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美国联合航空公司175号航班
《好莱坞娱乐周刊》：“剧情讨巧，凄美爱情放在恢弘的战争背景下百试不爽，导演融合得很好，最浪漫的战争电影，最残酷的爱情电影，《珍珠港》证明了威尔逊导演具备驾驭大商业电影的能力。”
《纽约电影》：“安妮塔·威尔逊的专业水准有目共睹，两年前你还可以嘲笑她是个花瓶，现在只能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膜拜她的选片眼光。而她背后的团队，《珍珠港》的强势宣发、视觉特效、选角出色、以及普世价值，都证明了威尔逊影业现在不仅能够扛起上亿大制作，而且已经初具大制片厂的风范，接下来，要么跻身六大共分蛋糕，要么——等待被围剿。”
《好莱坞八卦》：“凯特·贝金赛尔正在被全世界的女人们羡慕着，同时拥有本·阿弗莱克和乔什·哈奈特两个人的爱情，三角恋，双倍的快乐。”
《电影文学》：“配乐满分，剪辑满分，罗斯福满分，剧情不伦不类，零分。”
《珍珠港》的票房非常平稳，不像安妮塔之前的几部文艺片，票房会随着口碑的发酵呈逆袭式的走势，《珍珠港》首周末票房小高峰，第二周周末再次迎来小高潮，然后票房缓慢下降。
截至6月中旬，全球票房已经破5亿美元，虽然口碑褒贬不一，评分也在不断下降，但是观众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为电影掏了腰包。
安妮塔放下心来，之后就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两年导了四部电影，她真的是太敬业了。
停止营业后，安妮塔收拾好自己的小书包，跑麻省理工上课去了。
安妮塔想想自己已经二十七的高龄，再想想自己的硕士学位，不好意思混迹在大一新生当中，于是就跑去了研究生学院。
她旁听了一节《博弈论：非合作博弈》，撑着摇摇欲坠的眼皮，被前桌记笔记的一位同学吸引了两分钟的目光，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黑板上已经是天书了。
自暴自弃的安妮塔索性就光明正大地打量起前桌。
那个男人应该不是本科生，气质不像，他身材颀长，透着股清冷的瘦削，身上穿着灰色的毛衣，里面是书生气的格子衫，裤子熨烫得笔挺，牛津皮鞋上也是一尘不染。
他的位置靠窗，窗外温和的日光落在他的侧脸，在睫毛下晕开浅浅的光晕，棕发深眸，轮廓分明却不锋利。
安妮塔看到他低垂着头，修长的手指顺着句子缓缓在雪白的书页上划过时，放佛一道雷直接劈进了她的脑海。
下课铃声突兀地响起。
几乎实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安妮塔不顾自己的笔记本和背包，迅速起身站到那位同学旁边，热情地打招呼。
“你好，这位同学，我是安妮塔·威尔逊。”
还在翻书的男人诧异地抬起头，摘下无框的眼镜，礼貌地回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点头：“你好，诺曼·麦克林恩。”
苏格兰贵族姓氏。
这位麦克林恩先生表情波澜不惊，显然平日里不怎么看八卦报纸。
“麦克林恩先生，”安妮塔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许久的名片，双手递过去，“我是一位导演，现在想请你参加我电影的试镜，可以吗？”
诺曼·麦克林恩甚至没有任何思考，似乎也没有觉得事情有多荒谬，直接干脆地拒绝了安妮塔的请求：“不了，多谢您的邀请。”
眼看着麦克林恩就要收拾东西走人了，安妮塔有些急切地开口。
“不考虑下吗？或许你可以先看看我的剧本——”
诺曼·麦克林恩把书包背到肩上，笑得非常疏离：“威尔逊小姐，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我下节课在十五分钟后。”
安妮塔挫败地让开，看着他的背影转眼就消失在教室门口。
她果然不适合当星探。
安妮塔之所以跑mit旁听是因为她下半年的电影《美丽心灵》。
电影讲述的是约翰·福布斯·纳什，199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mit终身教授，天才的一生。纳什最著名的理论是博弈论纳什均衡，他在研究生期间以一篇26页纸的论文震惊了经济学界。
安妮塔所能想象到的少年天才，就是诺曼·麦克林恩那样的。
电影的剧本已经在打磨，选角却迟迟未开始。
安妮塔原本想用的是罗素·劳克，新西兰籍演员，去年凭借电影《角斗士》拿到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
无论是他的外貌还是演技，对《美丽心灵》来说都绰绰有余了。
可是惊鸿一瞥的诺曼·麦克林恩就像是心底陈酿的酒，越放越让人欲罢不能，安妮塔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她决定再尝试一下。
对安妮塔而言，找到麦克林恩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苏格兰人士，本科牛津圣埃德蒙学院经济管理专业和古典文学双学士学位，研究生申请到了mit经济学系，是个纯天然无污染的学霸。
这位麦克林恩先生看起来是个坚定的人，也不像是会为金钱所动。
所以安妮塔采取的是怀柔政策。
她去蹭了麦克林恩的所有选课，并且在每节课都第一时间占据了他身边的位置。
麦克林恩的教养让他做不出对女士恶语相向的行为，安妮塔也没有喋喋不休，所以并没有很大的矛盾爆发出来。
