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清晨的雾气早就散了去，但空气之中仍然有那湿冷之气。
曲缺从床上坐起身时，依旧迷迷糊糊。
昨夜他实在是有些紧张，就在被子里不断翻滚，可能吵到身边的人，就被拉到了身下，狠狠胡闹了一场，所以精力难免有些不好。
现在就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
好在他脑海里突然出现“武林大会”四个字，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但这清醒还是有限度，他宛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去洗漱换衣，再来到饭桌上，吃着温度恰好的早饭，才算真正地活了过来。
今天便是武林大会终赛，或者说正式比试的开始，场地就在盟主府大门后面那个擂台处，周边早就修筑了高高的看台，是给林盟主和各门派的掌门长老用来观看比试的。
其他人就没有那个好运，就只能在擂台下人挤人地站着。
曲缺吃完早饭后，正好是辰时一刻，但比试的时间要到巳时一刻，现在还早得很。
这让他想起卯时就出门的宋惟襄，毫无良心地感叹一番社畜的生活后，自己也出门了。
七弯八拐，穿过好几条小径来到了徐阁主师徒居住的客院。
这对师徒也早就起了，正坐在院中石桌处……喝茶？
没有错，他们确实在喝茶。
难道这有什么特效，曲缺嘀咕着他们别到时候拉肚子，上前和他们二人见礼：“徐阁主，羽师兄。”
徐阁主听到这称呼，看了自己徒弟一眼，但羽惊鸿没有半分异色，他收回视线，应了一声，又问：“可否用过早饭？”
声音虽然冷淡，但态度和平常长辈关心小辈的没有什么不同。
曲缺回道：“有劳阁主挂心，来之前就已经用过了。”
话题到这，差不多就终结了。
曲缺不是不想继续聊下去，破除尴尬，但徐阁主除了在武学剑法上话很多，其它事情上寡言少语，就是一个普通的剑客。
他不同于羽惊鸿和宋惟襄这样的同辈，可以插科打诨，随便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他是长辈，需要的是威严和尊重。
曲缺和他也不是特别熟悉的关系，所以有些话就说不出口，再加上他本身不是热络的性子，也不需要去讨好别人，所以院中此时的气氛不是一般的沉寂。
直到徐阁主突然轻咳一声，看向曲缺身上的佩剑，道：“那可是流星剑？”
曲缺点了点头，道：“徐阁主也知道它？”
徐阁主神情有些意味深长：“对，我知道。”他目光扫过少年多少有些忐忑的神情，安抚道：“你放心去用，旁人没有资格以它多事。”
有徐阁主这句话，曲缺就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应该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
羽惊鸿放下茶杯，忽然站起身，道：“时间快到了，走吧！”
徐阁主看了看天色，再看了看徒弟，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愿意给他一份面子，也跟着站起身，道了声：“坐在这里无用，随我一起去看你们此次比试的对手。”
“是！”
一行三人出了客院，朝比试的场地走去。
曲缺为了配合这两位白衣胜雪的剑客，今天穿的也是白衣，再加上三人容貌都是顶顶好的，便十分有师徒相，外人见了就觉得是师徒三人。
待他们来到场地时，他们不算早，也不算晚，台下早就散布了清云派和北辰门的弟子，他们相看两生厌，互相恶狠狠地对视着。
两派的掌门也是很忙，忙着在上看台的阶梯处吵架。
准确来说，是清云派的掌门在吵，北辰门的掌门时不时回他一个冷哼，尽显不屑一顾。
但这两位一见到徐阁主，倒是停了彼此的交战，齐齐道：“徐阁主。”
“连掌门，晏门主。”徐阁主道。
双方打了招呼后，连掌门和晏门主也许是不想在徐阁主面前丢脸，就没有再吵下去，三个人一起走上了看台，各自在门派的专属位置上坐下。
连掌门较他冷硬的老对手，更加心细，或者说更加八卦，刚坐下就问徐阁主：“你还真的收那位曲公子为徒了？”
徐阁主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写着八卦，心道这哪里像个掌门，分明是个姑娘，但面上却道：“没有。”
“那他？”连掌门探过身子，一副要和徐阁主说小话的模样。
“哼！”晏门主见他这样，就是看不过眼：“一派掌门，居然在背地议论一个小辈，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连掌门瞪他：“那晏门主倒是高洁，天天纵容弟子，在人家小姑娘那里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
晏门主蹙眉：“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和那小子的师父向来不对付，任是我如何训诫，他也不会听我的话，我总不可能对他动手？更何况他每次归来，都输得很惨，也没有别的弟子去帮他。”
连掌门明知道他说的真的，但还是看他不顺眼，现在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偏过头不去看对方。
晏门主见此，对坐在他们之间的徐阁主道：“徐阁主，我们换个位置。”
徐阁主：“……”并不想换。
要知道晏门主身边位置是地渊谷的，他虽然不喜欢对方，但并不想像这两位一样，大庭广众之下就吵起来，还是非常奇怪的吵架。
至于为何不多隔几个人，以天山派为代表的无辜群众表示，你们无论隔着多少个人都能吵起来，甚至打起来，就不要来祸害他们这些吃瓜群众了。
林盟主发来贺电：是滴！对滴！每次安排你们四个，他都能头秃。
再说看台之下的曲缺，他看了看逐渐会聚的人群，再看了看身旁超脱物外的羽惊鸿，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羽惊鸿淡淡道：“这样的事见多了，就不足为奇了。”
似乎是安慰之言。
曲缺忽然想起他十四岁就来参加武林大会，还夺取了魁首，深深觉得他超级厉害，同时也很好奇他当时紧不紧张。
他贸然去问，可就太没有礼貌了，说不定还会让羽惊鸿生气。
