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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往生不复


天光乍现,一夜的大雨总算停歇,清晨的空气里仍是嗅得到浓重的湿气。

被暴雨摧残过得庭院有些惨淡,却仍有一株花苞从一片惨淡中,桀骜的绽开了花瓣,迎风独立。

灵堂外早早便聚了许多容家外姓门生,他们被殿外浓重逼人的血迹所惊吓,迟迟不敢踏入殿中。

良久,那大殿的门终于还是打开了,可是,这群宗族门生,论谁也没有想到,从那扇门后走出来的人会是容怜。

那个十几岁大的孩子。

族中诸位长老一同谋划夺权之事,他们虽是门生,未有直接参与,但也能捕风捉影到一些蛛丝马迹,按照势力强弱而言,容怜独身一人,毫无族中扶持,而他的母亲关楹杉根本构不成一丝威胁,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以为,会是那样的……

然而容怜,此刻就站在那石阶之上,浑身浴血,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身后的殿内,是满地数不清的尸首,浓厚的血腥几乎都凝固在地板上了,无一幸免。

容怜亲手屠尽了整个容氏。

他的眼中,带着一股睥睨四野的凶狠决绝。

“如你们所见,现在,我,是容家新的主人。若有不忠不服者,便是与他们同样的下场。”

他分明仍是那个瘦弱的孩子,可是现在却像是哪里都不同了,带着一种叫人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的压迫感。

殿外聚集的人群鸦雀无声,没人敢出言反驳,皆被震慑。

不到一刻,通通单膝下跪,大声宣誓效从之心。

“唯遵公子之命。”

无一人不从,毕竟容怜已经用实力与事实说话,在生死面前,才有绝对的服从。

他便以这般铁血手段,横扫了青城山庄,容氏门生再无异心。

而后,江湖传闻里,便有了之前那个流传最广的传说——青城山庄原来的家主容寻,在现任家主容怜十四岁的时候因练功走火入魔,暴毙而亡,只留下容怜这么一个孤零零的稚子,紧接着山庄里又传出内乱,宗族谋反,试图从嫡系夺权,世人都以为青城山庄要垮台了,毕竟青城那么富庶的一座大城,整个江湖都在观望好参与分一杯羹,局势颇为剑拔弩张。

可是年仅十四的容怜接替了家主之位,雷厉风行的整肃了宗门,不仅没垮台,反而像一把尖刀,强悍而锋利的破开乱局,势如破竹的横扫四方,势力发展迅速,不仅在青城,乃至青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十几座城都归属到了青城山庄的势力下。

就如同江南柳家一样,青城山庄指的不止是那一座城而已。至此,江湖势力最大的三世家,江南柳家,济南慕家,青城容家形成了三足鼎立的格局。

容怜做到了,他仍是凭着杀戮,独自站上了顶端,十五岁的容怜就已经名动天下,成了江湖里最神秘的传说。



容怜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永远折磨纠缠,循环往复的执念中去了,他像是已经自己挣扎着踏出了泥沼,又好像从来没有走出去过那片泥沼,越陷越深。

他变得越发孤僻起来,风光无人共享。

他差人将青城山庄外建,所有外姓门生皆搬入外庄所居,起居饮食,修习练武,皆在此处,没有召令不得踏入内庄。

偌大的容家,只剩他一人。

他像是一只清冷的鬼魂,在长廊下游荡。后来身边多了两团影子,碧落黄泉,内庄才稍微有了几分人气。

然而他身子的顽疾日益亏损,容怜越发不怎么爱出门了。外人对这个中原因并不知情,久而久之,青城山庄的主人不喜出门这事的原因,还成了江湖热议良久的未解之谜。

直到有一天,闲暇的碧落在容寻的书房内无意中发现了,记述幻花宫之谜的笔记。

她将笔记呈给了容怜。笔记中记载了幻花宝藏的所来,藏于何处,如何找寻,批注繁多,愈近愈详细。也就是,在容家世代不懈的努力下,竟几乎算是已经窥得全貌,破解了幻花宫之谜。

那巨大的宝藏,令人目眩神迷。

想必若是世人知晓其存在,少不了要掀起诸多惊涛骇浪。

而容寻便是利用了朔月,几乎已经成了最为接近宝藏的外人,却害死了朔月的师傅,怪不得朔月要来杀他。

容怜便想通了所有,容寻抛妻弃子,就是为了得到这份巨大的宝藏,重振家业。

他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实在嘲讽——容寻不遗余力,千方百计的去接近朔月,将他的妻儿抛之脑后,费尽心机,可是最后人财两空,什么都没有得到,连命也一块丢了。

容怜本想一把火烧了这笔记,却无意从字里行间里知晓,巨大的财富并不是这座幻花宝藏最为独特之处,深藏其中的往生花才是。

那是一种神奇至极的花,根据史书记载,从前北泽之地,有一国,名为幻花国,生长着一种奇花,手掌大小,花瓣纤细如发,层层叠叠,颜色碧绿,被称为往生花,寓意为重获新生,有生肌活肤,修补容颜的奇效,又被称为幻花。无论是先天面目丑陋还是后天容颜受损都能用它修补完好。

