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陷阱
李微言确实揍了皇帝,而且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朴实无华地从正门走进来照着他脸上就结结实实来了一拳。
至于为什么,还要从一天前讲起……
李微言奉诏入宫,既不行礼,也不称陛下,底下卫兵见怪不怪。谢秋明也没有降罪,而是如自家人拉家常一般请她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皇宫的茶一如既往的顶级且昂贵,仅是茶色茶香都比宫外那些茶高上一截,但对于李微言这样一个喝茶如饮牛的家伙来说没差别。
而且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聊的。李微言不喜欢谢秋明这件事是写在脸上的,谢秋明也心知肚明。
他这样的聪明人自然不会直截了当地问她是否要主持登基大典,而是旁敲侧击地聊些最近朝堂中的腐败问题还有新朝的部门规划。
朝堂这些事情跟李微言有什么关系?当然没有关系,但其中涉及的人和部门,跟李微言有些关系。
“说了这么多,您是想以除妖司的利益做交换,让我来主持这个大典?”李微言还是一如既往地横刀直入。
谢秋明笑得很是温和。“言姨这就见外了,朕怎么会逼您去做利益交换呢,朕始终尊重言姨的选择,无论最后如何,朕都不会怪罪您的。”
李微言把茶水一饮而尽,寒暄了两句就告退了。谢秋明的笑容在她出门那一刻瞬间冷却。身边的太监嘟囔道:“天师大人对陛下如此不敬,那大典岂不是……”
“不会的。”谢秋明看着门外的身影。“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若是天下大乱,第一个遭罪的不会是朕,而是她和父皇心心念念的百姓。”
李微言只要一见谢秋明就烦闷,今日这趟出来,心头更是燥热不安。刚走出几步,就觉得头有些发晕,浑身热得异常难受。今天也不是燥热的天气,怎会如此……
不对。
他娘的,谢秋明那个王八蛋往茶里放了什么东西!
仙人的体质与凡人不同,寻常的毒物麻药之类的东西很难生效,就算生效了也很快就会被代谢出去。所以李微言对于茶水下毒之类的东西一直没什么防备,却没想到今天阴沟里翻船了。
好热,不是如炼狱熔岩那样的热,而是从身体里往外烧的热。李微言的脑子发昏,走路也晃悠起来。强烈的情绪和冲动,让李微言现在立刻就想撕碎些什么东西,活物也好死物也罢,都可以。
她可以现在回头去活撕了那小王八犊子吗?
但强大的理智压住了这股毁灭的冲动,她知道她要是在这失控,就真的要天下大乱了。李微言扯开了衣领子想让身体降降温,体内灵脉不断涌动来压制现在大脑中各种混乱的想法和冲动。瞳孔也不自觉地染上了赤金的色彩。
想要毁灭,想要吞食,想要……该死的。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这一路上没有任何太监宫女亦或者是侍卫。她扶着墙,体内横冲直撞的灵力让她现在不敢施展任何法术,因为说不准一个不小心炸平了半个皇宫。
走廊的尽头有一道墨青色的身影,李微言的眼前有些重影,看不清来人的面貌。对方看到她这副模样,赶忙上前扶着。
一股药香味扑鼻而来,李微言强撑着抬头,模糊的视线里似乎出现了熟悉的面孔,让她的精神有些放松下来,头靠在面前的怀抱里。“……阿竹……你怎么进宫来了?”
对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试探而谨慎地揽上她的腰,轻声道:“我担心你……你这是怎么了?”
