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难民中的男孩

　　斯普洛斯共和国东部边境亚迪斯城，灰白色的克鲁斯教堂上竖立着一个巨大的蓝色弯月，而在蓝色弯月下是恢宏的深红色的教堂大门。

　　费德勒身影闪烁着迈进教堂，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所有人都低着头为教堂外的难民做着祈祷。

　　持续三年的饥荒几乎将斯普洛斯帝国边境外的小村镇都摧毁了掉，数以百万计的难民纷纷涌入到了边境的城市之中，亚迪斯作为斯普洛斯帝国东部最重要的边境城市在三年的赈济中吞吐了近两万名的边境难民，这对于亚迪斯的财政状况来讲造成了不可避免的沉重的压力。但即便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上任已久的小皇帝依旧大开国库，近乎以一种不计代价的方式进行了赈济。

　　那是身为护卫长的费德勒无法估量的天文数字，这种几近耗空国力的行为同样也是费德勒无法理解的，几百万难民有近一半以上的人无法进行正常的工作，这样的赈济方式根本就是空耗国库的撒币行为。即便一时之间能够缓解民众之间的矛盾，但越来越多的难民占据过多的城镇资源，城镇似乎已经摇摇欲坠。

　　“这样是不行的。”克鲁斯教堂的牧师利安这样说。

　　费德勒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这是小皇帝的命令，除非七位大公联名反对他的做法，否则没有人能够阻止的了。可那七位大公…您也知道的，相比于赈济救灾他们的目光显然更多的是放在皇帝的位置上的，这样空耗下去对他们而言反而是好机会，所以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公开反对小皇帝。”

　　“是啊，毕竟所有赈济的钱都是帝都国库出的，他们根本不需要出一毛钱。”牧师利安忧心忡忡地将双手合十，“只能祈祷神明尽早制止这次的灾祸了，除了神明谁都救不了我们。”

　　“放屁，只要那七位大公肯出力，几百万难民算什么事。”费德勒显然对利安只能祈求神明的言论表达了不满，相比于天灾的灾害，费德勒显然更愿意相信饥荒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的主要原因在于人祸。

　　七位大公一直声称会全力支持帝都的救灾计划，可每次真正需要他们出力和出钱的时候，要么就是告病不出，要么就是说什么自己的辖区灾害也很严重无法抽出兵力支援边境，可事实上这群人就差顿顿吃人肉了！

　　“但只要神明大人肯低头拯救我们这些生活在苦难中的人…”

　　“好了好了。”费德勒打断了牧师利安的话，“要是真有神明大人在，我今天就不会来这里了。”

　　“不，是神明大人指引着护卫长迈进教堂，指引着护卫长前来寻我，又指引着护卫长与我交谈，从护卫长迈入教堂的那一刻便已经都是神明大人的指引和安排了。”牧师利安一脸虔诚地闭着双眸。

　　费德勒冷笑了一声，“那很抱歉了，可能你的神明就是小皇帝吧。”

　　“请不要辱了吾神之名。”牧师利安一本正经。

　　“说正事，小皇帝下令…让我来组个队伍，前去神禁之所北部的地下城搬一些东西出来，所以你懂的。”费德勒心照不宣地挑了挑眉。

　　“神禁之所？”牧师利安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神禁之所乃是神明降生之地，是神明大人的隐秘之地，为何非要去那里？”

　　“这谁知道嘞，小皇帝亲自下的命令，三天之内组成六十人的队伍前往神禁之所北部的地下城。而且小皇帝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据说还派来了一位皇宫亲卫，显然是对此事极为上心。”费德勒说。

　　“所以，队伍里需要两位牧师？”利安似乎猜到了费德勒来到这里的目的。

　　“是四位。”

　　费德勒的话让利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按照斯普洛斯佣兵团和护卫队的地下城队伍配置来讲，每三十位佣兵和护卫配备一位牧师才是正常的配置级别，像这样配备双倍牧师的配置级别怎么想都不是什么普通的搬运工作。

　　“除了牧师都还有什么人？”利安问道，他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

　　“护卫队十人，城主亲卫队六人，以及…”费德勒顿了一下，“以及四十名难民。”

　　“难民？！”

　　“对，小皇帝的命令里特别指出需要召集四十名体弱多病，或者是在三年内无法成为完整劳动力的难民…”费德勒没有说下去，他明白这种事情不能够说太多，说的越多出现的错误也就越多。

