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春狩
其实他口味偏咸，却独爱柿子糖，因为那是他幼时唯一的甜。每当他不开心，王姐都会拿柿子糖哄他，如今身在秦国，王姐不要他了，却再次见到了记忆中的柿子糖，楚映之心中思绪万千。
看楚映之情绪不对，姚书楠顿时手足无措，磕磕巴巴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楚映之笑了笑，收敛起思绪，拿过一颗放在嘴里，“真甜”。
姚书楠这才放心，“公子喜欢就好。”
他看了楚映之一眼，忽而又低下头，低声说道，“明日，我想……想请公子喝一杯，不知公子肯不肯赏脸……”
看着对方泛红的脖颈，楚映之无奈，姚兄实在太容易害羞了些，弄得他都不好意思高声说话。“当然可以，什么时候？”
“明天！”
听到肯定的答复，姚书楠惊喜地抬起眼眸，“明天日中好不好，我在聚贤楼等你。”
日中……
楚映之有些为难，“明天没问题，可日中……不太方便，可否改到晚间？”
明天是春狩的日子，太子必然会带他出席，白天人多眼杂，晚上他倒是可找个机会，偷偷溜出来。
“黄昏前可以么？”姚书楠对此格外执着。
白天肯定是不行的，可是……他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实在狠不下心拒绝，于是点头答应，“好！”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姚书楠难掩兴奋，没有多加逗留，临走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映之公子，明天，你可一定要来啊。”
“我……我等你。”
楚映之笑着挥挥手，心里却有些疑惑，今天的姚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明日正常是要上值的，难道他要为了喝酒告假？不像姚兄的风格。
听工部尚书说，他因为家中变故已告假许久，唉！方才他该问一句，家中情况如何，是否需要帮助。
罢了，明天再说也来得及。
楚映之边想边走，一不留神，咣当一声，撞到一个坚实的胸膛，“——啊，痛！”
抬眼看去，之见太子殿下黑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看着他。
“殿下……巧了哈。”
“不巧，孤在等你。”
楚映之接不上话，尴尬地笑笑，被太子殿下提溜到了书房。
太子殿下俨然把楚映之当成了禁脔，旁人不得触碰半分，这个工部小吏，几次三番找他的人，意图不轨，秦渊心中不爽很久了。
楚映之哄了半天，终于把太子殿下哄得通体舒畅，这个节骨眼儿，他不敢提明日和姚书楠出去喝酒，转而说了赵国公子一事。
所幸，秦渊并没有事后寻仇的意思，淡淡说道，“他若是安分，自然不会有事。”
闻言，楚映之松了一口气，却听秦渊反问，“你怎么如此关心这个赵国公子，有交情？”
楚映之苦笑，“我和他才见过两面，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不过是，物伤其类罢了……”
时至今日，楚映之切身体会到了当初顾侍卫告诉他的箴言，太子殿下喜欢你的时候，什么都好说，他就怕万一有一天……
“他怎么能和你比！”
一道厉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看着少年低垂的脖颈，秦渊心中一软，罢了，还是个孩子呢。
拉住少年的手，把他虚虚圈在怀里，秦渊温声说道，“你好好待在孤身边，什么都不用怕。”
楚映之顺势靠在他的肩膀，经过这一段时间相处，他已经习惯了太子的怀抱。
扪心自问，太子虽然霸道了些，但待他极好，他在秦国这段日子过的比楚国还要舒心，可太子将要娶妻……
当初稀里糊涂认下了这段关系，莫名奇妙发展至今，他感到太子对他的占有欲越来越强，而让他心惊的是，他对太子似乎也有了一丝……牵绊，他真能眼睁睁看太子娶妻生子么？
……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得过且过吧。
一旦挑破，他预感会有不好的事发生，维持这样朦朦胧胧的情愫，兴许船到桥头自然直？
楚映之乐观地想。
可是往往人算不如天算，变故就在一瞬间。
——————
春狩的场地是皇家园林，建造的庄严肃穆，殿宇辉煌。周围亭苑密布，一池三山，厚重又不失灵巧，尽显皇家风范。
楚映之掀着帘子，看着浩浩荡荡的人马，不禁叹叹道，“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古人诚不欺我也！”
他的话引来一声嗤笑，秦渊道，“不错，看来这段时间功课没落下。”都会吟诗了。
想当初，某人可是连背个三字经都费劲。
楚映之显然也想到了这茬儿，当初因为这事儿没少被嘲笑，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可不怕秦渊了，眉毛一竖，张牙舞爪向他扑过去。
“别闹——嘶！”
马车一个颠簸，楚映之向前载去，牙齿重重磕上了太子殿下的唇。
嘴里一股儿铁锈味儿，楚映之急忙从太子身上下来，愧疚地看了看他的伤口，“还好还好，只有个小口子，流了点儿血。”
秦渊摸了摸流血的地方，好半晌，说了一句，“好甜。”
嗯？什么甜？
