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故人来
“诸位高见，愚以为皆有道理，既然这样，何不各退一步，皆大欢喜呢。”
嗯？这是什么意思，众人面露疑色，狐疑地看着他。
楚映之解释道，“魏国先发动事端，秦国必然要讨个说法，黄金虽然珍贵，可哪儿比的上城池。秦国士兵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城池，于公于私，也不能轻易让人。”
“不过——”楚映之画风一转，“三座城池代价委实太大了些，据我所知，其中的两座城，是魏国重要的商道，魏国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退一步讲，事情的源头只是魏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人，秦国如此，难免有小题大做之嫌，若被诸国以为秦有吞并天下的意图，就把秦国放在了各国公敌的位置上，得不尝失啊各位。”
秦渊突然插话道，“你怎知孤没有这个意图？”
“还不到时机。”
“时机？”
“蚂蚁最小，力能撼树。秦国国力虽强，但是抵挡不住诸国联合，所以此刻表露野心，不是个好选择。”
“哦？那依你所言，应该如何抉择？”
“黄金分文不取，只取一座城池为最佳。秦境内不缺金矿，所以黄金可有可无。打下三座城池只取一城，秦国既得了实惠，又有先前三座城池做对比，魏国也跟容易接受些。于道义上，更是无可指摘。”
此话一出，马上引起了骚动，幕僚们交头接耳，频频点头，显然十分认同他的想法。
“下臣同意。”
“臣附议。”
“附议。映之公子大才，我等自愧弗如。”
……
在一阵附和夸赞声中，秦渊一锤定音，“好！孤准了。”听他的声音，看起来心情颇好。
解决完问题，其余人都被准许回去，只有“大才”的楚映之被单独留下，接受太子的“奖赏”。
秦渊走下台阶，走到楚映之面前，看着少年眼睛里亮闪闪的光芒，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说道，“孤的公子真厉害，说吧，想要什么奖赏，只要不是天上的月亮，孤都给你。”
“唔……”低头想了一下，楚映之盯着秦渊认真说道，“那就要天上的星星吧，月亮太大了，不好带。”
看着太子殿下错愕的表情，楚映之哈哈大笑，一把搂住他的腰，笑着说，“我只是把殿下的所想说出来罢了，怎么敢厚着脸皮讨奖赏。如果真要想奖我点什么的话，就陪我出去逛逛夜市吧，听说秦国的夜市尤为繁华，我还没见识过呢。”
秦渊这才恍然惊觉，最近因为政事，冷落了少年。当即让人准备便服，不过，少年怎么知道他心中所想呢？少年刚才所说，和他的打算一模一样。
按照秦渊的计划，原本就打算要一座城池，他也想到，即使是一座，魏国也定然不愿意。那就索性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最后和谈下来，不仅能达到目的，还能得个好名声。
可满朝文武，没一个人知晓他的心思，最后竟是不谙政事的少年一语中的，莫非真如诗上所说，心有灵犀一点通？
楚映之却只回了两个字，“猜的。”
“……”
“很难猜吗？”这不是一眼就看的出来？
楚映之本人十分困惑，“正所谓谋其上着取其中，谋其中着，取其下，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怎么会想不到呢？”
是啊，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满朝公卿愣是都没有一个人参透。
秦渊之前总觉得少年虽然聪慧，可只是些小聪明，终不堪大用，今日之事却让他刮目相看，原来，少年还有卓越的政治天赋。
可惜，他绝不会让少年沾染权势。
看着笑的开怀的少年，秦渊的眼神晦涩难明。
楚映之不懂秦渊复杂的心绪，他天生喜欢热闹，和秦渊并肩走在灯火通明的夜市里，东看看西瞧瞧，对什么都十分新奇。
到了一个捏糖人儿的摊子前，楚映之看的啧啧称奇，便站着不走，让人家给他捏他和秦渊的糖人。
秦渊并不乐意别人盯着他的面貌，让他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只是拗不过少年，故而全程沉着张脸，吓得老师傅的手直抖。
所幸，民间艺人的手艺十分靠谱，捏出来的两个小糖人儿看上去惟妙惟肖，把两人的特点完全表现了出来。
“殿下你看，这个可真像你，就是严肃了些，要是笑一笑就好了。”
楚映之说着，用竹签挑了挑秦渊那个小人儿的嘴角，把它的嘴巴挑的弯弯，“呐，这样就顺眼多了嘛！”
对他的幼稚行为，秦渊眼角抽搐，全当没看到。楚映之却不依不饶，追着秦渊，把糖人抵在他的唇前，要喂他吃。
