呀？”
盛辞的声音闷闷的，有些含糊不清。
盛相旬刻意压低了声响，说：“今天和你孟姐去寺庙祈福，可不得起早点？”他突得话题一转，“你妈催着我好几次了，我问你，你这段时间睡的哪儿啊？”
“女朋友家里啊。”
“人家父母答应了？”
盛辞遽然清醒，握着手机不说话。
盛相旬见盛辞不回话，声音都响了几分：“你怎么不说话了啊！”
盛辞轻轻深吸一口气。
“爸，她家里……比较特殊。”
盛辞同盛相旬简述了安遇父母的事。盛相旬听完一时间也没有说话，许久后，他才叹了口气，说：“那你平时要多陪陪她，这样的小女孩，多宠着她点，多给她买点衣服，带她旅旅游。这么多年她和她爸爸不容易，好不容易就要苦尽甘来了，结果……但是盛辞，”盛相旬突然严肃起来，“爸爸和你说，你照顾她可以，但可不要……就……你爸我也不想这么早抱孙子，你还是要尊重人家女孩子啊。年轻人，难免血气方刚的，如果真的要……唉嘶，防护措施……知道吧。”
“爸，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那我挂了，我去叫你孟姐起床。”
盛辞挂了电话，在狭小的沙发上翻了个身，双手交叠枕在头下，看着天光渐亮也未曾入眠。
沙发横向对着的就是安遇的卧室，盛辞微微抬身就能看到床尾。窗外是一盏昏暗的路灯，稍稍将房间照亮，至少能让盛辞看清被子的褶皱。
这就有了没有得的心安。
–
一方净土，三柱清香。
天色将明，渐渐勾勒出跪在佛像前女子的身躯。
孟黎慢慢睁眼，虔诚地插上三炷香。而后又对着佛祖拜了三拜。
日子太早，庙中人影寥落。红墙黑瓦，皆隐匿在翠绿山林之中。偶或几许未消融的冬雪偷留于瓦砾之上，为这虔敬之地增添几许烟火气息。肃穆晨钟低徊悠长，同缕缕清风逗留不散，携着香火祈愿人间，保着一方天地昌盛平安。
孟黎双手合十，对着接客的除女鞠躬敬拜。
“女施主。”那除女眉眼低垂，神色和蔼却淡漠，而后为孟黎递上三枚平安符。
盛相旬平日鲜少来这种场所，只是偶尔陪孟黎去过几回。他笨拙地随孟黎合十行礼，又故作参透了两人对话的模样，看去倒是让人忍俊不禁。
待从寺庙出来，他才敢同孟黎说话。
他指指孟黎小心翼翼放在包里的三枚平安符，问到：“这啥啊？”
孟黎佯装生气拍着盛相旬的手臂，说：“之前让你陪我来礼佛你不来，现在怎么又追着我问这是什么了？”
“诶呦老婆，我错了我错了。”
孟黎这才把平安符从包里拿出来，递了一张给盛相旬。
“这是我求的平安符。一枚给你，一枚给小盛，一枚给安安。”
盛相旬小心接过，打量了好一会再小心收好，问：“那你呢？”
“我什么？”
“你怎么不给自己求？”
孟黎不在乎地挥挥手，回到：“我给自己求过了。”
“真的？”
“真的。”
“不骗我吧？”
“那你把你的给我吧。”
“呐。”
盛相旬又拿出刚收好的平安符，递到孟黎面前。
孟黎不自在地转开头，说：“没骗你没骗你，你自己收好就行了……”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掌拍在盛相旬腰上，盛相旬连着“诶呦”了好几下才停。
“老婆你干嘛呀？！”
“我让你问盛辞那小子今天有没有时间，你问了吗？”她看到盛相旬逃避的目光和已经换上的谄媚讨好的笑，陡然凝了神色，“你又忘了？”
“诶呀我今早打电话给他，聊着聊着，这就聊岔了。”
“你们父子俩聊啥去了？”
盛相旬这才想起来没有和孟黎说过未来儿媳妇家里的情况，三言两语又有些夸大地说完，孟黎的眉头紧紧皱着松不开。
“唉……听去和安安家里的情况很像啊，人世间果真是各有各的疾苦。”她有些自责地摇摇头，“都忘了给我们未来儿媳妇求一枚平安符了……诶，你有问小盛咱未来儿媳妇叫什么吗？”
“嘿嘿。”盛相旬还是那一副讨好的样子，“忘了。”
孟黎又想打他一掌，却被盛相旬避开了，连连求饶的模样倒让孟黎气不起来。
“那你总记得约安安吃饭了吧？”
“这肯定得记得啊！”
–
盛辞可怜巴巴地趴在餐桌上，头撇在一边，安遇寻着他到左边，他就把头转到右边；她寻着他到右边，他就把头转到左边。
“诶呀，我晚上真的有事啦！”
“我知道。我又没不让你去……”
“那你干嘛不看我？”
“我没不看你啊。”
“那你头转来转去的，什么意思啊？”
“这是我每天的运动，”盛辞直起身子，又左左右右转了转头，煞有介事地说：“这样可以活动颈椎，活得长。”
安遇在他对面坐下，手撑在下巴上，说：“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盛辞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但没一会儿又趴下身子，“算了，你带我也不合适。”
安遇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笑道：“你怎么知道自己去不合适啊？我还没和你说我和谁吃晚饭呢。”
“不知道。第六感。”
“你们男人还有第六感啊？”
盛辞伸直双手，捏了一把安遇的脸，刚缩回去又伸直捏了一把。“有！你安安心心去吃晚饭，我问问我爸妈那边缺不缺保镖，或者我可以待在家里等你回家。”
安遇听到“回家”这个字眼，心底不由得一暖。
现在，也有人会等她回家了。
–
“什么？你和老盛今天晚上没空啊？我还说今天来投靠你们呢。”
“诶呀，谁知道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我和你爸今天约了老朋友见面，你可别来烦我们。”
“诶老盛，这条裙子好不好看？”
电话那边孟黎和盛相旬相谈甚欢，根本没时间搭理电话这头的亲儿子。盛辞知会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这时安遇拿来两件衣服，举在盛辞面前，又在自己身上比了比，问：“哪件好看？”
盛辞端详了一会儿，指了指，说：“这件雾霾蓝的。”
“我也觉得。”
安遇本来正往卧室走，又退了回来，倚靠着门框，说：“盛辞，我爸出事后，有位伯伯一直资助我生活读书，我已经好几年没见他和他夫人了，今天我是和他们吃饭。还挺巧的，那位伯伯也姓盛。”
盛辞听到安遇的解释，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待他想说什么，安遇已经关上门换衣服了。
“和我解释什么啊……”
嘴上说着，盛辞心里确实甜滋滋的。
而后他又捕捉到安遇话里的字眼，喃喃着：“也姓盛……这世界上有这么多姓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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