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俞乐把车停在自己家的楼底下。
外面寒风瑟瑟，吹得荒草乱摆。他盯着一支摇晃的狗尾巴草盯了有几分钟，然后把车窗摇下，掏出一支烟深深吸了两口。
呼～，他掏出手机拨通前老板的电话。
“喂，老周，你怎么把我卖了？”
老周愣了一下，不解地问：“这不是卖得挺好的吗？难道你还想跟着我不死不活地混？”
老周是俞乐当模特的时候认识的。
当时俞乐已经在模特界积累了一定的人脉，和模特经纪公司的合约也刚好到期。他很缺钱，想通过打开知名度来提高身价，便与意图办娱乐经纪公司的老周一拍即合。
老周自知财力不够雄厚，所以两人的合约是合作性质的。他们约定可以随时解约来换取俞乐的更大发展，但解约后的俞乐必须无条件带一带他们公司的一两个新人。
俞乐很不悦地回他：“我不想跟着这个人。”
老周：“这个人怎么啦？多有钱的老板啊，以后你还担心没有资源吗？”
“昨天半夜别人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还不信，我就随便开了个高价应付他，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他的秘书就拿着支票来见我了。”
“天哪，我完全没想到这个破公司能卖这么多钱！”
俞乐打断他：“我要解约，你帮我算一下大概需要多少钱？”
“什么？你要解约？别呀，实话实说，我问过他为什么要买这个公司，他说就看上你这个艺人了。”
“天大的好事，你干嘛要走呀？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傍上这样的大老板呢。”
俞乐皱着眉头，不想啰嗦下去：“你别管，你就告诉我多少钱？”
老周听出他态度的坚决，支吾了一下，跟他理出里面的大笔支出，包括培训费包装费歌曲创作mv制作费等等。统共算下来顶峰50万。
并不天价，只需这一年花在俞乐身上的纯成本费用。
“虽然不多，但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吗？你脑子烧坏了吧？”
俞乐抓住他前半句话：“你觉得不多，要不你借给我？”
“噢不不不，”吝啬鬼老周立马连连拒绝，“我、我难得甩掉这个烂摊子，刚好可以准备我看好的大项目，钱还缺得紧呢。”
谈到借钱老周的口水就不多了，三言两语后电话被挂断。
俞乐深深吸了一大口烟，心里盘算着月底能从几家合作的公司处拿到多少当模特的劳务费。四万多。
他抬头，看了看自己车子的内饰和里程数。才买半年，为了方便拍外景、节省时间和车费才买的。折个旧，应该能卖四、五万吧。
缺口，差不多四十万。
俞乐下了车，把烟头扔地上用力踩灭。
拿一瓶矿泉水漱了口，拍一拍衣服，掸掉上面的烟味才往大门走去。
奶奶要闻见烟味，可又要多说了。
锈迹斑斑的大门不知道是哪一户忘了锁，被寒风刮得哐当作响。
这是俞乐爸妈在国企工作时分配的房子，三四十年楼龄，楼梯间窗外的挡板已经风化，阴冷天时雨雪直往楼道里泼。
俞乐走到六楼，穿过堆满杂物的走廊，挤近家门口。
六十平，住着他们一家五口。
俞乐曾经也想过赚了钱换个大房子，但家里的变故总是一拨接着一拨。
几年前，从国企下岗的俞乐爸妈买回一辆二手面包车准备做生意。
那天下坡时刹车失灵，一下子撞死了两个人。官司之后，家里背起了一百万的赔偿债。
俞乐本来过得挺颓丧的，成绩不好，对什么都不大提得起兴趣。家里遭这样的事故后，也不得不懂事了。
他自己找到电商的童模兼职，但仅用放学时间赚不了多少钱。所以一到十八岁，他毅然辍学签上模特经纪公司，让钱来得快一些。
哪知赔偿债才还一半，他爸又突然倒下。俞宽着急还债每天打两份工，忙得连厕所都没时间上。小病熬成大病，得了肾衰竭。
每个月的透析费，以后的换肾手术费后续治疗费，还有奶奶年纪大身体差，也得备着一笔应急金。俞乐发现，他赚钱的速度已经远远赶不上了。
虚掩的门里传出俞乐他弟的声音：“爸，下星期要交两百块资料费。”
“怎么又要交钱。”余宽嘀咕着，悉悉索索掏着钱，“也就只剩两百多点了，你拿去吧。”
弟弟问：“那你们还有钱吃饭吗？”
“没事，家里还有菜，过两天你哥不是发工资了吗。”
俞乐在门口停留一会儿，才推开门。门旁的桌子上，奶奶正低着头组装发夹。
俞宽生病之后干不了重活，就领了手工活回家和奶奶一起做。俞乐他妈妈则去做了住家保姆。
外面没有太阳，屋里显得阴沉沉。
“啪嗒”，俞乐把屋里的灯打开。
奶奶注意到，转头来说：“回来了？”
因为奶奶耳聋得厉害，俞乐大声叮嘱她：“你眼睛不好，干活得开灯。”
奶奶听清个大概，眨着眼看他，笑笑说：“我都熟手劳工了，不用灯都能做好。”
俞乐看一眼桌子上新一批的儿童发夹，上小弹簧的孔就针眼那么点，哪那么容易做，还不是想省一点是一点。
他没再说话，他知道无论说多少次“病都是省出来的”，他们下次还是会这样。估计得家里存的钱足够多，他们才敢停止折腾自己吧。
俞宽听见声音，拿着锅铲从厨房里走出来，对俞乐说：“回来了，再等一等，饭菜快好了。”