　　利安也沉默着转过身对着神明的画像微微鞠躬，拜了两次。

　　费德勒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我向你保证，我会把这四位牧师完完整整地给你带回来的。”

　　“没办法拒绝的吧。”良久之后，利安突然说道，“小皇帝的命令我们谁也拒绝不了，你的请求我也没办法去拒绝，我们谁都没办法拒绝这样的事情的吧。”

　　费德勒没有回话，而是静静地站在利安的身后。

　　“随我来吧。”利安招呼着费德勒走向前院，教堂的前院正在进行着简单的救济工作，牧师们为难民们分发着食物和少有的饮用水，他们整齐的排列在牧师的身前，这样整齐的队伍并不是他们自然站列而成的，那些手持刀剑的护卫队站在教堂的四周，少有混乱他们便会抽出刀剑走过来维持正义与和平。这样的维持方式虽然并不温和却是最有效率的，也是费德勒在日复一日的救济工作中找到的最优解。

　　牧师们的安全也被护卫队们保护着，他们一字排开大概有十几个人，相比于看不见尽头的难民队伍他们甚至有种心力不足的感觉。而在这十几个牧师中有着那么几个女生，长时间的食物派发工作已经让她们本就白皙的脸蛋上浮现出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惨白，这样的惨白和日头映射下已经渗出血丝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吉安娜！”利安大声地喊道。

　　“哎。”

　　那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回应，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从救济的遮阳伞下猫身钻了出来。女孩用淡白色的丝带将棕黑色的长发高高地系起，尖尖地耳朵让她看起来比其他人都要更有灵气，湛蓝色的眸子和纤细而长的眉毛点缀着她的样貌，即便是在血丝与惨白也没办法遮住她那一身精致的气质。

　　“人间的精灵。”费德勒心里这样想着。

　　“吉安娜是刚刚升任的新牧师，做事也比较灵光，应该能让满足你们的要求。”利安介绍道。

　　吉安娜整理着自己身上的修道服对着费德勒微微鞠躬。

　　即便只是简单地一抹微笑，吉安娜的美貌依旧对费德勒的心灵造成不小的冲击，害得费德勒犹豫着许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这才尴尬地回以鞠躬，然后转过身去小声地对利安说道，“你应该也猜到了这次任务可能是要做什么，没必要让这样的小丫头掺和进来吧，万一出了点差错…”

　　“没事的。”利安推开费德勒的脸，“你可不要小瞧了吉安娜，她可是神明大人庇佑的天使，神明大人会保佑她的安全。”

　　“得了，希望你的神明大人真的有用。”费德勒也懒得跟利安掰扯了，转过身对吉安娜说道，“你就跟我走吧，这边救济的事情你先不要管了，有个任务需要你的帮助。”

　　“任务？”吉安娜一愣。

　　“地下城的探索队需要配备一定数量的牧师，这些牧师大多出自我们克鲁斯教会。”利安解释道，这个年轻的小姑娘似乎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清楚，也是，毕竟在之前的年岁里她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修道上头。

　　“还有另外三个人呢？”费德勒显得有些焦急。

　　“尤泰勒提，路维斯，马修！”利安又叫了三个人的名字，清一色都是男性牧师，“你们三个人跟着吉安娜一齐走，所有的事情都听吉安娜的安排，懂了吗？”

　　“明白。”三个人异口同声。

　　就这样费德勒带着四位牧师从教堂离开了，他并没有回到护卫队的营地，而是带着四个人来到了亚迪斯城的政务府，在那里等待着的是六位城主的亲卫，以及被亲卫们召集而来的四十位难民。每一位难民的样子看起来都不是很健康，但当亲卫们说能够获得更多的食物时，所有的其他难民都对他们投来了羡慕的目光，而他们就在这些羡慕的目光下来到了政府府。

　　可在这里等待了半个时辰也没有见到答应好的食物时，他们已经开始变得坐立不安，原本站的整齐的难民已经七扭八歪地仿佛失去了力气似的瘫坐在地上，他们或者哀声载道，或者已经双眼充血变得有些暴躁了。

　　费德勒无奈地向他们投去怜悯的目光，然而站在难民之中的一道消瘦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年幼的男孩，看不出多大年纪却的确符合三年内无法形成完整劳动力的标准，他穿着破旧的长袍，即便烈日高照依旧戴着冗大的兜帽将自己的目光隐藏在帽子的阴影中。

　　他就这样站在难民之中，站的比任何人都要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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