传入耳中的也是熟悉又安心的声音,李微言终于完全放松下来,整个人倚在了对方身上,“没事……只是有些晕……你别担心……”
她费力地抬起头,一双金眸染着赤红的色彩,叫眼前的“竹山”看得呆愣住了,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脸庞。这张泛着红晕又迷离的脸让他看得几乎入迷,他的心跳声狂乱不止。
“阿竹……怎么了?”李微言有些困惑,然后迷糊地攀上他的脖颈,脑袋埋在他的项间,如小兽一般嗅着他的味道。“竹山”的脑子几乎都要炸开了,他一只手揽着她,另一只手紧握着袖中的药瓶,犹豫不决。
她身上的味道,也带着一点药香气,还有一点点尘土的气息,再仔细闻才可以闻到淡淡的温润香气,她的味道与她平时锋利又热烈的做派截然不同。
“竹山”正犹豫着,抬头便看到陛下在长廊另一头冷冷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慌乱地转动,随即将袖中的药瓶取出放到李微言面前让她嗅闻,闻到药瓶的李微言也安静了下来。皇帝看到这副场景,才满意地转头离开。
贺易之抱着自己魂牵梦绕的人儿,心中突然生出了悔意。她是否会怨恨自己,或许,她这样个性的人,醒来后会直接杀了他呢。可狂乱的心跳又在催促着他快些。
真是可笑啊,他想象过许多场景,可能是他成为权臣后正大光明地站在她面前,也可能是背德之后一夜的欢愉,就是没想到,最后依旧是靠着扮演那个人来拥有她。
贺易之把怀中人抱起,就近进了旁边的房间。封闭的空间让李微言愈发躁动不安,她蹭着他的脖颈问:“阿竹……这不是回家的……”
“不,言儿,我们已经回家了,别怕。”他温声安慰道。
李微言唯有在那个人面前才会这样乖巧,真是叫人嫉妒得发狂。
昏暗的房间让他的面目越发模糊。李微言抱着他的脖子轻轻啃咬起来,狐耳和狐尾冒了出来,贺易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在了原地,他没有想到……她居然是狐狸?
感觉到他的僵硬,狐耳的人儿困惑地抬头看他,尾巴也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贺易之的理智几乎被瞬间蒸发。
但现出狐身的李微言嗅觉也变得异常灵敏,调配出来的药香无法再欺骗她的鼻子。李微言嗅到了不属于竹山的味道,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刚刚被药物安抚下来的情绪立刻轰响,猛得将贺易之推了出去。
李微言下意识的力气不算小,贺易之摔在桌边,痛得几乎站不起来。刚刚还乖巧的人,此刻看起来就是一只炸毛的狐狸,赤金色的细瞳怒瞪,在昏暗的房间里尤为清晰。危险的怒意和威压瞬间充斥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就好像即将爆发的火山。
但凡是活物感受到这种气息都会知道死亡将近。
贺易之却好像松了口气似的,勾起嘴角等着她来杀。
昏暗的房间里,那双赤金色的眸子越发逼近,强烈的杀意让贺易之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或许是在那昏暗的光线里,他看起来真的很像竹山,又或许是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够将人活活撕碎。李微言的身影突然就在眼前消失了,连带着满屋的杀气与威压。
贺易之大口地喘着粗气,无力地倚在桌脚边,笑着流下泪来。“为什么……不杀我呢……要是被你杀了就好了。”
天师别院中,送走了客人,竹山终于腾出点时间写写医案。可心头不知怎么的,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让他心神不宁。
写了几页,行文乱七八糟的不在状态,竹山停笔,决定不再糟蹋纸。他捂着胸口,然后搭上自己的脉,想着难道是因为岁数上来了,血流不畅通了吗?他重新整理了思路,换上新纸。
刚写了半页,后颈的汗毛倒竖,强烈的恐惧感突然压了过来,就好像猎物被猛兽从背后盯着一样。他刚要回头就被一股巨大的力推倒在桌子上,纸和墨被推翻在地上。
