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一岁一枯荣

只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从胎里带来的损害，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摆脱的。

        最初，小铃铛只是咳嗽，可到了晚上，浑身就都烧了起来，甚至还开始吐奶。

        那时候正直陆茗之发疯，叶楚舟好不容易才把他重新绑回床上，回过神的时候，小铃铛已经失去意识了。

        摸着毫无知觉的孩子，叶楚舟大脑一片空白，他颤着手，那一刻，连脚都是软的。

        失去一个孩子的痛苦让他那段时间几乎崩溃，他无法想象，如果小铃铛也出了什么事，他会怎样。

        “宝贝，宝贝你醒醒，爸爸给你唱歌好不好，爸爸给你讲故事，你别睡好不好？求你，宝贝，求你……”他抱起孩子，不顾一切冲向门口，下楼的时候腿软了一下，跌了下去，膝盖跪在地上，疼得好几下都没能起来。

        “宝贝，宝贝别怕，爸爸带你去医院，马上，马上就好，别怕，别怕。”

        手机在他和陆茗之打斗的时候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找不到，孩子又一时半刻也等不了，叶楚舟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将孩子裹在沙发上的小毯子里，抱着冲了出去。

        这时候来个人啊，无论是谁，只要能救救他，救救孩子，无论让他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行。

        可这是郊外的别墅区，邻里之间本来就远，又何况是晚上？

        富豪们来来往往都有自己的豪车，所以连大门都在很远的地方，一路跑来，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清冷的夜色，和一两只栖息在树梢的不知名倦鸟。

        叶楚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门口的，保安用自己的二手车带着他呼啸到医院的时候，下车那一刻，膝盖一疼，直接跪在了地上，没等保安扶，他就自己爬了起来，拖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头发杂乱，浑身都是汗水，狼狈地可怜。

        还在车上的时候，小铃铛在睡梦里又吐了回奶，脸烧得通红。

        医生往他额头上血管里扎针的时候，叶楚舟听着孩子睡梦里哭出来的声音，再也支撑不住，捂着嘴，跪在了地上。

        “你这孩子不足月生的，身体本来就比别人差，你怎么当爸的？孩子发烧吐奶的时候不第一时间送医院，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叶楚舟颤着双手，一声声地，不知道在向谁道歉，他近乎惶恐地看着呼吸重归于平稳的孩子，好半天，碰都不敢碰一下。

        “当爸爸的，多没事就多花花时间陪孩子，何况你还个Omega，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你到底在忙什么，孩子都这样了才送医院，你怎么不再来晚点儿，好直接——”

        “行了你闭嘴，”另一个医生一手肘撞了过去，“孩子现在问题不大，一会儿液体挂完了记得按铃。”

        说完便把护士揪了出去。

        高跟鞋的声音越走越远，叶楚舟却依旧还跪着。

        他怔怔地看着孩子，眼眶绯红。

        和陆茗之打得很厉害，他身上也不是没有伤口，尤其是下楼的时候跌的那一下，他没看，但估摸着有淤血了，不然不会疼成这样，动一下都疼得钻心。

        “你那么期待，用了那么多力气，才成为了我的孩子……”他将小铃铛胖乎乎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很轻很轻地吻了吻，“对不起……从头到尾，作为父亲，我都没有好好珍惜你，你明明是我用了半条命才硬留下来的宝贝，而我却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不足月的身体没有别的孩子健康，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家庭都不能拥有，以后的岁月里，很多人都可以无所顾忌的事情，对小铃铛来说，或许都会成为禁忌。

        “宝贝啊……”叶楚舟点了点他的鼻子，声音哽咽，好半天，才沙哑着声音，低声保证，“爸爸以后都好好照顾你……你不要淘气，不要再吓爸爸，好不好？多留些日子吧，陪陪爸爸，陪陪我。”

        Omega天性里对孩子的眷恋，让他始终对失去的另一个孩子耿耿于怀，他无法想象，如果小铃铛也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自己，他会怎样。

        他所拥有的不多，所以每一个对他好的人，他都格外珍惜。小铃铛是他唯一的血亲，是他除了父亲和师兄外，唯一的牵挂和亲人。

        他很少怨天尤人，可这一次，他真的忍不住怨恨，他这一生，本来就没有拥有多少东西，现在甚至只剩下了师兄和孩子。

        可为什么，这个唯一的孩子，也要遭受这些不该他承受的折磨？明明是大人的罪孽，偏偏却要这么小的孩子来承受。

        命运对他，何其不公。

        这一守就是一晚上，第二天小铃铛哑着声音咳嗽的时候，叶楚舟差点没哭出来，一夜了，终于醒了。

        孩子在医院住着治疗，目前看来问题不大，家里那一个，他走的时候把人捆着，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恰好是周末，叶楚舟想了想，给江北笙打了个电话，求他来医院看看孩子，他有点儿事，要离开一下。

        江北笙没问他在忙什么，只让他等着，他马上就到。

        等他一瘸一拐回去的时候，地上只有一缕缕已经干涸的血迹，用来捆住他的绳索沾满了血迹，一端被人用剪刀剪断了，旁边还放着剪子。

        有人来过，在他送孩子去医院之后，有人来了，不仅来了，还把陆茗之解开了。然而血迹蜿蜒，却并没有通向门口。

        顺着血迹，叶楚舟在浴室找到了已经失去意识，身体都有些冰凉的陆茗之，他泡在浴缸里，穿着衣服，双手手臂上满是用利刃划出的血痕，脸颊惨白，双唇皲裂，看着就像一个尸体一样。

        然而脖子上的脉搏还在跳动，人还活着。

        看着浴缸里几乎和尸体没有什么差别的alpha，叶楚舟双唇紧呡，一动不动。

        只要……

        半晌，他苦笑一声，将人从水里捞上来，顺便用座机打了急救电话。

        “有时候，我是真的恨不得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只能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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