楚映之不解，还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又被拉到一个宽阔的怀里，粗粝的吻铺天盖地而下，他像一个蚌，被迫张开壳子，露出内在的柔软。
结束，楚映之已脸颊泛红，气息紊乱，秦渊却和没事人似的，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地说道，“甜的。”
楚映之浑身无力，颤颤巍巍从怀里拿出一颗柿子糖，堵住秦渊的嘴。
呸！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糖了！
谁知太子殿下尝一口，认真地说道，“没你甜。”说罢又覆身上前……
登徒子！禽兽！
楚映之内心狂骂，却又不得不应付越发禽兽的太子殿下。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还挺熟悉，听着那声音由远及近，楚映之趁机推开秦渊，“殿下，有人！”
被打扰了好事，秦渊脸色直发黑，楚映之却如临大赦，急忙掀了帘子，哦豁，还真是个熟人。
这温婉贤淑的模样，不正是齐国王女，未来的太子妃娘娘，齐婉儿么。
齐婉儿也是一愣，看着楚映之面目含春的样子，恨不得把他那张俊脸抓破，强忍住心头的嫉恨，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这是妾亲手做的糕点，希望殿下赏脸。”
春狩的队伍，卯时便已整装待发，巳时才开宴，好多人都饿着肚子上路。之前有经验的，会揣点儿吃食充饥，像楚映之这种两眼一抹黑的，啥也没准备，身上仅有的柿子糖还被无良太子搜刮殆尽，早已经饿的饥肠辘辘，故而太子还未表态，他就代太子收下了那个精致的食盒。
别说，齐婉儿人品不怎么样，手艺还不错。这糕点色香味俱全，小巧精致，楚映之一口一个，齐国王女的一番心意，都进了他的肚子里。
——————
象征秦国的旗帜在风中飘扬，礼官洋洋洒洒地说着“国运恒昌”的吉利话，楚映之懒得听，吃饱喝足后，娇小的身躯躲在太子殿下身后，昏昏欲睡。
秦国太子殿下向来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在宴会上明目张胆宠爱一个少年，引起众人频频侧目，不由得想起近日的一段流言，听闻，太子殿下欲效仿龙阳君，与这楚国公子有分桃断袖之交，而太子殿下又欲娶楚国柔姬为侧妃……
一时间，诸人心思各异，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楚映之倒是不知道他已经成为八卦的漩涡中心，有秦渊这么一尊大佛杵在他面前，谁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即使是看他不顺眼的老妖婆，也不敢拿他怎么样，让楚映之着实狐假虎威了一把。
他所说的老妖婆就是秦王后，其实秦王后保养得当，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儿。但自从那一顿毒打后，楚映之就只记得她凶神恶煞的一面，现在看见她，只觉得屁股隐隐作痛，不自觉往秦渊身边靠了靠。
“莫怕。”秦渊回握住他的手，高大的身体挡在他的前面，为他挡下所有刺探的目光。
冗长的贺词终于念完了，春狩即将开始，按照惯例，太子要先上场猎一只雄鹿，今日的秦渊一身黑蟒箭袖，脚踩鹿皮靴，骑着汗血宝马，身高腿长，一箭下去，直中目标，赢的满堂彩。
楚映之混在人群中，一起观看太子殿下的英姿，在这个当口，突然袖子被人拉了一下，转身一看，竟是魏璋。
魏璋冲他笑笑，拱了拱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楚映之猛然想起，对了，他今日有个“艰巨”的任务，魏国王姬还指着春~药和太子殿下一度春宵呢！
说实话，药，他还真带了，可是他早已把一切和盘托出，怎么可能对秦渊下~药，如今只能默默对魏国王子说声抱歉了。
说起来也不怪他，毕竟魏璋先拿着他的把柄威胁，他也不是啥好人，咱们大哥不说二哥。思及此，楚映之心安理地把他抛到脑后，伸出手，任由秦渊把他拉上马。
秦渊不喜热闹，带着他到了一处僻静之地，突然，从草丛里窜出一只雪白的兔子，楚映之眼睛一亮，摆好姿势，拈弓搭箭，只听“——叮”的一声——
小兔子逃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支孤零零的箭羽插在草丛上。
感受到后面人胸腔的震动，楚映之自暴自弃地说，“想笑就笑吧。”
他投壶还好，可却不精弓箭，一路下来，连个兔子狐狸之类的小动物都没猎到。
难得见少年丧气的样子，秦渊笑笑，环住少年的臂膀，把住他的手，缓缓说道，“眼往前看，手臂发力，肘部弯曲……”
突然，他似察觉到什么一样，快速指向另一个方向，在楚映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嗖的一声，利箭呼啸而出。
“——呃！”
一声闷哼过后，接下来是重物倒地声音，殷红的鲜血逐渐染红了一片土地。
竟然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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