竹山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的只是自己的妻子,可是她看起来很不对劲,狐身已现,赤金色的眸子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怒气和威压满溢出来,那副神情就好像真正的猛兽似的。
“言儿?”他试探性地问道,但李微言就像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样粗暴地撕扯开他的衣裳,尖牙噬咬在他露出的皮肤上,就好像真的要将他咬碎撕裂吞吃入腹一般。剧烈的疼痛让竹山浑身绷紧,生物本能的恐惧和对妻子现况的担忧同时充斥着他的脑子。
眼睛,眼睛不是赤红的,是赤金色的……并不是入魔。竹山试图安抚她,但却被钳制得动弹不得,被尖牙咬出的伤口将白色的内衬染红,疼痛感让他忍不住喊出了声。
竹山的声音让李微言恢复了些许理智,她仍然钳着竹山,颤抖着低下头,汗珠不断地落到他的身上,混着血淌下了,她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不算完整的话。“阿竹……我好难受,好难受,热,阿竹,求你……阿竹……”
看着妻子这副模样,竹山心疼得要死。不过才几个时辰不见,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他尽力压下伤口传来的疼痛感,温声细语地安慰着她,可她似乎一个字也听不见,双眼甚至不是聚焦的。
“阿竹……不想的话,我就停止,停止,停……”李微言浑身都在发抖,眼中金色的灵力在激烈地游走,钳着他的手也艰难地张开。
“……你想做的事情,会让你好受些吗?”竹山的眼睛泛起红血丝。
李微言无法回答,她的脑子似乎已经没有办法继续运行了,就好像真正的野兽那般。竹山的手从钳制中脱身,他却没有逃,而是抚着她的脸颊温声道:“如果是言儿的话,都是可以的。”
这句许可像是拉开了洪水的闸口。竹山咬着牙抓紧了桌边,剧烈疼痛感和被侵入感突兀地侵袭上来,还有野兽般的撕咬和啃噬。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欢愉同时纠缠着他,让他几乎昏死。
不知过去了过多久,李微言从扶着疼痛的脑袋从书房的矮塌上醒过来,脑子好像一团浆糊似的。周围没有其他人,李微言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把这混乱的脑子理处一点条理来。
在碎片般的记忆里,她好像出了殿门,然后……然后……李微言直接吓清醒了。她脑子里能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只有被弄得一塌糊涂、浑身是伤双目失焦的阿竹和血淋淋的衣服。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塌上滚下来,环顾四周,书房依旧一尘不染,整齐干净,看不出任何血迹。难道是她发梦?李微言慌得走路都不稳当,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披着件袍子半跑半爬地出去找竹山。
她踩着石砖跑进院子里,环顾四周没有人,然后又去他平常呆的房间找,没找到人。她慌得像找不着尾巴的狐狸,在院子里乱窜。
“怎么连鞋子也不穿。”
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李微言才停下来,回头看去,竹山如平常那般,衣着整洁一丝不苟,端着一碗粥,温柔地笑着。李微言松了一口气,巴巴地跑过去,上下打量竹山看起来好像没事。
那应该是她做梦吧。
真是吓死了。
“好香,是什么粥?”李微言嗅了嗅。
“瘦肉粥,你啊,把衣服穿好鞋子穿上再来吃饭。”
李微言点头如捣蒜,然后又哒哒哒地跑回书房穿衣服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竹山摸了摸后颈刚刚擦完药的伤口,轻皱了下眉头,又松了口气,还好脸上没落下伤让她看出来。
李微言肚子很饿,一口气吃完了半锅粥,然后惬意地拍拍肚子趴在饭桌上,竹山则端坐着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李微言歪着脑袋笑道:“阿竹你知道吗,我昨天好像做了个怪吓人的梦,梦见我差点把你给吃了,还好是做梦,刚刚找不到你可吓死我了。”
