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颗糖
望着柳先生的马车离去，楚映之有些惆怅，顾侍卫走了，老师走了，身边的故人总是一个又一个离他而去。
河流布局图已经绘制完毕，太子不允许他再插手，工部人人待他客气万分，不敢给他派活儿干，最近姚兄家中有事，他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不知去往何处。
突然，一个七八岁的垂髫小儿闪身出现在他面前，楚映之急忙拉紧缰绳，那小孩儿不躲闪，手里握着一支糖葫芦，径直走向楚映之，“大哥哥，这个给你。”
是一个灰色的锦囊。
楚映之接过，用手一模，感觉里面似乎是一张绢布，他看向小孩儿，问道，“乖乖儿，谁让你给我的？”
那小孩儿往身后一指，却空无一人。“咦？不在了。”小孩儿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迷茫，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在那里的人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楚映之又问了些话，小孩儿年纪小，说话颠三倒四，大概意思是有人给了他一串糖葫芦，让他把这个香囊给楚映之，那人的相貌小孩儿描述的不甚详细，楚映之猜不到是谁，待打发走了小孩儿，他悄悄打开锦囊，拿出里面的绢布，只见上面写着，“文书已备，静待佳音。”
魏璋！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险些把这茬事儿忘了，估计太子娶妻的消息一出，齐国和楚国都有份，魏国坐不住了。
今时不同往日，魏璋手中的把柄已不能再威胁他半分，他也不需要这份通关文碟，加上他和太子如今的关系……
楚映之揉揉脑袋，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不甚清白！
所以让他下~药，定是万万行不通的。
……
原本是个小插曲，他打算私下拒绝魏璋，可偏他嘴快，一时不慎在太子面前说漏了嘴，秦渊似笑非笑，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公子倒是胆大。”
楚映之尴尬地笑笑，打了个哈哈，“这不是没答应嘛！”
再说，当初这些事他都竹筒倒豆子倒了个干净，怎的现在来翻旧账！
秦渊心道，少年胆大妄为，若不是他发现的早，兴许真被他伺机逃走，到时候他去哪儿再找这么一个妙人儿。
秦渊早已把貌美的少年当做自己的囊中物，他对自己人，向来“宽厚”，在太子殿下的眼里，楚映之虽然顽劣了些，但是本心质朴纯真，那居心叵测的魏国王子却实实在在带坏了他的少年，撺掇他的人干坏事，其心当诛！
绕是楚映之厚脸皮，也被太子殿下的土匪想法惊呆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言重了，言重了。”
魏璋威胁他，不是个好人，可他也有逃跑的念头，才提出的交易，他们也算半斤八两，说不上谁坑谁。
秦渊却道，“你为他求情？”难道少年还有别的想法？秦渊的语气逐渐危险。
楚映之把头摇成个拨浪鼓，“没有没有。”他斟酌着说道，“魏国王子毕竟是您的表兄弟，要是闹的太难看，王后那边恐怕也不好交代……”
秦渊冷笑一声，不以为意。又想起楚映之在凤仪宫挨的那顿打，以为他害怕王后，温声安慰，“莫怕，有孤在，谁也伤不了你。”
楚映之默然，他发现两人的思路完全不在同一频道，突然，他脑海里闪过顾钊曾经对他的告诫，“殿下心思难测，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公子万万不可惹怒殿下。”
如此看来，顾侍卫总结的果真精妙。如此，他也只能默默对魏国公子说声抱歉了，不过他也有些好奇，太子殿下准备怎么对付魏璋，毕竟人家现在啥也没干，就是去抓人，也拿不出证据。
秦渊冷冷一笑，“既然想留在秦国，那孤就成全他们。”
楚映之没懂他的意思，秦渊却不再解释，拉起他的手，按到太阳穴上，“给孤揉揉。”
哦，这是太子殿下的新爱好，每天都要找楚映之给他按摩头穴。
起初楚映之还老大不乐意，可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后来他苦中作乐地想，至少能天天欣赏太子殿下那张俊脸，不亏不亏。
后来他发现了一个小秘密，就是每次给秦渊按摩的时候，太子殿下都出奇地好说话，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都会应允，于是他会趁着这段时间为自己争取一些小福利，比如？
“殿下，西郊马场借我玩玩儿呗~”
听说到了一匹烈马，极难驯服，楚映之眼馋很久了。
秦渊闭着眼睛，沉声说道，“马场可以去，须得让骑官挑温顺的马儿，尤其是新到的汗血宝马，不许碰。”
切，那还有什么意思。楚映之撇撇嘴，一脸不乐意。
秦渊却仿佛知他所想，说道，“那马性子烈，你若真想要，待孤驯服了它，把它送给你当坐骑好不好？”
“殿下，我骑射功夫很厉害哒。”言外之意，他也能驯服那匹烈马。
“你身子弱，不要胡闹。”秦渊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听这话头，楚映之知道已不可转圜，也不知怎么了，最近太子管他管的越来越严，简直要把他当成禁脔，他气结，也不按了，抽身而去。
