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下墓
所谓了断，陈安安用了个极其阴毒的手法，先是托人散布了她是不详之身的消息，闹得城中人心惶惶，纷纷要赶她出去，而后陈安安又请来了道士做法，而这道士自然也是她提前打点好了的，七日的法事做下来，那道士竟说仅凭法事是镇压不住的，为了保城中百姓安全，他须得用一个法子将她镇住。
用刀割开她手腕处的动脉，让血从中流走，待全身上下的血都流了干净之后，再挖去她的双目，让她看不清回乡的路，也就无法回到这个城镇来了。
说到这里，女鬼似乎是打了个寒颤，大概是回忆起了那时候的绝望无助，彻骨的寒冷。
“那个道士是真的不懂行吧，说他是半吊子都是夸他了。”素凌云瞧见了女鬼魂魄上那两道清晰可见的伤疤，叹气道，“割腕放血是最阴毒的法子，是那些用来炼小鬼的人才会使用的。枉死之人怨气本就大，况且这还是眼睁睁看着血从自己身体里流出去，直到最后一滴流尽。这期间积累的怨气难以估量，而他又在你死后挖去你的眼珠，算是折辱了尸身，所以你才会化作厉鬼的。”
女鬼点了点头，也算是赞同了素凌云的说法。
后来她的爹娘不忍心自家女儿尸身在外，于是趁着夜里偷偷去将她的尸运了回来，葬在了所住县城的墓地中。
不过那道士虽是个假神棍，却是误打误撞做对了一件事情，就是将姑娘的尸丢出了县城。新死的她怨气大，一旦回到了这里便会六亲不认地想要报复，是以本来她还不一定会化作厉鬼，不过她的爹娘将她运回来，她回到这片令她痛不欲生的土地上，怨气自然又加重了。
所谓入魔，也不过都是世人苦苦相逼。
她本不过就是个姑娘，有着一段天定的好姻缘，却偏偏是有人从中作梗，坏了姻缘不说，还逼得她成了厉鬼，难以入轮回。
不过素凌云却是现了一些细微的问题，她打量着那个女鬼，又问道：“地府亦回收厉鬼，为何你直到现在也还在人间游荡呢？”
燕行云在一旁听得有些懵懂，他毕竟是没接触过这类事情的，不过他再怎么不了解至少也晓得鬼怪魂魄都是归地府管这个道理的，他只是当听故事来听这件事，不想素凌云既是听了，竟然还能从中找出些差错来。
“这个么……”女鬼撩了撩额前的长，露出两个空洞且残存着血迹的眼眶，燕行云吓了一吓，不由在心中暗暗谴责了一下那位阴毒狠辣的陈家小姐。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或许是地府有了什么疏漏？”
素凌云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地府有疏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所以这下面的墓，是秦修文的？”
“是，当初秦家也是被我搅得天翻地覆，阿文死后葬在这里，我也就跟着来了这里。”女鬼一手撑着脸颊，似笑非笑地将头转向素凌云，“故事也听完了，你是不是也该下去了呢？”
“最后一个问题，”素凌云也不着急，笑着与她讨价还价，“你的眼珠究竟在墓的何处？”
“主墓室。”
这时候天边泛了些白，不远处亦响起了公鸡的鸣叫声。素凌云见状站起身，拂了拂衣服上的褶皱，微笑道：“鸡鸣灯灭不摸金，这时候我下墓，虽不是取什么钱财，不过也怕是不妥。”
女鬼亦站了起来，挡在她面前，凶狠道：“你想反悔？”
“不是反悔，是这个时间确实不合适。”
“我可不管合不合适，你给我下去！”
女鬼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素凌云所站的那处地面陷了下去，素凌云歪了歪身子，瞬间从地面上消失，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把燕行云也给我扔下来”。
燕行云晕头转向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揉着被摔痛的腰间他环顾了一下四下的环境，说是环顾，不过也就是本能地看了一圈，毕竟这地底下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清楚。
接着他就觉得有人提溜了自己的衣领，那感觉熟悉得很，他问道：“阿云？”
素凌云放下他的衣领，从他身后绕开向前走，这时候他才看见姑娘的手里似乎有一团火焰一样的东西，将周围的一小片空间照亮了。
素凌云边走边道：“跟上来，我的火诀只能照亮身边的东西，隔得太远你是看不到的。”
听罢燕行云急忙站起身，颠颠地跟在了素凌云的身后。
本来若是女鬼只将素凌云丢到墓里，他也必然会要求一同前往，那下面凶险，他又怎么舍得她一个人在下面犯险呢？虽说这样的地方他下去也没甚用处，然她在自己身边，自己方可以安心。
