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坦白
缕金百蝶袄,流彩暗花长裙,还有一个雪白的羽锻斗篷。用的都是上好的布料,华丽而尊贵,楚映之相信,任何一个女郎收到这份礼物都会欢呼雀跃,可是,他是个男的啊!
难道那个忠心耿耿的顾侍卫真去告密了?没脸活了!
深深吐出一口气,稳住,楚映之觉得,他或许还能挽在挽救一下,于是抱着盒子溜溜跑到了太子寝殿。
此时已是亥时,秦渊却还是衣缕齐整,在批折子。
“坐”他随手扔下一本奏折,揉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
昏黄的烛光下,平日里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多了一丝烟火气,楚映之突然想到,太子殿下也才刚刚及冠,每日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其实他也会累吧?
“这么晚了,公子何事不眠?”秦渊问道。
“我……啊,今天月色皎洁,来找殿下……谈心,谈谈心哈。”楚映之有些尴尬,说话吞吞吐吐。
“哦?想谈什么?”秦渊挑眉,不知道这个精怪的公子又想出了什么点子。
“谈谈,殿下为何送我这个?”说着,颤颤巍巍把怀里的盒子抱了上来。
“公子不喜欢?”看到这个盒子,秦渊莞尔。
“殿下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楚映之艰难地开口,“我虽然生的嗯……白净,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儿,这份礼物,恕我不能接受。”说罢把盒子往对方面前推了推。
“可是款式不喜欢?还是颜色不喜欢?”秦渊像是没听懂他的话,“这是当下最时兴的款式,至于颜色?难道公子嫌弃过于素净?”
“殿下,不是素不素的问题,是……”
“或许公子更喜欢红色?的确红色衬人,更适合你。”
秦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楚映之惊呆在原地。他他他……他认出我了?!!!
“殿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楚映之一点也不想面对现实,死鸭子嘴硬。
“驿站初见公子,惊鸿一瞥,孤实难忘怀。”
他果然知道了!!!
楚映之突然涨红了脸,像个煮熟的虾米,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见状,秦渊笑道,“公子不必介怀,孤又不会因此而轻视你。况且……喜女装没有触犯秦国任意一条律法,公子放心穿就是。”
楚映之脑子要炸开了,恍惚想起对今天自己对顾钊说过的话,难道,那时候刚好被太子听到了?
“在太子府,孤无所不知。”看出了他的疑惑,秦渊淡淡回道。
楚映之了然,想到府中各处应该都有太子的耳目。是了,像秦渊这等心思缜密之人,必然把太子府把持的滴水不漏,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定逃不了太子殿下的法眼,看来以后在太子府更要谨言慎行才是。
“其实这是个误会……”楚映之还想抢救一下,可是这其中缘由,又怎么能为外人道呢?况且对方是秦国的太子,万一他代替王姐的事情暴露,楚国和他都吃不了兜着走,思来想去,只得放弃,憋出了一句,“谢殿下。”
“殿下这么晚不睡,有何忧虑?不妨和我谈谈,兴许能为您分忧解难。”楚映之快速转移话题,求求了,快忘记女装这个事情吧!
看少年羞的脸颊通红,不敢正眼看他,秦渊觉得有趣,又逗弄了少年几句,直把他欺负的两眼汪汪。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眼看都快把人欺负哭了,太子殿下终于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及时收手。“孤这里,还真需要公子相助。”
——————
城郊
“殿下,我们要去哪里呀?”
坐在宽敞的马车里,楚映之一手紧抱怀里的鎏金小暖炉,一手偷偷掀开帘子——
“嘶”利刃般的寒风刮到脸上,他倒抽一口凉气,急忙放下帘子,“真冷啊。”
“到了就知道了。”秦渊没有正面回答他,老神在在,闭目养神。
听着外面呼呼的冷风,黑灯瞎火的,楚映之突然有点害怕,这这这……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啊,身边还有一个阴晴不定太子殿下,他心里直发虚。
“可我冷。”楚映之委委屈屈,大晚上不睡觉被拉到荒郊野外,再没比太子更难伺候的了。
“冷?”秦渊睁开双眼,看少年整个人瑟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他沉吟片刻,干脆利落地解开了身上的黑色大氅,披到少年单薄的身体上。
全身被温暖包围,鼻尖充斥着那股熟悉的冷香,楚映之拢了拢衣服,刚要道谢,却发现太子殿下已经又闭上了眼睛。他眼尖,看到太子殿下里面只着了单衣,他甚至能顺着衣服的纹路感受到他强健的胸膛,和裹成球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秦渊倒不觉的冷,因为常年练武,他体格强健,本就体热,这样的温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突然,手里被塞了一个暖乎乎东西。
“殿下暖暖手吧。”只见少年笑的眉眼弯弯,把自己的宝贝手炉给了他。可能是少年笑的太灿烂,鬼使神差,他竟没有拒绝,任由掌心出汗,一直握在手里。
“到了。”马车停下,秦渊把手炉还给少年,用大氅把少年紧紧包住,只留下一张白嫩的小脸儿。
“殿下,这里是?”