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秦渊用冷漠的眼神表示拒绝，两人正僵持不下，楚映之突然感觉脚下一空，被拦腰抱起，一阵眩晕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转了个位置，被秦渊护在身后。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跪到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
刚才这个乞丐横冲直撞，要不是秦渊反应快，楚映之估计会被这个人撞到到地上。
不过他既然没事，也无意计较，便拉着秦渊准备离去，谁知那乞丐一下子蹿过来，抓住他的手，嘴里说些疯疯癫癫的话。
被这样一双黑乎乎地手抓着，楚映之的脸色变得十分精彩，他虽不嫌弃乞丐，可他有洁癖啊！秦渊面色一沉，正要出手，那乞丐又猛然松开，踉踉跄跄着跑远。
“算了。”楚映之拦住秦渊，“估计就是个疯乞丐，已经够可怜了，不用管他。”
秦渊回身询问楚映之有无端倪，他摇摇头，拿出锦帕擦了擦手，又偕秦渊逛了一会儿，便回了别苑。
等到了房间，关上房门，楚映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团，在烛火中展开。
这是刚才那个乞丐趁机塞给他的，上面只有一句话，“明日子时，城北脚下，张记酒肆，故人相见，静候君来。”
故人？
楚映之心想，能和他称得上故人的寥寥无几。楚国零星的几个朋友就不必说了，秦楚两国相隔千里，以他们的交情，应该没到这份上。
至于在秦国认识的人，师傅？直接来找他就是，用不着绕这么大一圈儿。
楚十朗和小七那对儿小鸳鸯？估计半夜翻墙进来地可能性更大。
再者就是赵均和封闲。赵均身为赵国太子，来秦国王都可能性不大，那就是……封闲？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他再没见过曾经的封兄，如今这张莫名其妙的纸条，除了他，楚映之想不到别人。
去还是不去？楚映之陷入了沉思。
同时，太子府，归来的秦渊也因为一件事，犹豫不决。
他的手边放着一张诗会的请柬，而诗会的主人，正是他即将要册立的太子妃，崔氏女。
秦国对男女大妨没那么严，贵族们举办宴会男女皆可参加。只要不是什么赏花会之类的，宴会上不仅有女郎，还能见到官宦子弟的身影。因此促成过好几对佳偶。
崔氏女此番举办地诗会就是如此，因为是诗会，除了贵族男女，还邀请了一些有名望的才子，特邀秦渊前去观赏。
自从独揽大权后，秦渊很少现身私人宴会，可本次宴会举办者是他未来的太子妃。他知崔氏女此举的用意，无非身份不够，生怕别人看轻了她，便拉大旗做虎皮，让他去宴会给她撑腰，向众人宣告，太子对这位准太子妃很满意。
太子妃是未来的王后，这个位置上的人必然不能太过软弱，否则不说别的，后院的那位齐侧妃就能吃了她。秦渊需要太子妃替他管理后院，而恰巧他的太子妃是个聪明人，于情于理，哪怕只是随便转一圈，他也应该去。
可这时候，秦渊却感到一阵心虚，眼前浮现出少年明媚灿烂的笑颜，要是让他知道，估计又要闹了，那个小醋坛子……
思来想去，秦渊决定要去，且带少年一同去。他想，这样一来，崔氏面子有了，而少年又不会误会他的心意，两全其美。
此时的太子殿下，完全不觉得带自己传闻中的“男宠”去准太子妃的宴会上有什么任何不妥。
而楚映之这边，也做了决定。
第二天，他紧闭房门，拿出自己床底的一堆瓶瓶罐罐开始鼓捣——没办法，武力值不行，只能出奇制胜。
倒不是他多恨封闲，这些只是他自保的手段而已。当时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回事，封闲就突然变了一个人，如今也好，两人坦诚布公谈一谈，恩怨是非，做个了断。
晚上，楚映之依约来了城北张记酒肆，就着凉菜喝了两盅小酒，晚风习习，客人逐渐离去，到了子时，偌大的酒肆，只剩楚映之一个人，
“公子，天色已晚，您看是不是……”掌柜走过来，尴尬地笑着，他们要打烊了。
“我等人，可容我多坐一会儿？”
“您是不是姓楚？”
见到楚映之点头，掌柜眼前一亮，殷勤地把他领到一个房间前，说道，“公子请，里面贵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搞得这么神秘？
楚映之推门进来，手里紧紧攥着匕首和迷药，可当看到窗前熟悉的身影时，他倏地呼吸一窒，整个人像被钉住般，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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