后因为过量采摘,越来越稀有,最后只剩下绝无仅有的三朵,但随着幻花国的覆灭,这神奇的往生花也像是随着幻花国一起消亡在历史中了,再无流传于世,后世也只能通过一些古籍野史中窥见一二,当成传说来听,逐渐为世人所忘。

然而现在看来,最后的往生花就藏于幻花宫中。

他的心底忽然燃起了一种执念。

他一定要找到往生花。

后来,如逐安所言那般,他策划了一起天衣无缝的幻花宫之乱,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了往生花。

除了逐安,谁都没有察觉到这场祸乱的起源。

然而,令他颇为意外的事,逐安也没有阻止他。

大约每个人都有某种执念,成了日月无光下的斑驳星光。

对织梦而言,她念旧时逐安的一药之恩,同逐安比肩成了她的执念;对逐安而言,追寻父母死亡的真相成了逐安的执念;大将军是渡鸦的执念,复仇是花奈的执念……

可见,心中执念往往是千变万化,各不相同的,然而,这些千人千面的执念都有一个相似之处,那就是,一旦起了执念,往往便是穷极一生,都将去追寻这份执念。

穷极一生,方能有知晓结果。

所以,逐安也许不懂容怜的执念为何,可是逐安能理解。

容怜的母亲关楹杉,就是他的执念。

他从来没有一刻后悔过自己杀光了容家人。

可是,他后悔自己没有保护好关楹杉。

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关楹杉在祠堂里那决绝的眼神,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他心底的恨快怎样将他撕碎。

虽然容怜设局进了幻花地宫,可是他对地宫中藏着的那些钱财,半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是想找到往生花。

他想用往生花去治好关楹杉的脸。

在他心里,关楹杉应该一直美好,斗转星移,永世不忘。

她的发间应当藏着星华烁烁不休,她的唇畔应当噙着春风十里,她的眸子里应当盛放着这人世的烟霞长河,风光璀璨。

他的母亲,本该是这天下名动四方的美人!

何故要来人间走一遭,尝尽了诸多心酸苦楚,抱憾匆匆而去。



从幻花湖城回来后,他独自走进了那座偏院,在窗楣下仍是摆着一角方凳,一如从前,就连这个屋子里的摆设都丝毫没变。

她以前便是坐在这里,日日如此,那个人却再没有来看她一眼。

如今再看,她像是仍坐在那里,这间屋子,充满了关楹杉的气息。

而她,就静静躺在房中那口棺材之中,十几年如一日,不腐不败。

容怜不忍将母亲下葬在冰冷的地下,于是遍寻江湖术士,终在一道士口中求得奇法,完整的保存下来了关楹杉的遗体。

他拿着寻来的往生花,走到关楹杉身旁,俯身轻柔的抚摸着关楹杉脸颊上的伤痕。

“阿娘,让怜儿替阿娘簪花可好?”

在关楹杉面前,不管他的手上有着多少杀孽,他仍是那个陪在关楹杉身边放河灯的孩子。

他取了些水,撒在了往生花上,同史书传说记载之中一样神奇的一幕,就这样静静在他眼前发生——那如同手掌一般收拢的碧绿色的小花,在沾了水后,一点一点重新绽放,像是发丝一般的细密花瓣重新舒展开来,  脱离了干瘪逐渐饱满起来,越来越盛,最后开出一朵完整的花苞,如同刚刚采摘下来一般,根本不像是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宫里埋葬了几百年的模样。

小小的绿色的花,散发着温和的荧光。

容怜碾碎了两朵,一点点仔细敷在了关楹杉脸上狰狞的伤痕处以及雪白脖颈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勒印上。

那往生花散发出一股甜丝丝的香气,只叫人觉得耳清目明,果然是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宝。

然而,可惜的是,这往生花能修复关楹杉的脸,却再唤不醒她的命,关楹杉没办法像往生花的名字寓意的那般,重新活过来。

她还将静静地继续沉睡在这里,沉睡在这座巨大的山庄庭院之中,看岁月蹉跎,匆匆而过,遗憾懊悔,凝结成霜。

容怜坐在一旁,对关楹杉轻声细语说道。

“阿娘可还记得,以前教我写的第一首诗。”

“瘦影自怜秋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阿娘常说,这是我名字的由来,以前总是不懂……”

无非就是,若是没人怜惜自己凄惨的身世,也要自己怜惜自己。

可是,谁来怜惜她呢?

……

天色逐渐暗去,容怜将最后一朵往生花簪在了关楹杉的耳畔,像是从前在花楹镇那样,他笑着替阿娘往发髻里簪了一朵鲜花,美好一如从前。

容怜站在门关处,深深回望了一眼,往生花散发着静静的幽光,关楹杉苍白的脸似乎也变得鲜活起来。

他静静掩门而去。

她的故事就停留在这里,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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