好在秦家虽是名门，但并非什么世家大族，修建的墓穴也较为单一，素凌云靠着一侧墙壁小心地行走，并嘱咐燕行云千万不要走路中间。
一般说来，地上的机关都会设置在路中，墓道本就狭窄，为了将周围都看清楚，盗墓贼会选择走在路中央，是以设计机关的也正是冲着这一条，才把许多机关都安装在中间，只要一有重量的变化，就会联动墙壁两侧的机关一道射出去。
不过毕竟是制瓷大家的墓，总还是会有些盗墓的来光顾，素凌云摸着墙壁上一处洞口细细思索了片刻。燕行云凑过去一看，那里应该是一处已经射过的机关口。
看来的确有过先人替他们试探过了，这倒是一件好事，他们不是来取财的，自然不必顾忌来过多少人，里面的东西又剩了多少。他们倒是指望来过的人越多越好，如此一来该触碰的不该触碰的机关想必都被触碰过了，他们也就没什么危险了。
女鬼将他们扔下来的位置就是在主墓道上，一路上虽有通向两旁的道路，他们却无心去顾及了，依着素凌云的说法，他们这是就快要到主墓室了，没时间往两边分心。
果不其然，又走了一段路，果然看到了漆黑的棺椁安放在墓室中央，素凌云“呀”了一声，便迈开步子上前，走到一半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燕行云见状刚想上去扶她，却见她垂着头不知在打量什么，眼神越的深邃。
蹲下凑近了些，燕行云才看清楚她在看的是一根红线，而那红线一头绑着一个铃铛，方才被绊的时候的确是听到了铃铛声。
“锁魂铃。”素凌云端详了许久，缓缓道。
燕行云琢磨片刻，所谓锁魂铃，从字面上来理解应该是用来锁住魂魄的，可是是什么人在这里用了这种铃铛？又是要锁住谁的魂魄？
素凌云撑着燕行云的肩膀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火向前探了探，接着她便吸了口气，燕行云亦抬头，瞧见墓道里还结着不少这样的铃铛！
燕行云也是看呆了：“这……这么多？”
“怕是什么阵法吧。”素凌云说着将自己手中那一团火丢向燕行云，“给我照看好了，得破了这阵法才进得了主墓室。”
燕行云恍然大悟，原来最凶险的并不是先前走过的墓道中的机关，而是这里一处锁魂铃的阵法。
不过既然是设置在墓道中的，那应该不会是缩住墓主人魂魄的，燕行云捧着那团火，虽说是火，他却感觉不到半分的热度，捧在手心甚至有丝丝的凉意。但若不是锁住墓主人魂魄，这些锁魂铃又要锁谁的魂？难不成是……
“阿云，这阵法蹊跷，我怕是锁前来盗墓之人的魂魄的。”
素凌云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末了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挪开，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要相信自己。
那眼神虽是冷冷清清，看着却莫名让人心安，约莫是与她相处久了，才能真正明白她每一个眼神中的意思吧。
燕行云笑了笑，心说自己最不该担心的人应该就是她了吧，这样一个要强坚定的姑娘，能以一人之力撑起整个饕餮阁，她有多少本事，自己是不需要忧虑的。
所谓阵法，不过也就是在燕行云这样不懂行的人眼中才觉得高深莫测，若是遇上像素凌云这样本就是懂这些的，也并不觉得有多么的望而却步。除了上古的大阵以及一些死阵外，其余的每一个阵法都有其相对应的解法，只要按着解法来，就不会有多困难。
燕行云捧着火团在素凌云旁边替她照明打下手，素凌云皱着眉头，额头上有汗珠渗出来，燕行云正准备腾出一只手提她将汗水擦一擦，不料手还没有抬起来，素凌云就道：“别多事，看好我的火。”
无奈之下他只得悻悻地将手收了回去。
待到素凌云终于将所有锁魂铃都按着一定的顺序摘下来之后，那些红线纷纷凋落下来，素凌云拦着燕行云向后退了一步，怕这阵法后头还有什么招式。不过两人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再有什么动静，素凌云才微微松了口气，对燕行云道：“可以了。”
主墓室中除了棺椁别无他物，也不见有那女鬼说的一对眼珠子。燕行云摸着下巴思索道：“该不会在棺材里吧？”
“那女鬼说在主墓室，也并未明说究竟在何处。这棺材是被钉死的，没有三齿撬我也打不开。”素凌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突然转头就往回跑，边跑还边冲燕行云喊：“中计了！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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