秦渊睁开眼，只看到一个气呼呼的背影，心想，孤真把他宠坏了。
搁以前，可怜无助的小国质子哪儿敢给他甩脸子。
不过，这样鲜活的少年，他也喜欢。
思及此，秦渊无奈地笑了笑，低声吩咐，“顾封，驯了西郊的那匹马，别让他受伤。”
顾封，是继顾钊之后，秦渊新提拔上来的贴身侍卫，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只知道他武功奇高，和原来的顾侍卫不相上下，却更沉默寡言，只听从太子的命令。
这个神秘的新侍卫，让众人对秦渊更忌惮了几分，不由暗自猜测太子殿下究竟有多少势力。
——————
楚映之气鼓鼓走了，果然，如秦渊所料，他没有乖乖听话，而是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去了西郊马场。
哼，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还不是让我得手了！楚映之攥着那枚蟠龙玉佩，笑的一脸得意。
西郊马场算是太子殿下的私人别苑，凭借太子殿下的私人玉佩当然可以进，况且整个太子府的人都知道，这个楚国王子现在可是太子殿下的心尖尖，谁敢拦他？不仅得恭恭敬敬迎进来，还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楚映之如愿见到了那匹汗血宝马，果真皮毛油亮，膘肥体壮，可惜倒是没传闻中那么难驯。他三两下就让这匹烈马乖乖听话了，楚映之骑着它撒欢儿跑了两圈，正在兴头上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冲他跑了过来。
“公子救命啊！”
他急忙勒住缰绳，周围的侍卫一窝蜂上来把那人按倒在地，喝道，“何人敢擅闯太子府邸？！”
随即扯起那人的头发，露出一张涕泗交加的脸。这人神色狼狈，脸上还沾染着灰尘，等等？这人怎么这么熟悉。
倚仗自己的好记性，楚映之想起来了，这不是赵国公子嘛！曾经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他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自然不知，刺客一事，秦渊虽没有宣扬，可暗地里手段狠绝，趁机进行了大清洗，一时间朝堂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嫌疑最大的赵国公子当即被抓了起来，虽然没用刑，但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待几天，也足够把养尊处优的公子吓得肝胆俱裂。
他不是其他不得宠的公子，他原是赵国王后所出的嫡子，因赵王被秦国吓破了胆才被送来，等日后回去，他依然是身份尊贵的嫡长子，是能继承赵国王位的嫡长子！
所以他不能死，他绝不能死在秦国！
听了他的遭遇，楚映之默然，当时他受了伤，又和太子那般……纠缠不清，就没留意刺客的后续，没想到竟然和赵国有关，看赵国公子这幅样子，不像有魄力刺杀太子的人啊。
不过——“你为何找我？”楚映之疑惑，他不是应该和先太子解释么？
赵国公子急忙道，“谁人不知殿下宠信公子，若是公子能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我当以千金酬谢！”
千金！
楚映之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想到，现在他吃太子的，住太子的，又不用逃跑，要那么多金子作甚？
于是说道，“我做不了殿下的主儿，况且殿下既然放了你，肯定相信你的清白，何必杞人忧天哦。”
可能在地牢那几天把赵国公子吓出了阴影，也可能秦渊这个人对赵国影响太大，他死活不相信太子是真心放了他，抱着楚映之的腿苦苦哀求。
这赵国公子比他年纪还要大，之前也是个文质彬彬的模样，现在这么狼狈地跪在他的脚下，楚映之心里难受，不免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要不是太子，他的处境估计不比赵国公子好多少。
“好啦好啦，我帮你问问。”他耐不住苦求，终于松了口，得到一阵千恩万谢。
……
出了这档子事，楚映之兴致缺缺，没有心情跑马，当即回了太子府，走到正门口，突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姚兄？”
这人赫然便是多日不见的姚书楠！
见到他，楚映之笑了起来，“姚兄，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不，不了……”姚书楠还是一副腼腆的样子，“我和公子说几句话就走。”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递到楚映之手上，“以前听说公子喜欢吃这个，家中母亲闲来无事，刚好做了些，给你尝尝。”
楚映之打开，一阵熟悉的香甜味儿扑鼻而来，那是……一包亮澄澄的柿子糖。
他蓦地眼框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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