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千纸鹤
“准备走吧?”宋昱钦看了一眼手上的表,已经五点了,他抬起头询问着这三个人。
“行。”许诺站起来,看了一眼程阳说道:“走吧,程阳。”
程阳点了点头,拿起电动车钥匙往电动车的方向走去,转头问姜岁阑:“你怎么回去?”
许诺也转头看着姜岁阑,想了想后摸了摸口袋,掏出自己的钥匙,扔给了姜岁阑。
姜岁阑赶忙伸手接住,又转身给了宋昱钦,说道:“我妈七点下班,我在学校门口等会就行。”
“去宋昱钦家里坐会不就行了,反正离学校那么近,外面多热啊。”许诺坐在程阳的后座,歪着头问她。
姜岁阑突然想起之前看到宋昱钦母亲在文具店的样子,身体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许诺并不知道姜岁阑已经见到过他母亲,突然认识到有些不妥,立马闭上了嘴。
程阳看出了气氛的微妙,在场的四个人只有他不知道宋昱钦的家庭状况,于是问道:“怎么了?”
宋昱钦看着小心翼翼地两人,笑了笑摆着手说道:“没事,去我家坐坐吧,今天没关系。”
许诺这才舒了一口气,看着他俩说道:“电动车你俩骑着吧。”她又拍了拍程阳的肩膀说道:“走吧,程阳。”
许诺坐在程阳的后座上,和他们挥着手道别。姜岁阑和宋昱钦也挥着手目送这两个人的离开,看着他们离开后,姜岁阑回过头看着宋昱钦。她并不知道刚才的话是出于程阳在这里的客气,还是真的邀请。她想了一下说道:“那我走啦。”
宋昱钦也没挽留,走向电动车的方向,姜岁阑尴尬的挠了挠头,转身就向学校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就听见自己的后方传来电动车越靠越近的声音,下一秒宋昱钦就骑着电动车停到了自己的面前。
“干嘛?”姜岁阑顿了顿,问道。
“上来,去我家。”宋昱钦拍了拍电动车后座。
“真的啊?”姜岁阑震惊的询问着。
“这还能有假。”宋昱钦无奈的笑了笑,又拍了拍后座说道:“快上来吧,走了。”
姜岁阑坐上他的后座,风吹起宋昱钦宽大的校服,露出属于少年的纤细的腰肢,鼓起来的衣服蹭着姜岁阑的脸,姜岁阑眯了眯眼,车带起来的风让姜岁阑和宋昱钦感受到了炎热夏天的唯一一丝清凉。
风吹过姜岁阑的脸,让她滚烫的脸庞得到了些缓解,不再那么通红了。车子突然顿了一下,姜岁阑的头顶到了宋昱钦的背,她立马扶了扶宋昱钦的后座,把头往后仰了仰,她歪着头问道:“怎么了?”
宋昱钦看了看门,回过头对着姜岁阑说着:“你先撑着车,我去看看。”
他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定似的,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他在开锁前呼了一口气,慢慢的打开了门锁,在推开大门后,单腿迈进去,嘴上喊着:“妈。我回来了。”
姜岁阑听见院子里传来推拉门打开的声音,她撑着电动车好奇的往门内望去,她看到一点点的人影,但是背宋昱钦挡了起来,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隔得太远姜岁阑听不清,几秒后宋昱钦就侧过身指了指门外的姜岁阑。
站在宋昱钦身后的女人盘着头发,没有一丝碎发掉落下来,衣服也是城里女人会穿的很时髦的白色碎花裙,她看起来年轻极了,一点也不像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收腰的裙子更加勾勒出妙曼的身姿,和那天在文具店闹事的女人大不相同,她的脸白极了,不是皮肤的白皙,而是憔悴的苍白,让人一眼就看出状态不是很好的样子。
那女人很惊喜,眼里掩饰不住的喜色,她朝着姜岁阑招了招手说道:“快进来吧。”
宋昱钦朝着姜岁阑走了过来,他扶着电动车侧着头看着姜岁阑说道:“你先进去吧,我把电动车推进去。”
宋昱钦的妈妈招呼着姜岁阑进了院子里,宋昱钦的家很大,他妈妈打开推拉门笑着迎着姜岁阑进去,进了客厅后让姜岁阑坐下,自己忙着倒水烧水,姜岁阑看着阿姨忙过来忙过去的样子,说了句:“不用了阿姨,不用麻烦,我一会就回家了。”
他妈妈的后背一僵,回过头笑着坐在了姜岁阑侧边的沙发上,两个人局促地坐着,等着宋昱钦的到来。
“自从我生病后,阿钦再也没有邀请同学来家里玩过了。你叫我张阿姨就好。”宋昱钦的母亲绞着手指,紧张的开了口。她抬头看了一眼姜岁阑又说道:“你不知道这个事情吧。”
