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6章御剑
任谁都会生气吧。
莫晚站在房门外久久徘徊，天都黑了，她不知自己进去之后又该如何面对里面的人。
莫晚生在九月，顾倾比她小了四个月，在一月，因此也正好小了莫晚一岁。她不下十次自我催眠，当作是“哥哥”向弟弟道个歉。可又想起自己可是莫家唯一的公子在扬州城里可是叱诧风云，虽说父亲死的早，但道门世家之中怎么说也算是个人物啊。这个道歉啊，真真是拉不下脸皮。
她往门边走半晌又退了回来，已经是第二十七次了。
兀然门从里头被打开了，烛火倾泻与清冷的月光相交融汇，划出了一道分界线，两边正巧各自站了一人。
沐浴在月光下的是身着一袭墨衫莫晚，宽袖垂在两侧，满袖的白梅在月光中绽放生辉。面上悬着一丝讨巧的笑容，一双秋波眼熠熠生辉，含珠带露。这般看来她更像是室内的一豆烛火，虽不温暖人却能带着一丝丝暖意。
背对着一袭昏黄烛光的是身着白衫的顾倾，腰间系着一枚温润玉佩，少年郎明明长得俊朗飘逸皎如玉树，可偏偏带着丝丝疏离感，就似天际的月光一般清清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薄唇微抿，看不清喜怒哀乐。
“那个……顾家二少……”
顾倾冷目一转，将手一指地上，这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浅浅的痕迹。
莫晚连忙几步而来，盯着地上那条直直地痕迹，疑惑问道：“早间好似没有这东西，直直地，从这儿划到了墙的那头，怎么连桌上也划了？”
“这条线是我划的，今后昆仑山修习的两年，你在左，我在右，互不干扰。”
在莫晚错愕的眼神之中，顾倾抬腿迈进属于他那边的地盘连门也只关他那一半……
翌日。
“什么玩意啊，小爷我原本心中愧疚还想着怎么与他道歉来着，纠结了大半天，竟没想到他这个顾倾这么不识好歹，在房内划了一条线让小爷我这两年不要越界。”莫晚身着一袭昆仑山上学子统一白衫，站在门口低声怒道。
“顾倾就这样，死板规矩，所以老一辈的人可喜欢他了，总夸他，说我们这一辈，若不是出了顾倾这人怕是垮了。”在她身侧的萧自在，侧目看了看学堂里头，一白须老翁正拿着一本《清净心》闭眸摇头晃脑，低声道。
“以浅，他顾倾怎么没迟到？”站在另一侧的渠道成问到。
“房间被分隔两半，他开了自己那边门，走了。”莫晚答道，而且莫晚睡觉有习惯，不喜房内有人，所以夜里从空虚之中取出一方屏风挡在了床前，又因为认床，大半夜才睡着。
今日她醒来时钟声恰巧敲了三下，急急忙忙的起床，慌慌张张的跑到学堂，这白须老头小眼睛怒瞪了一眼她后，便将她轰出了学堂，罚她站在门口。随即便看到了萧自在与温业渠慌忙而来，和她一样，刚是迈进学堂一步，便被轰了出来。
“你们可知《清净心》是何人所著，何时所著，又因何而生？”白须老翁捻须问到。
他姓傅名迟靖，是原本四仙府傅家之一，岁月更迭，如今的傅家没落了留下寥寥几人。他虽道法比不上当世仙尊，可道门仙家中不少是他学子，像温业渠的父母、莫晚的父母、如今的三仙尊亦是他学子……因此仙门道家们便尊称他为傅尊，仙门中有何事亦会请他出面。
“顾倾，你说说。”
“是，傅尊。”顾倾挺直而立，宛如翠竹。周身散发的疏离感，从他的言语之中也浅浅淡淡流露出来，“大启五年，忽降大雪，六月有余。逢异象，必有妖魔横行。天地失衡，阴阳颠倒，道门世家损伤无数。中有一人于道中悟出清净一心曲，随执萧奏下，驱妖魔，复山河。”
顾倾话语刚落，随即传来一声嗤笑——“呵。”
傅尊原本捻须面露慈笑，一双灰蒙的眸子无不是赞许欣赏，这声轻笑将其一扫而光，他当众呵斥道：“何人！”
“是我！”只瞧三月里的暖阳中，莫晚身着一袭白衫双手环胸，迈入门框中间，她将头一歪，嘴角稍稍扯起。一眸子的秋波熠熠，倒是让这位老者想起多年之前，有着同样眸子却是不一样性子的女子，那女子姓王，手里是捧着一本书，一弯眸子含着秋波，眉头却总是微微皱起，张口柔声缓慢询问，生怕惊扰了屋檐上低唱的麻雀。
那女子原本与顾家指腹为婚，最后却是嫁给了温家，是温业渠与温婉儿的母亲，姑姑的一双秋波眼竟落到了这样，这样一个没有品性的小子脸上。
傅老稍稍叹气，为这含珠带露的双秋波眼悲哀。
“你笑甚！”顾倾冷声问到。
“自然是笑你一知半解咯。”
“你！……”
这下是莫晚抢过顾倾的话语，道：“哎，你等我接下去说完，再反驳我。”