“不用。”俞乐没有提前跟家里打招呼，不可能留有他的饭菜，于是说：“我一会自己下个面就行了。”
“哦还有，我刚给你微信转了五百块，记得收一下。”
俞宽知道是刚才的对话被听见了，他微愣一下，眉眼低下去，说话有点滞：“不好意思啊……这个月……上医院花超支了。”
一丝苦涩在俞乐的心头泛过。他别着脸不去看余宽的眼：“说的什么话呢？该用就用，我下个月再多给你一点。”
俞宽连忙摇头：“不用不用，不够了我再跟你要。你自己留点。”说完他就着急回去炒菜了。
俞乐抿了抿唇，心里知道即使不够俞宽也不会主动跟他要的。
进入房间里，弟弟正在做练习。俞乐在旁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在草稿上演算初二的数学题。
“哥，我这次期中考试进了全级前十。”
俞乐淡淡笑了笑：“嗯，继续加油。”
坐了一会儿，他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钱放到桌子上，嘱咐道：“以后需要钱记得找我，不要问爸要。”
“哦……”弟弟懂事地应着，“但爸已经给我了，不用再给。”
“你留着吧，在学校吃好点，多注意营养。”
俞乐走出房间的小阳台，上面挂满了衣服，还滴着水。他找着一处干爽的地方，站定望向远方。
他小时候很喜欢站在这里往外看，呆呆地看着太阳怎么升起，云怎么飘，天怎么暗。
没有喝上孟婆汤，有那么一团甩不掉的记忆，总让他跟家人有一层隔阂。
他回想过无数次以前跟皇兄一起生活的日子，从策马奔腾、冲锋陷阵到建立皇权、锦衣玉食。可惜他在网络上查不到那个朝代的历史，不知道是朝代持续的时间太短，还是因为属于平行世界。他希望是后者，希望皇兄的子孙能维持多几代人。
他本来可以再多享荣华富贵的，他的死会令皇兄很伤心吧，但愿皇兄有把那个人千刀万剐，让他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可是，那个人也出现在了这里。
俞乐掏出手机，拨出电话。对面很快传来软绵绵的男音：“喂乐哥，想我了？”
“是啊，想你了。下午有空喝杯咖啡吗？”
“不喝酒改为喝咖啡了？这么正经，是不是又想跟我借钱？”
俞乐无奈笑一声：“是啊。”
“你爸不是出院了吗？你才刚刚把钱还我。”
“具体的，我下午再跟你说。”
“行，那就上次那家店。两点钟等你，不见不散哦～”
下午两点，富二代卫容如约而至。
“哥，怎么了嘛？”卫容一坐下，就像菟丝花一样攀在俞乐的身上。
俞乐把点好的咖啡推到他跟前，坦诚回答：“我想和经纪公司解约。”
“啊，你不是刚出道吗？你的出道视频我还帮你转给了好多人呢。”卫容惊乍着说，一句话里边能拐出好几个波浪。
俞乐坦白：“我跟那个新老板合不来。”
“怎么合不来？”卫容好奇地追问，“是他脾气太差，还是逼你去接客？”
俞乐思索了一下，回：“都有。”
“啊真的？太过分了。”嘴上这么说，卫容脸上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虽然哥的姿色确实好，但也不能这样强扭黄瓜嘛。”
停顿一下，他又问：“那是要你伺候又肥又丑的富婆，还是猥琐的秃头老板？”
俞乐撇了他一眼，耐着性子说：“你问的也太多了吧？”
卫容皱一下鼻子，撒娇：“你要借我钱，总能让我八卦八卦吧。”
俞乐顺着他的话问：“那问了这么多，你是肯借了？”
“借，怎么可能不借。”卫容用一只手箍住俞乐的脖子，“不过解约应该要不少钱吧？”
俞乐看着他的眼睛说：“四十万。”
卫容挑了一下眉：“还真不少。”
俞乐吁一口气，无可奈何：“我这已经算少了。你不是不差钱吗？”
“我是不差钱，”对这一点卫容挺得意，“不过一下子转出这么多钱，我妈会过问的。”
“我给你写张欠条吧，你知道我家在哪，我也不是不还钱或者还不起的人，即使解约后我没有更好的发展，我也会一直接模特的活的。”
俞乐见他没吭声，追问道：“怎么样？”“难道你不相信我？”
“信，怎么不信。”卫容拍了拍俞乐的大腿，“你在我一堆朋友里是最认真工作的人了。每次只陪我一个晚上就跑人，真不过瘾。”
俞乐摸住放他大腿上的手，“那以后我多陪陪你。”
卫容抿着唇扭捏了一会，眉飞色舞：“那你先陪我三天。”
俞乐考虑了一下。“行，那这三天我专心陪你。”
“这三天里，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卫容两眼放光。
俞乐凝神看向他。卫容有些变态的癖好，不经意提到过某个前任被他搞出了心理阴影。以前俞乐没兴趣跟他玩这种丧心病狂的游戏。
但在来之前，他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此时，他平缓地说出口：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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