宋昱钦恰好推开门,他走进客厅的饮水机前,接了一杯凉水,喝一口说道:“妈,她知道。”
张阿姨愣了愣,眼见得更局促了起来,姜岁阑立马开口说道:“没关系,不说也行的。”
“让我说说吧,不然真的要憋死了。”张阿姨苦笑了一下:“自从出事以来,所有看到我的人都会问我最近怎么样了,或者用很怜悯的目光注视着我,我有的时候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和我的前半生完全不一样,恍惚间醒来也不会记得发疯时所记得的事情,清醒的一次是在集市上去找昱钦,发疯了后谁也不记得什么也不记得也没有意识了,突然又清醒过来的时候昱钦遮住我的眼睛,我能感受到周围都是人,我觉得昱钦挺累的我也挺累的,觉得还不如就这样去了算了。”
“妈!”宋昱钦生气的用没拿着被子的那只手拍了一下饮水机的侧面,发出“嘭”的一声。
“为什么不锁门呢?”姜岁阑顿了一下疑问道。
“大概是,我不愿意认为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人性的疯掉,昱钦也不想那么觉得,好像不把我锁住是我清醒的唯一证明了。”张阿姨抚了一下额前的头发。
“叔叔呢?”
“他父亲……他父亲去武汉了。在出事之前,我是市实验的语文教师,他父亲是x大的化学系教授,我们两个都忙,昱钦从小就放在奶奶家生活,本来打算高中就接回城里的。”回忆到这里的时候,张阿姨皱了皱眉,语气也缓慢了起来。
“出事之后,他父亲为了挣更多的前给我找更好的心里干预师,做更好的心理治疗,去专门的心理研究所,去了武汉的成渝化工做了研究员。我也因为城里的房子在市中心,吵闹的很,不利于我的修养,来到了乡下,这里安静,国内关于这方面的心理研究还很不发达,我可能十几年内都不会有任何的进展,甚至没有好的心理干预我会越来越差,想想就很难熬,我说的不仅仅是我,是这个家庭,想想就很难熬。”
窗外飞过一只麻雀,姜岁阑的目光跟着那只麻雀在院子里盘旋了几圈,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有些头痛了,很抱歉不能好好的招待你,希望你能谅解。”张阿姨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好了,大概今下午的这些谈话也是强撑着自己说出来的,她微笑着朝着姜岁阑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话,去昱钦房间坐坐吧,我大概要休息一会了。”
张阿姨打开卧室侧边的门,走了进去,轻轻的掩上了门。姜岁阑缓缓侧过头看着宋昱钦,他的一只手紧紧的握着玻璃杯,手上是因为用力而清晰可见的凸起的青筋。
“抱歉啊,我不该来的。”姜岁阑两根食指互相搅弄着,无措的说道。
“不怪你,去我那屋吧。”宋昱钦轻轻的把水杯放在了茶几上,走出了客厅,姜岁阑也跟着,客厅外面是一个有大又长的阳台,阳台的尽头是一扇刷着白漆的门,宋昱钦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姜岁阑也跟了进去。
房间内摆放的很整齐,打扫的也很干净,房间里是一张双人床,灰色的床单和被套,上面只有一个枕头,床的旁边是一个白色的课桌,上面摆着一台电脑和两颗仙人掌。床的对面是窗户,午后的阳光刚好招进来,窗帘也是灰色的,一半垂下来,一半被拉起来绑在了旁边的衣架上,墙上贴着奖状和几张宋昱钦和家人的照片,床侧边的墙上是悬空的书柜,书柜上摆着很多书。姜岁阑眯起眼睛看了看,有几本厚厚的关于心理学的书籍。
他的床头挂着一个和这个简单干净的房间风格非常不符的粉色风铃,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星星,还有一个瓷白色的晴天娃娃。姜岁阑仔细观赏着那个风铃,宋昱钦刚好回过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妹妹做的。”宋昱钦打开电脑桌的抽屉,拿出空调遥控器,打开了空调,然后坐在了床上。他拍了拍床对着姜岁阑说“坐哪都行。”
姜岁阑也做了过去,两个人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姜岁阑又侧过头看了一下那个晴天娃娃,问道:“你妹妹,没什么问题吧?”