每当课间的时候，安妮塔会跟他聊会儿电影。
麦克林恩有古典文学的学士学位，跟安妮塔还是有共同语言的。
等到时机略微成熟了点，安妮塔跟麦克林恩分享了她新电影的构思。
“《美丽心灵》是纳什教授的人生故事，学术、人生、疾病和死亡……很多人说我又想熬鸡汤，站在宇宙中心呼唤爱，但是我想拍的却是一个孤独的天才，你或许懂——即使有矢志不渝的妻子和诺贝尔奖，灵魂深处依旧有个寂静的死角。”
麦克林恩很认真地听完了安妮塔的想法。
“扮演纳什教授最好的人选难道不应该是纳什教授本人吗？”
纳什还在世，安妮塔看过他的自传，和他聊过天，取得了他的许可去拍这部电影。
“电影和生活终究是有差别的，”安妮塔轻笑，“纳什教授是个伟大的经济学家，却不是一个演员。”
主要还是年纪太大了。
“我难道是一个演员吗？”麦克林恩好笑地问。
安妮塔侧着脸，认真地看着他。
“你不是，我也不希望你是。”安妮塔顿了顿，又郑重地补充，“我需要的是一位年轻的纳什教授，而不是好莱坞的男演员。”
麦克林恩一怔。
反应过来，却选择岔开了话题。
安妮塔行踪不定，乔装技术又比较精湛，加上长时间远离洛杉矶这个是非中心，导致她的见报频率终于降了下去。
那天晚上她和诺曼还有几位同学在酒吧讨论课题——是的，安妮塔已经彻底打入经济系内部，在聚会结束，他们打算驱车离开的时候，碰到了久违的狗仔。
安妮塔是掌镜人，对镜头有种天生的敏感。
当她靠在副驾驶座上系安全带，她恍惚间有种被人窥伺的不适感，下意识地就举起了手挡住脸，随即而来的就是几下密集的闪光灯。
麦克林恩坐在驾驶座上，有些不虞地按下了关窗。
车子迅速驶离酒吧，而狗仔似乎并没有放弃这个大新闻，保姆车死死地粘在他们后面。
后座的几个同学第一次享受被狗仔追逐的乐趣，兴奋得嗷嗷直叫。
保姆车很快就绕道了他们的前面，安妮塔甚至看到从后座窗户里伸出来的摄像头。
安妮塔无奈地用手臂挡住脸，躲闪着镜头。
她没关系，但是她不能连累麦克林恩和无辜的同学上八卦报纸。
被这群狗仔发现了她的行踪，接下来她没有办法再待在mit了，她还没有吃遍mit的食堂，还没有来得及说服诺曼去饰演她的纳什教授。
气得心绞痛。
更过分的是，保姆车绕到外侧，试图逼停他们的车子。
麦克林恩被闪光灯已经搞的很烦躁了，还要被逼停，扫了眼旁边几乎蜷起来的安妮塔，他索性把方向盘一打，刹车踩死。
轮胎发出刺耳的噪音，瞬间停在原地。
保姆车也迅速停车，车门一开，下来几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
麦克林恩冷静地熄火，脱下外套扔在安妮塔的头上，然后推门下车。
“待在车上。”
一车子的人，可是安妮塔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麦克林恩下车跟人讲道理去了——安妮塔看不到她猜的，因为她实在没办法想象他打架的样子，后座的几个男同学也下车去支援朋友了。
安妮塔透过缝隙看到车窗前对峙的双方。
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但是双方的表情都不太友好。
好在没有发生肢体冲突。
因为这件事，安妮塔短暂的求学生涯不得不提前告终，在米歇尔的催促下，她买了9月11日早上八点美国联合航空公司175号航班，会从波士顿洛根国际机场返回洛杉矶。
临行前她不死心地和麦克林恩深谈了一次。
她特地把他约到了纳什教授曾经上博弈论的教室。
两个人盘腿坐在讲台前的地上，从牛津聊到安妮塔的母校，从博弈论聊到电影。
可是麦克林恩始终没有松口。
等到天色渐暗，大门紧闭、没有开灯的教室就像是开场前熄灭灯光的电影院。
只是这个电影院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观众。
安妮塔在那一刻突然下定了决心。
她说：“诺曼，我打算放弃《美丽心灵》了。”
麦克林恩怔愣住了。
他知道她为这部电影付出了多少——
艺术类专业的学生要学博弈论需要从高数开始补课，诺曼·麦克林恩无数次地看到这位功臣名就的导演咬着笔在图书馆里自习，看着她追着自己上遍了经济学系的课程，甚至还骗到了教授的推荐信。
“为什么？”他问。
安妮塔轻笑，语气里带着几分似是而非的嗔怪：“当然是因为你。”
麦克林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良久，才回答：“我觉得你提到过的克劳先生就很适合《美丽心灵》。”
为此他还特地去看了克劳先生的几部电影，虽然对他而言有些无聊，但是以他行外人的眼光来看，这位男演员的演技还是有高光时刻的。
麦克林恩做什么都是那么得一板一眼，安妮塔没有办法地笑了。
笑声停歇，在一片寂静里，安妮塔平静地开口。
“那是在我遇到你之前。”
麦克林恩沉默，他低垂着头，把玩着手里的汽水瓶，没有再说话。
暮色降临，在教室还没有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之前，安妮塔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
一片并不浓郁的黑暗里，安妮塔能隐约看到麦克林恩瘦削沉默的脸庞，夜色模糊了他的轮廓。
安妮塔也不想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2001年9月11日。
美国联合航空公司175号航班被恐怖分子劫持，于上午九点零三分撞向世界贸易中心二号楼。
机上人员全部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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