竹山低下眉头,微微倾身靠近了她,李微言抬起头,清明的眸子眨巴两下。
他轻声道:“无事就好”
李微言权当那些模糊的画面是做梦了,吃饱喝足伸了个懒腰就要往竹山怀里蹭,却被严厉呵斥坐要有坐相,然后便不情不愿地挪了回去。“阿竹好凶哦……不让蹭就不让蹭嘛……”
竹山放下碗筷,安静地收拾着。
李微言觉得今天他的话好少哦,是不是心情不太好,于是坏笑着趁他不注意把他扑倒。竹山痛得闷哼出声,伤口裂开往外渗血。
李微言脸上的笑意立刻收了起来。她不由竹山拒绝,扯开衣领,映入眼帘的是伤痕累累的躯体,咬痕,勒痕,抓痕。这些不是夫妻帐间那些小伤,而是血淋淋的,更像是被野兽撕咬扑杀的伤口。
“言儿……这些…没事的。”竹山担心她的精神状态不稳,又会失控,赶忙解释道。李微言阴沉着脸,手上动作变得很轻,她小心地把衣领合上,然后不由分说地牵着他回卧室。
李微言沉默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处理那些裂开的伤口。虽然那些伤口在李微言眼中都是不容小觑的严重损伤,可竹山清楚地记得每一处伤口是怎么来的,被她这样认真地凝视反而羞耻得说不出话来。
“你……还记得多少?”竹山试探地问道。
李微言抬眼,又低眸,像犯了错的大狗。“记忆很混乱……对不起,阿竹,我又害得你受伤……”
竹山实在羞于启齿自己是如何像个女子一般……罢了,不记得也好。要他开口说他其实并不反感那样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我只是担心你,昨天怎么突然变成那样,今天感觉有没有好些。”
李微言挑起眉头。
“阿竹不必担心,我会把事情都处理好的。”
收拾好伤口,又反复确认了她那跟昂贵瓷器一样稀罕的夫君没有大碍。李微言卷起袖子,跟竹山打了个招呼,一推门就到了皇宫。
御书房中谢秋明正与几位大臣商议着,就见李微言穿了身日常的短袍,卷着袖子阴着一张脸,不经通报就直接走了进来。
底下大臣斥责她衣冠不整无诏入宫视同谋逆。李微言充耳不闻,径直走到谢秋明面前,揪起他那金线织的衣领,照着他的脸蛋儿就是结结实实的一拳。
大臣们都吓呆了,侍卫们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皇帝被打了,拔刀出来喝令她退下。
“谢秋明你他妈的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他妈不敢杀你啊。”
对皇帝含妈量极高的恐吓让周围这帮长期浸淫在宫廷官场礼仪里的官员宫人脸都吓白了。
谢秋明左边的脸肉眼可见的肿了,他倒是不急,先揉了揉脸,又手势示意侍卫退下。“天师大人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大火气。”
“你说呢?”
谢秋明屏退左右,脸上那副营业笑容依旧如故。“朕知道言姨是来讨说法的,那个冒犯了言姨的家伙朕已罚了,要不言姨去看看,或许能让言姨解气?”
李微言半信半疑,她其实记不清昨天那个无礼狂徒究竟是谁。既然来算账,那她正好一道收拾。
直到她看见贺易之冰冷的尸体,孤零零的挂在天牢的牢房里。狱卒把他放下来,他落到肮脏的草堆上,脸上还横亘着几道骇人的刀口。
贺易之生前最是爱美。他怎么能够接受自己死的这样难看。
李微言怒气就这样偃旗息鼓,她转头去看脸上毫无波澜的谢秋明,然后又看着地上的贺易之。
“谢秋明,你不该当皇帝。你该去修仙,仙道最合适你这样没有心的人。”
“言姨谬赞。”
谢秋明离开,只留李微言一个人呆立在贺易之的尸体前。
贺易之有些角度看起来真的很像阿竹。虽然李微言一直不承认,但客观上来说,他长得确实比阿竹还好看。可他的美貌不属于他自己,那是谢秋明的私人财产,用于讨好高官,拉拢人心。
李微言并不讨厌这个喜欢开屏的花孔雀,只是一直觉得他可怜。她知道这个笨孔雀会年纪轻轻就被人利用死,可却没想到与自己有关。
天牢里的死人最后都是搜刮完身上的财物之后丢到乱葬岗的。李微言觉得他这样又爱美又爱干净的人应该不会喜欢那种地方,便托人给他立了个坟,地段还算不错,风景也好。
从远郊眺望京城,繁华依旧。
李微言叹了口气。
“所以说我最讨厌掺和进皇家这些破事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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