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云潜（二）

“主子！”两个丫头提着裙摆奔过来，眼神都在发光，“主子，你终于回来了！”

        “主子，我们等你好久了。”俏绝可怜的丫头青黛声音都带了哭腔，开口的瞬间脸上就挂满了泪花。

        “好了好了。”顾曲辞摸了摸她的头，“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啊？还得我来安慰你。”

        青黛擦了擦泪，眼眶红红的，白皙的小脸上布满了委屈和想念，就这样泪眼汪汪地看着顾曲辞。

        顾曲辞：……有时候真的怀疑，这丫头真的是从暗卫里训练出来的吗？这不是戏班子里挑出来的吗！说哭就哭说委屈就委屈。

        辛夷要年长两岁，稳重，又素来高冷，没好意思跟青黛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一样哭哭啼啼，而是抬头和当归打了招呼，虽然表情冰冷但是眼神温暖：“当归，好久不见。”

        当归撇嘴：“终于看到我了啊？”

        “咦，这不是四小姐的丫头吗？怎么会在这里？”青黛冒个脑袋出来，看到藕荷和青莲，疑惑的问了句。四小姐的贴身丫头，她还是认得的。

        这下当归来劲了，阴阳怪气道：“不！现在她们是我们小姐的丫头了——就在刚刚，四小姐把她们送给云潜楼了，身契一会儿就到。”就在刚刚，她也在小本本上给顾曲怿记上一笔了。

        看着青黛和辛夷错愕的表情，当归好像从哪里找到了平衡，心里突然舒坦多了。

        旅途辛劳，风尘仆仆。顾曲辞先回到闺阁，唤人打了热汤来沐浴更衣。

        换上了干净衣裳，坐在梳妆镜前，她让当归下去休息，青黛拿了干净帕子一点一点地将她湿润的头发擦干，一边跟她讲这云潜楼的情况：“小姐走了五年，这五年里主君不怎么管云潜楼的死活，最开始有人撺掇七小姐搬到云潜楼来，七小姐没搬。后来四小姐隐晦和主君提过，好像对云潜楼也挺心仪的，主君当时好像和四小姐生了气，连四小姐都没能碰一下云潜楼，在那之后就没人敢打云潜楼的主意了。”

        “哦？”顾曲辞淡淡问：“知道是是谁暗地里撺掇霜降的么？”

        “是二小姐和三小姐。”

        二小姐顾曲潇和三小姐顾曲湘，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二房嫡出的姑娘。不过二爷顾隽本身就是庶出，她们也不算是顾氏的正经嫡系。

        自来以嫡传嫡才是正经的嫡系。

        顾府所谓嫡出又有点异常。顾玄是嫡出，三房顾桓也是所谓“嫡出”，但是这两个嫡是不一样的——顾玄是顾老太公原配正妻老太君孟顾氏的嫡子，但是孟老太君生下顾玄后伤了身子，不久后便因病去世，现在的老夫人苏氏是老太公的继室。虽然是个继室，不过老夫人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妇人，身上是有皇命承认的，所以她的孩子顾桓自然也算嫡出。

        但什么诰命也压不过先皇亲封的从一品孟老太君，苏顾氏又只是个继室，这一点上就永远低孟老太君一头！

        京城里人背后议论的时候难免说起，整个燕京真正的顾氏嫡系，实际上仅有顾玄和顾曲辞二人而已。

        老夫人对二房向来不是很喜欢，是以府里二房的人都挺小心翼翼的。顾曲潇姐妹就算看上她这座云潜楼，也不敢明目张胆来抢，只能背后使手段撺掇一下顾霜降了。

        那个时候的顾霜降才几岁？八九岁的稚子，估计想要就直接跟老夫人说了。老夫人怎么可能容许顾霜降在顾玄面前胡闹？

        “虽然没人打云潜楼主意了，但是云潜楼没有了主子，各方面也自然而然开始受打压。主君不管这些，府里人都是看老夫人和二房三房眼色的，有了主君放任自流的态度，就更嚣张了。”青黛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平淡，没什么委屈或者愤恨的情绪，完全不像刚才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没人打理没人住，云潜楼渐渐的就萧条了。”

        “我们也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回来，后来主君让我们回暗卫队训练，所以我们就自作主张，放走了想去其他院谋别的路子的丫头婆子们。最开始是没人走的，但是时间越来越长，总有些人忍受不了，五年下来走得也差不多了，便只剩下了七八个人。”