但他不去问，又心痒难耐，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就好像猫爪子不停地挠他一样。
曲缺有时候并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或者说在他看来羽惊鸿值得他去信任，所以不必隐藏这并非见不得人的情绪。
所以羽惊鸿瞥见他纠结的神色，道：“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开口，我可不会和你玩什么文字游戏。”
曲缺咽了咽口水，瞧见他神色淡淡，想来心情不好不坏，但如果他不说出缘由，大概会从晴天过渡到雨天。
他小心翼翼道：“五年前，羽师兄可有紧张过？”
羽惊鸿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原来是想问这个。”
他唇角微微一扬，眸里是一片坦荡：“自然是紧张过。”
曲缺听着他继续道：“人之常情，无论是谁，都会有这一遭。”
那凌峭的眉眼傲然至极：“我并非是掩饰之人。”
他看着曲缺，目光带着几分鼓励：“你若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就尽管开口，不必遮遮掩掩，我不耐烦这些。”
曲缺对他的认知再次加深，心想要是这世上的人都如他这般坦诚就好。
两人虽然是站在擂台边的角落，但拜羽惊鸿的超高“人气”所赐，几乎是周围人的焦点，更别说他们二人白衣缥缈，姿容不凡，往哪里一待，都能闪闪发光。
曲缺远远见了溟骄和水千泷师兄妹跟在一位青衣男子身后，朝着看台走来。其中那黄杉明艳的少女，还抱着剑朝他眨了眨眼，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曲缺心里有些失笑。
而那青衣男子，容貌俊雅，气质若竹。武学修为深不可测，保守估计是宗师级别。
曲缺心想，他大概找到溟骄为何那般温文尔雅的原因，这就是传说中的言传身教吧！
这位大概是地渊谷谷主的青衣男子上了看台，溟骄和水千泷留了下来，两人不知嘀咕了什么，竟然朝着他们过来了。
曲缺不用仔细听，也能察觉到人群里的骚动。
这两人来这里不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来向羽惊鸿放狠话的。他们先是和曲缺打了招呼，然后齐齐看向那个冷傲的少年。
水千泷一手抱着剑，另一只手握紧了拳头，她目光如火焰燃烧：“我们会拼尽全力打败你的。”
溟骄正要说话，忽然就听见他师妹道：“只要打败了你，我就是下一任地渊谷的谷主。”顿时差点没把自己的肺咳出来。
曲缺叹了一口气，上前为这可怜的少年拍了拍背，道：“没事吧？”
他这行为似乎是触动了溟骄，青衣少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多谢，我没事。”
再看羽惊鸿，他对于水千泷的狠话，先是诧异，随后轻笑了一声：“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当然他会这态度，还是水千泷的实力确实不错，未来说不定会成为他的对手。
若是换来狄明达狄少侠来试试看，估计是直接当没有看见，没有听见，或者皱着眉走开。
溟骄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天剑阁和地渊谷之比不可避免，我等定将全力以赴。”
羽惊鸿没有说话，虽然溟骄性情温和体贴，但他可没有忘记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突然袭击他的事。
他现在心里不作计较，但是却不会去搭理对方。
许是看出自己不受欢迎，溟骄很快就和水千泷离开此处。
曲缺倒是因为之前羽惊鸿的话，而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羽师兄不喜欢溟少侠，可是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羽惊鸿道：“那次在城外，他无缘无故地和我打了起来，着实让我觉得莫名其妙。”就算他是战斗狂，也会在意对方为什么冲出来打他。
曲缺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他们刚见面时的那次，只是他并非是溟骄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动手。
总不可能以为羽惊鸿要逃跑，不打算参加武林大会吗？
曲缺不靠谱地想。
但看在溟骄在他面前向来都是温文尔雅、耐心体贴的样子，他还是不忍心这两人矛盾继续加深，便岔开话题：“那次羽师兄怎么会去城外，该不会是想离开云城，回天剑阁吧？”
他的语气有些随意，本就是带着几分玩笑的性质，但羽惊鸿的态度却是耐人寻味。
白衣俊美、湛然若神的少年可疑地停顿了一下，视线游移，虽然没有说话，但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还真是想离开云城！
曲缺唇角抽搐了一下，忽然又觉得这完全符合羽惊鸿的人设。
羽惊鸿这般骄傲，以他的境界留下就是欺负人，他肯定不屑再次得到武林大会的魁首，所以才会在最初离开云城。
但为何现在留下来了呢？
曲缺想起秦云崖的话，就算是羽惊鸿这样的少年，也有不得不妥协的地方。
能让羽惊鸿妥协的，最大可能的就是天剑阁。
而天剑阁目前需要什么呢？
那就是在这次武林大会中赢过地渊谷。
所以……
曲缺看着双手抱胸、闭目养神的少年，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但很快，巳时一刻就到了。
一道玄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看台之上，大家仔细一看。
那英武之人，不是林盟主，还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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