莫晚双手环胸，嘴角含笑，环顾四下，继续道：“大启五年，天逢异象，妖魔横生，没错。可造成这一切的，是玄牝珠出世，传闻世间有四颗珠子，一颗出世天降异象，一颗用以治水，一颗可以百炼，一颗可以延年。玄牝珠出世，妖魔自然横行，这便是异象原因。何人所著，那便是我扬州莫家先人，为镇压妖魔望尽天际茫茫死尸遍野，沧海桑田，才有所顿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本源，天地而生。道门世家中用去驱除妖魔的曲子才有所而生。”
“这些事仙门中倒是隐秘，你又是如何知晓的？”傅尊问到。
莫晚听罢，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宽宽的袖子落下，露出她满是伤痕的手臂，她却不知，面上含着笑意，一双秋波眼弯弯的闪着光芒：“小时候在家无聊，便将家中的藏书都给看了，书中记载这事的不过是寥寥几句，却是把我看得振奋。”
“感情你这小子，将家里记载先辈的日志当作了小人书来看！”傅尊伸手戳了戳莫晚的额头，看着她俏皮得吐吐舌头，还有满手臂粉色的已经消散不了的伤痕，不由得心中起了恻隐。
莫晚的母亲也是他的学生，虽说是女子，个性却是不服软堪比男子。怕是她这样古灵精怪的性格，从小没少招他母亲打吧。
“你们进去吧。”
他看着莫晚错愕的眼神，白须飘飘，小老头傲娇继续说到：“下次莫要迟到了。”
莫晚哼着小曲来到了她的座位上，顾倾坐在他左侧，莫晚路过时还不忘向他挑挑眉，“哼”了一声。
梁子倒是又结上了。
这两人啊，也不知是她倒霉还是对方倒霉，相看不顺眼。
-
下午的修习课程对一些仙门道家来水亦是很简单——御剑飞行。
他们自小的就习得这术法，如今上课的师傅刚说完“御剑”两字，众人发出欢呼声，纷纷唤出藏在空虚之中的剑，有些人双手放胸前捏印，有的只用跺跺脚就行。
御剑这术法是莫晚使得最好的，她只需把剑往空中一抛，剑便会凌空划了一个弧，这剑就好似有了生命，自顾挽了一个又一个剑花，在众人崇拜的眼神中乖巧的钻到莫晚脚下，负她起来。
从昆仑山头，钻入厚重的云雾中，又从云雾中钻出，跃到更高的天际。
授课的老师是与顾倾有三分相像的男子，是顾倾的兄长，他腰间别着一枚青翠色的玉箫，双手环胸慵懒的靠在树旁，看着这些人御剑四处串，而后缓缓闭上了眸子。
顾倾侧目看着慵懒的兄长，来到他的身旁，“兄长，你是故意的。”
“嗯~”顾亦故作吃力得张开一边的眼睛，道。
“御剑最轻松，所以兄长故意这节课挑来教。”
“亲爱的弟弟啊，既然你已知晓，为何还要说呢，真是不可爱呢。”
顾倾略带睥睨的看了一眼站在剑上手中捧着不知从哪座山头摘来的花的莫晚，只瞧她弯着她那双含珠带露的秋波眼，将手里的花尽数洒向那些尖叫崇拜的女子上头，最后视线落到了那三个站在角落，看着众人欢悦自己却不知所措少年与少女，与身畔的兄长道：“东南方向的那三人是寻常百姓家，不会御剑。”
“不关我事。”
“兄长可是御剑老师。”
“离忧，我正是不会授课才挑了御剑课呀。你既然关心同窗，要不你去帮忙辅导辅导？”
顾家先祖是由佛家遁入道门仙家，规矩甚严。千百年来，顾倾的兄长顾亦的出现可算是他们顾家中的特例。他们顾家从来没出过这么一个人，不守规矩，十三岁便执着一柄剑与表兄弟墨兰于奚扫荡了青州城内的一地下赌庄。报了官，回了家，炫耀着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战绩，说什么准备要与表兄弟墨兰闯荡江湖不回家了。
惊得家中二老忙把他带回江南沿海的东锦城，送他去后山庙中修行修性。
那些年来，哪是修性啊，那是将后山溪里的鱼山中的鸟差点捉得精光。
顾家是佛门遁入道门仙家，后山更是他们顾家的佛门重地，哪能杀生啊。最后长老眼一眯，吩咐身侧的小和尚送他快快下山吧。
慵懒，不守规矩。他们都说，他的大哥是遗传了他们母亲活泼，而他顾倾是遗传了他的父亲沉稳。
顾亦觉身畔的人离开了，徐徐睁开一只眼，看着他弟弟遵从心中的善念向着那三个寻常百姓人家而去，又看到御剑窜来窜去像极了猴子一般的莫晚，不由得感叹道：“这莫小公子的性格，我还是蛮喜欢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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