        “前几天主君才将我们放出来，让我们在云潜楼等着，我们才知道主子回来了。我们消息也太不灵通了，都没能去接主子回来。”青黛有点懊恼。

        顾曲辞嗯了一声，安慰道：“你们做得很好了，回头把这些人的名单列一个给我。”

        青黛应了。

        和当归的跳脱大胆不同，青黛心思玲珑，看着娇弱可怜时不时掉眼泪，实际上手段老练，做事圆滑，管事方面是个能手。

        前世她为了救被囚禁起来的顾曲辞，委身于北陵的一个王爷，最后非但没能救出顾曲辞，还害得自己惨死异乡，含恨而终！

        “对了，四小姐送来的两个丫头怎么处理？”

        “云潜楼不是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收拾么，四妹妹那么体谅我，给我送了两个人手过来，当然是利用起来啊。”顾曲辞善良一笑。

        青黛怔了怔，忍住笑：“小姐英明。”

        其实本来嫡姐刚刚回来，庶妹就迫不及待往姐姐院里插人手这种事总归是有点不太好的，但是顾曲怿送的却又不是一般丫头，而是藕荷和青莲这两个大丫头，算得上她的心腹了，而且人家又大大方方将身契都给你了，那是白送你两个人手啊。如果是单纯想要插个耳目在云潜楼里，她大可不必将两个心腹送过来，毕竟送过来了就是云潜楼的人了，要打要杀全凭顾曲辞一句话，谁会舍得送心腹丫头过来？

        所以她现在这个行为，倒像是真的只是姐妹情深，怕姐姐忙不过来，忍痛给姐姐送两个得力人手一样。她能舍得送两个心腹过来，已经令人很意外了，结果看自家小姐这意思……是要拿她们当粗使丫头使？那真是一点情面不留啊。

        顾曲辞感叹：“亏得四妹妹体贴，知道我现在缺人手啊。”

        云潜楼里始终没走的丫头婆子还剩下六个，一个婆子五个丫头。其中两个二等丫头，一个三等丫头，剩下两个粗使丫头。那婆子叫柳华，是个一直不太起眼的看门婆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丫头虽然不在云潜楼，但是却时时都会过来打扫云潜楼。每次来了也不和人搭话，就默不作声地埋头把院里的青板石小道和楼梯、后院给清理干净，然后又默不作声的走。

        顾曲辞前世就已看过这个名单，这八个人她也熟记于心。草草扫了眼，她道：“三等丫头便升为二等，粗使丫头升为三等丫头，至于那两个二等丫头……位分上已经不能升了，我身边暂时有你和当归两个一等丫头就够了，那就寻些别的赏赐补偿一下她们吧。这几个人往后的月钱都翻三倍。那个看门婆子……赏银三十两，带到我身边来吧。”

        嗯？青黛犹豫了一下，道：“小姐，还有一个事，剪秋嬷嬷三年前因犯错被赶出候府了。”

        剪秋，顾曲辞的乳母。那个在她身边照顾了十年，向来规矩谨慎的妇人，能犯什么错以至于被赶出候府？顾曲辞轻轻冷笑。三年前，那个时候青黛和辛夷都被顾渊叫回去做暗卫了，顾及不了这边，剪秋一个人孤立难援，被算计弄出候府很正常。应该说，只是赶出侯府，没被算计至死，已经是幸运了。

        “奴婢回头再让人出去打听一下，把嬷嬷请回来？”青黛看着她脸色问。

        “我知道她在哪儿。”顾曲辞淡淡道，“过两日去城外四里巷，把她接回来。”

        青黛一愣，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小姐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她无条件听从主子的命令，向来不问为什么。

        这时，又听顾曲辞道：“那丫头叫广白吧？”她指的是不属于云潜楼、却总来云潜楼打扫的那个。

        青黛点头：“是叫广白，那个丫头不是我们云潜楼的人，是二房陈姨娘那儿的。不知道为什么爱跑来云潜楼做些粗使丫头干的活，也不图月银。最开始云潜楼的人没让她进来，她就在门口扫扫叶子落花，擦擦门什么的，后来大家便放她进来看她要做什么，但观察很久这丫头当真就只进来干活，搭话她也不理，大家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是个傻子，时间久了也就放任她了。云潜楼里好心也想过给她发点碎银子，但是她都不要，这傻子还挺奇怪的。”

        傻子啊。

        顾曲辞弯起眼角：“下次她来的时候，把人给我留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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