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难以忽视的真相
计划赶不上变化。
威尔逊影业的御用编剧们突然得知老板搁置端盘子项目后奔走相告，几乎喜极而泣。
终于不用每天绞尽脑汁熬鸡汤了，却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以让大导演放弃准备了长达小半年的计划。
难道是怀孕了在躺平养胎？
当然不是。
事情的源头是某个周末的一场威尔逊家庭聚会。
安妮塔跟她表哥在疯狂掰头某本电影里的军械问题时，她爸给她引荐了一位朋友。
本来以为是只是对家族友人的普通寒暄，没想到那位先生直言就是来找她帮忙的。
一头雾水。
安妮塔跟这位先生的工作领域八杆子打不着，更何况她也想不到这位先生有什么是她可以帮的上的。
要知道，几年前，这位先生还是副总统。
2000年的时候还差点成为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可惜输给了小布什。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礼貌地邀请安妮塔去喝一杯咖啡。
安妮塔瞥了眼一旁面带微笑的亲爹，满头问号地跟着副总统先生走了。
他们在花园角落的一个花架下落座，白色的小圆桌上很快摆上了两杯香味浓郁的咖啡。
在馥郁的花香和咖啡香里，安妮塔逐渐放松下来。
反正不可能是来找她买军火的。
不慌。
“安妮，请允许我这么叫你，”艾伯特·戈尔身上完全没有政治家那套虚伪的亲和力，笑容真诚得像是一个普通长辈。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有那么高，”戈尔伸手比了比，慢慢回忆着，“穿着条白裙子，扛着把跟你一样高的a/k/47，在院子里疯跑，一群人在后面追，没一个能逮到你。”
安妮塔对童年的回忆已经很淡了，只是隐约记得那时候的鸡飞狗跳。
“那时候我的父亲以为他的事业终于后继有人了。”安妮塔戏谑，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戈尔爽朗地笑了：“是的，他跟我抱怨过，就不该让你去学什么电影艺术。”
“他应该庆幸我去拍了电影。”
小布什上台以后开启了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军火商赚得朋满钵满，安妮塔的父亲是个趋利的商人，她却是个旗帜鲜明的反战人士。
家族生意交到她手上，搞不好会是灭门之灾。
事实上，戈尔未能在2000年的总统竞选中获胜，恐怕跟他是个极端保守派也有关系。
聊了一会儿，戈尔终于道出了来意：“我想拍一部电影，将我近几年的成果展示给全球观众。”
安妮塔微微皱了眉。
她不喜欢艺术里掺点政治进去，就像是放了菠萝的披萨，该进泔水桶。
“你知道近几年我开始投入大量的精力从事环保工作，”戈尔娓娓道来，“我去过全球上千家高校做宣讲活动，参与各种环保组织，试图唤起美国政府为数不多的良知，但是说实话，收效甚微。”
戈尔的神色很坦然，安妮塔收敛了情绪，认真地听着。
“工业化对全剧气温的影响正在加快恶化，全球变暖将会导致冰川融化，大量物种永久性灭绝，海平面升高，极端天气增加，人类很快会面临恶果。”
“戈尔先生，说实话，”安妮塔踌躇着，还是开了口：“我可以理解您想通过电影将自己的理念传播出去，但是我只拍我自己相信的东西。”
换言之，她根本不相信全球变暖。
“可以说说为什么吗？”戈尔没有生气，摆出了愿闻其详的倾听姿势。
他在上千次宣讲的过程中说服过无数人，安妮塔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就立场而言，您作为政治家，急于宣扬全球变暖，意图是否是真的为了保护环境就值得怀疑。
“是想减缓其他发展中国家的工业化进程吗？还是建立我们的技术霸权？又或者像军工科技、互联网之类的技术一样，持续性地依靠规则霸凌其他国家，以此躺着赚取高额美金利润？”
戈尔诧异地看了安妮塔一眼。
“我都开始同情你的父亲了，”戈尔苦笑，“你简直像个异端。”
“更何况，”安妮塔拿起小勺子在咖啡杯里搅了搅，看着深褐色的液体慢慢淌成小小的漩涡，“冰川期的冰能冻到赤道，温暖期的北极是温暖的海水，地球本就是冷暖交替，人类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粟。”
地球目前本身就处于气温上升的时期，如何能从中剥离出人类短短百年工业化进程的影响？
科学家都没有定论的事情，戈尔一个玩政治的怎么敢下结论？
更何况——
“地球不需要保护，人类对地球来说跟当年的恐龙没有任何区别。”
戈尔无法否认，像安妮塔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
对自然的极致谦卑，又是对自我认知的极度傲慢。
“不是保护地球，是保护人类自己，保护种族的未来，”戈尔微微一笑，“关于全球气温升高是否是人类过量排放二氧化碳造成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是的。”