楚映之站在呼啸的寒风中,看着这一片荒野,莫名其妙。
大晚上不睡觉拉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看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
“公子可知这是哪里?”不等他回答,秦渊自顾自地说道,“这是秦国著名的荒村。”
“这里本是一个正常的村落,因为连年大旱,颗粒无收,百姓活不下去,只能背井离乡,去别处谋生,久而久之,这儿就成了著名的荒村,方圆十里,连乞丐都没有。”
“不仅这里,秦国很多地方皆是如此,百姓流离失所,无力缴纳税赋,朝廷没了税收,国库便会空虚,孤拿什么养我大秦的将士?”
“所以殿下想……”提高税收?
天灾,所有国家都躲不过,这时候朝廷税收锐减,入不敷出,一定会提高税赋。而百姓是最苦的,一部分人吃不饱饭,无家可归,有有口饭吃的人,却还要面临层层税赋剥削,在楚国,他眼见多少人为此流离失所,他痛心,却无能为力。
“孤要修一条水渠!引湘江水入秦,孤要让秦国良田皆能受到灌溉,让秦国百姓皆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不必受天灾的威胁!公子可愿意助孤?”
周围一片寂静,秦渊的声音掷地有声,狠狠砸在了楚映之心上。
“我愿意!”
过了片刻,楚映之像是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他仰头看着秦渊,目光灼灼,“殿下有如此心胸,乃大丈夫也!有这样的太子,是秦国子民的福气。”第一次,他对一个人产生了佩服的情绪。
之前,他只觉得太子殿下手段狠辣,他或许会是一个威严的君主,却不一定是个明君。现在想来,是他看轻了太子殿下。
冷风中,他望着这个男人坚毅的下巴,心想,放眼诸国,谁能比得上秦太子?他有谋略,有胆识,有手段,最重要的是,他对百姓尚存一丝怜悯之心,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天下霸主!
“修建水渠花费巨大,朝中反对声音太大,孤只得暂时搁置,所以此事要秘密进行,不得泄漏,公子可明白?”
“明白明白!”楚映之秒懂,就是先斩后奏嘛!不同意?我先做,到时候都挖完了,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难道还能填上不成。就算挖到一半被发现了,那也得继续干下去,不然前面不都白费了?
楚映之突然想通了,为何让他在工部和吏部里面挑,原来以为只是随口说说,实际大有文章。工部,不就是掌管兴修水利方面的事宜吗?估计去吏部,也有一个棘手的事情等着他,他再次为太子殿下的老谋深算所折服。
工部啊……
楚映之眼咕噜一转,心思活泛起来,“殿下,我年少时读过几本这方面的书,兴修水渠之前需要勘测地形,画出最佳路线,所以……”
他深吸一口气,咬咬牙说道:“所以,我需要一张秦国地形图!”
“好!”秦渊满口答应,“区区地图,小事一桩。公子需要什么只管开口,孤允你工部最最高权限,所有典籍文本,皆允你查阅。”
饶是楚映之,也被他的豪气惊呆了,呆呆地问:“殿下,就这么信得过我么,我可是楚国的质子,我是楚王的儿子,万一我有异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点胆量,孤还是有的。再说,”秦渊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孤之前说过,孤向对自己人,向来宽宥,只一点,孤最讨厌被人欺骗,若是有人胆敢背叛,后果……呵。”
后面是什么,秦渊没有明说,从他阴狠的表情可窥见一二。一心想跑路并且已经狠狠欺瞒了太子殿下的楚映之并不是很想知道这个后果,于是说道,“殿下,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回去?今晚月色正好,公子如何忍心辜负这良辰美景。”
良辰美景?
楚映之抬头看看天,月光被乌云遮住,只有几颗零碎的星星若隐若现。周围空无一人,寒风阵阵,这场景,就是突然冒出个白衣女鬼他都不觉得奇怪,太子殿下是怎么看出来“良辰美景”的?
不过,太子殿下向来唯吾独尊,胳膊哪里拧的过大腿,楚映之一脸麻木,任由马车咣当咣当把他拉到了一处酒肆,幸好,此处已经靠近王城,灯火通明,周围人来人往,他至少不用担心从哪里冒出个女鬼来。
这是邑城最著名的酒肆,老远就能闻到酒香扑鼻,时常人满为患。今日天色已晚,才显得有些空旷。秦渊轻车熟路地带他找了个靠窗的位子,看着油腻腻的凳子,楚映之紧皱眉头。而秦渊已经坐下,并且点了一盘牛肉,炒猪肝,和两碟凉菜,一盘花生。
“怎么不坐?”点完菜,看楚映之还站着,秦渊问道。
只见少年耷拉着脑袋,一张小脸又皱成了包子,声音充满了委屈,“殿下,太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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