宋昱钦愣了愣,然后说道:“这不是家族遗传,是意外,去年那场重大交通事故,你应该听说过,我妹妹在后面的车里,没看见,但是家里当时很乱,在医院里忙来忙去的,救护车推来推去里面很血腥,应该也给她带来了心理阴影吧,现在不太爱说话了,但是小孩子的心理干预做得早,现在也在尝试着跟我交流,你可以把她想象成轻微的……自闭症?”
姜岁阑点了点头,又左右环顾了一下房间,她指了一下书架上的书,问道:“能随便拿一本下来我看看吗。”
宋昱钦扭过头看着身后的书架,他转身跪在床上,往前挺着身子,伸着手选着,身上的校服也随着他的动作扯了上去,隐隐约约露出精瘦的腰,他侧过头问姜岁阑:“你想要哪一本?”
姜岁阑严谨不经意瞟过那露出的皮肤,红了一下脸侧过头说着:“哪本都行。”
宋昱钦想了想,随便拿了一本最薄的,正过身来坐下,随手把书递给了姜岁阑,姜岁阑拿过那本书,拿着那本书左右看了看,在接手的时候问道:“你看过了吗?”
“看过一些。”宋昱钦答到。
姜岁阑打开书,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用笔划过的地方,还有一些明显的从网上搜的注释,她又合上书,看了一下这本书的名字,是《孤独症谱系障碍》。
“你用这些学到的和你妹妹交流吗?”
“没有……有一点吧,大多数时候凭感觉。”
姜岁阑又回过头看着那几本一样厚的书架上的书,她只觉得宋昱钦应该很累很忙,她看向窗户的方向,衣架旁边竖着一把吉他,姜岁阑站起来,走向那把吉他,摸了摸,已经落灰了。
“很久不弹了吗?”
“嗯。没怎么有时间。”
姜岁阑不知道说什么,她就站在那把吉他前面,又看了一眼宋昱钦,宋昱钦正好看到她投向自己的目光,他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给我一张纸吧。”姜岁阑走向电脑桌前坐了下来。
“干什么?”宋昱钦虽然问着,手却伸向了电脑桌下面的抽屉,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a4纸,递给了姜岁阑。
姜岁阑叠着那张纸,没有回答宋昱钦的问题,宋昱钦也不再追问,他就看着姜岁阑摆弄着那张纸,房间内很安静,只有空调呼呼作响的声音。
姜岁阑的肩膀刚好挡住了姜岁阑面前的纸,宋昱钦看不见,于是他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斜着身子看着姜岁阑在干什么。
姜岁阑将手里的纸叠了又叠,几分钟后,她把手里的作品放在了桌子的边缘上。
“是什么?”宋昱钦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下,说道:“千纸鹤,什么意思?”
“希望你自由的飞。”姜岁阑认真的说着,思考了一会,拿起在桌子边缘上的千纸鹤,她捏着其中的一半翅膀,用力的插在了仙人掌的尖刺上。
宋昱钦观察着姜岁阑的动作,他盯着插在尖刺上的千纸鹤,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环顾了房间的四周,他轻轻的把那千纸鹤从仙人掌上拔了下来,然后往床的后面靠了靠,抬起手绑在了风铃下面的绳子上面,他指了指那绑在风铃上的千纸鹤对着姜岁阑说道:“刚才被困住了,现在才是飞起来了。”
两个人的对话隐晦的表达着对未来的期盼。谁也没有把对于现在生活的不满说出来,但彼此都清楚都是笼中鸟,都渴望自由的飞,都不知何时能自由的飞。彼此都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鹦鹉,学着世人的样子说话,从来都无法把自己的内心对外表达
姜岁阑突然就想起来小学的时候看向窗外的那只鸽子,同桌问自己在看什么,自己说在看鸟,看鸟自由的飞。明明和今天一点关联也没有,那也并不是一个让人铭记的画面,但就在此时此刻,突然就浮现在脑海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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