明亮的小花园里鲜花璀璨，馥郁芬芳，阳光透过绿叶的缝隙，在地上晕染开一片片光影。
戈尔开始用最直白的方式把他多年来了然于心的数据和真相阐述出来。
安妮塔听得很认真，这个中年男人两鬓微白，神态从容，眼里却像是燃着一团火。
真的有人会为了所谓的共同命运而奔走吗？
把环保当成自己热忱的事业？
这是个理想主义者。
“我需要做功课，可以把您刚刚提到的资料都发我一份吗？”
安妮塔其实是被戈尔毫不掩饰的热忱打动了。
戈尔没有告诉她瘦削的北极熊有多惨，流浪的企鹅客死他乡，而是用科学的、逻辑的数据展示着人类活动对全球气温的影响。
显然，严谨的推理比可怜的北极熊更具有说服力。
戈尔欣然同意。
“所以您是想拍电影吗？”说回老本行，安妮塔语气轻快了起来，“我猜您想要的不是那种海啸地震，人类奔逃，最后幡然醒悟的电影吧？”
灾难片是无法真正引起人类共鸣的。
戈尔抿唇笑了：“不，我需要更真实一点。”
这也是他找安妮塔的原因，她的电影真实而凌厉，从不故作高深卖弄晦涩。
“文艺片？”安妮塔指尖点着下巴沉吟，“主人公致力于环境保护的一生？”
“不，再客观一点，不需要那些无病呻吟的情绪。”
眼前的导演坐在如火的玫瑰旁，金发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戈尔看着她慢慢弯出一朵笑容，琥珀色的瞳孔里一片澄澈。
“戈尔先生有想过做自己电影的主角吗？”
戈尔一愣。
“这样吧，我们都回去再做些功课，”安妮塔歪了歪头，笑容恬静，“我需要去学习那些资料，您去看我拍的《消失的1945》怎么样？”
“纪录片吗？”
安妮塔点点头。
“如果我最后被您说服了，您也被我的纪录片说服了，那我们就开展这次合作。”
安妮塔伸出手，戈尔坦然地回握。
“那就希望我们能够互相说服，达成共识。”
1月底的时候安妮塔与杰克曼的短暂假期正式宣告结束。
安妮塔扛着整整一个行李箱的资料飞去了华盛顿，打算抓紧时间跟副总统先生汇合，开始纪录片《难以忽视的真相》的拍摄。
目前剧本已经大致完成，细节还在加工。
是的，安妮塔最终达成了和艾伯特·戈尔的合作。
被详实的资料说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被戈尔先生的坚韧所折服。
这位前总统在竞选后几乎放弃了自己光明的政治仕途，全身心的投入环保事业中，视频资料里他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在全球不同的机场，清晰地回答着每一个质疑他的观众。
他承认意识形态的冲突，他不屑于说教，他甚至没有告诉观众人类应该怎么做。
他只是在做最简单的一步——
请接受全球变暖的事实。
2月的时候奥斯卡委员会发来邀请函，邀请安妮塔出席第78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的嘉宾。
由于安妮塔忙得焦头烂额，正扛着摄影机在原始森林里奔波，不得不婉拒了奥斯卡。
又被媒体挂了好久的墙头。
比奥斯卡更难搞的是迪士尼，说是不等《海盗2》的结果了，让她差不多可以回来拍《海盗3》了。
安妮塔：……迪士尼你做个人
忙碌里也有好消息陆续传来。
希斯·莱杰凭着《断背山》拿到了最佳男主角的提名，而导演李安拿下了最佳导演。
媒体给他的评价非常高——初出茅庐，未来可期。
杰克曼目前在拍《珍爱源泉》，目前定在今年年底上映，而5月他的《x战警3：背水一战》、7月《独家新闻》、10月《致命魔术》也将陆续上映，他已经打开了局势，成功跨入2千万俱乐部。
威尔逊影业筹备的项目也逐渐开启，进展顺利，不用安妮塔过于操心。
“安妮，我们收到一份婚礼请柬，摩根先生和斯图尔特小姐，”杰克曼拿着电话，语气里透着几分疑惑，“我们需要去参加吗？”
他怎么不记得社交圈里有这号人？
拿着电话的安妮塔一时语塞，搪塞道：“我明天就回国了，回来再说。”
《难以忽视的真相》因为是纪录片，所以需要重新拍的镜头素材并不算多，其中一部分是戈尔先生在各个地方巡演留下的录像——这是现成的，数据与讲解部分则是定在回国以后在摄影棚里搞定，剩下的镜头多数是自然风景和空镜头，拍起来非常快。
纪录片最难的不是拍摄，而是后期剪辑。
素材浩如烟海，观众缺只需要其中短短的100分钟。
安妮塔带着团队在摄影棚里通宵达旦，戈尔先生也奔波在录音棚和摄影棚里，没有丝毫的不耐。
当杰克曼再次提及那张婚礼请柬的时候，安妮塔知道自己躲不过了。
婚礼就在三天后了。
当天晚上，安妮塔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靠在丈夫的怀里，把自己和前男友的过去和盘托出。
埃里克斯·摩根是安妮塔的白月光。
摩根，一个承载着美利坚合众国金融史的姓氏，背后是华尔街从无到有数十年的起起伏伏，从一个普通姓氏到金融巨鳄。
埃里克斯·摩根年仅三十出头，已经进入了摩根财团的董事会，未来不出所料的话很可是整个家族的掌舵人。
他和安妮塔是青梅竹马。
如果摩根是个正常人，那现在这场婚礼的新娘一定是安妮塔。
但是他不是。
埃里克斯·摩根是个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
也称为高功能自闭症。
他只接受每天固定的上学路线，只接受每周固定的菜单，也只接受身边固定的玩伴。
因为阿斯伯格综合征，他缺乏社交能力，行为显得固执而刻板，直到高中毕业，身边也只有安妮塔一个朋友。
尽管社交能力低下，体育成绩奇差无比，他的智商却高得吓人。
高中毕业的时候安妮塔表白了，年轻的女孩总是容易被“唯一”所迷惑。
摩根并不能理解那种感情。
“我的身边只有你一个，冠以情侣或者朋友这种关系有区别吗？”
年纪轻的时候，安妮塔会自得于“我的身边只有你”这种事情，年纪大了一点，她就明白那是不够的。
她想要正向的、热忱的、男女之间的情感反馈。
任何一个人在说出”我爱你“之后想要得到的反馈是“我也爱你”，而不是“这个时间你不该给我打电话”。
摩根他理解不了，自然也无法给予她想要的。
两年以后安妮塔清醒了。
自己只是他每天的固定事件之一，和他八点半准时的早饭，九点准时的工作没有任何区别。
她试图把自己变得与众不同，和那些固定的行程有不一样的意义。
她成功了。
结果是他也不再需要她。
摩根的高功能让他在投资领域混得风生水起，他的自闭也逐渐因为社会阅历得增长而变得不那么明显，或者说，不那么重要。
理所当然地分开了。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事情，”杰克曼无意识地攥紧了毛毯，盯着靠在他肩膀上的妻子，“你是想说，你在不甘心吗？”
不甘心自己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感情被另外一个女人轻易取代掉。
安妮塔蜷缩在他的怀里，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还好吧，也许会有一点——我也说不清楚，但更多的肯定还是祝福。”
杰克曼沉默着，没有说话。
两个人挤在沙发里，昏黄的灯光里一片寂寂的沉默。
“所以打算去参加婚礼吗？”
安妮塔摇摇头，诚实地说：“太忙了，我还要回去剪片子，好累。”
参加一趟婚礼来回两三天的路程就很累人，更累的是社交压力，安妮塔是真的不想面对那些或真或假绵里藏针的刺探。
听说新娘子是个灰姑娘，多少人就等着威尔逊过去打脸，看好戏的不在少数，安妮塔才不要去淌混水。
安妮塔不愿意被人当猴子一样观赏。
“忙得连一场婚礼的时间都没有吗？”
——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不愿意去？
如豆灯光下，他的声音轻得像是空气里的无端泛起的涟漪，像是刚出口就轻易得消散了。
安妮塔恍惚了一下。
她这么坦白地告诉他曾经的那段感情，就是希望他不要多想。
结果他还是多想了。
她抬起头，双手贴到了他的颊边，昏暗的夜色里他的眼睛像是两丸乌水银，透着沉寂的光。
他紧抿着唇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安妮塔吻了吻他的唇瓣。
“我只是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并不是想让你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安妮塔曾经饱受求而不得的痛苦，她不会舍得让他也去承受猜忌的苦。
“米高梅的事情，是他吗？”
他抬眼，不为所动，却突兀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安妮塔一怔，垂着眼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想要米高梅，却没有办法，”她的拇指摩挲着他的脸颊，眉眼温柔，“摩根财团可以帮我。”
安妮塔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迈克，你在担心什么，怀疑什么，你告诉我。”
她的态度已经足够明白，他还在担心什么？
杰克曼也知道安妮塔不可能在婚姻存续期间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不过——
摩根财团可以帮她，美林不行吗？花旗不行吗？麦肯锡不行吗？
他只是有点不安。
他姓摩根，可以轻而易举地摆弄数十亿的公司。
他却不行。
杰克曼摇摇头，缓缓的抬手，将她颊边的金发别到耳后，幽深的瞳孔里像是翻滚着无数的情绪，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安妮塔抿着唇，俯身埋在了他的胸口。
“迈克，我们要个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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