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已经月上中天,小院映着月光,宛如披上一层薄纱,墙角花的枝叶上沾着晶莹的水滴,似乎风一吹,就会从叶尖滑落。
这时虚掩的院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白影从外面走进。
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少年人,在月光下,白衣如雪一般清冷疏离,月辉落在他眉眼间时,让人能想象出落雪的无尘。
他将院门关上,忽然拉上门栓的手一顿,身后就传来幽幽之声:“你终于回来了~”声音绵长得让人害怕。
但他勇敢地回头,不出意外看见了困扰他一个下午的人。
曲缺气鼓鼓地看着他,能这样形容,说明他真的很生气。
他回到院子里,就一直在等宋惟襄,然后一直没有等到人,在下人来送饭时,他趁机问宋惟襄是不是有任务,最后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他怕这是临时任务,下人不知道,还去打扰了林盟主。在那意味深长,满眼都是看好戏的眼神里,曲缺没有转身跑掉,而是等着对方的回答,然后还是得到否认的答案。
这下子,曲缺明白了,他这是不想回来面对自己了。
我是怪兽吗?曲缺有些悲愤地想。
现在他狠狠地瞪向这个让他等了很久的人,宋惟襄和对视了一秒后,冷静道:“怎么还没有睡?”
他睡着了,你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第二天,在他还没有醒,再偷偷溜走。
啧!可真是好算盘。
曲缺磨了磨牙,面无表情地逼近他,直把人压在门面上,他才气恼道:“你就那么嫌弃我,宁可咬我,也不肯亲我。”
突然他愣住了,哎!好像说错了。
再看被他压在门面的这位,眸里似是冰雪消融,耳根如着火般燃起,还朝着脸颊和脖颈蔓延,他生得雪一般的冷白,那嫣红就特别明显。
曲缺看得有些发怔,但他最后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抱歉,说错话了。”
少年眸里的光亮,忽然有些黯淡。
但他又听见曲缺怨念十足道:“但你咬我,还让我等了这么久,那我是不是该报一下仇?”
他愧疚道:“是我的醋。”
曲缺唇边勾起狡黠的笑意:“那你闭上眼睛,我要开始我的报仇了。”
宋惟襄可能是处于愧疚的状态,没有什么不能应的,依言闭上眼睛,羽睫颤动,显出几分脆弱之美。
曲缺看着就有几分不忍心欺负他,但是想到今天下午顶着牙印在大街上乱逛的社死现场,他就非常不甘心,想让宋惟襄也尝尝尴尬的滋味。
宋惟襄闭着眼,等待着曲缺的惩罚,然而当脸上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时,手指抓在衣摆上一紧。
有什么柔软触及脸颊,像是春天里微漾的清风,忽然便是一痛,让他从梦幻之中清醒了过来。
他眼睛一睁开,就对上那双慌乱的眼睛,脸颊上被咬的肉松了下来。
曲缺慌张道:“你怎么突然睁开眼睛,我还没有报完仇,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报仇?”他轻声咀嚼这两个字,定定看着曲缺,低低道:“这是奖励吧!”
曲缺被他这样的能拉得出丝的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顿时不想继续报仇了,开始自己转移话题大法:“你吃了吗?”
这句问候真是老少皆宜,无论身份地位高低,见面难道还不会问一声?
虽然话题转移得蹩脚,但体贴人的宋令主和他对视了半响,非常配合地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吃。”曲缺摸了摸肚皮。
宋惟襄皱眉道:“他们没有送来吗?”
曲缺看他一眼,似乎是不经意说道:“等你。”
他被哽了一下,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拉着曲缺的手,就要带着他出门。
曲缺赶紧拉住他,道:“这么晚了,无论是酒楼,还是客栈都打烊了,就算是府里的厨师,也早就休息了,我们就不要把人叫醒,辛苦一天,他们也是很累的。”
大家都是社畜,社畜何必为难社畜。
曲缺推他去厨房,示意他看灶台上的食盒和灶下还没有熄灭的火,道:“你把饭菜热一热,我们院子里用。”
说罢就出了厨房。
宋惟襄没有半分被指使的不悦,反而觉得理所应当,只是他看着这些冷饭冷菜,心里一阵后悔。
而曲缺回房把茶壶和点心拿了出来,在石桌上摆好,就跑去骚扰热饭的人,但很不受欢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被请出了厨房。
他在石凳上呆坐了一会儿,趁着月色晦暗时,忆起了一段往事。
那是发生在宋惟襄刚来家里的时候,他没有单独的院子就只能住在曲缺的隔壁。
而曲缺每日练武,又处于长身体的阶段,时常会被饿醒,有时会忍着,但有时也会凭着自身武功,不惊动伺候的人,去厨房找点吃的。
有次动静大了,就被住在他隔壁房间、身负武功的宋惟襄找了过来,正好抓住偷吃的“耗子”。
“耗子”热情地邀请对方加入自己,但小小年纪就有矜贵姿仪的少年拒绝了,并提醒他食物还是要加热吃,才不会闹肚子。
“耗子”表示自己不会生火,于是那矜贵小少年做了前面十几年没有做过的事,给灶台生火,差点没把厨房烧了。
最后被罚的只有曲缺,他那时候可委屈了,本来都打算和这新来的兄弟做朋友,但这样一来,整个人都不情不愿,没给个冷脸,已经是他极力不想迁怒了。
曲缺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好笑,见宋惟襄端着汤出来时,和他说了这件事,并表示:“我本来还要和你做好朋友,经过这一件事后,我可讨厌你了。”
宋惟襄手一抖,差点没把汤撒掉。
曲缺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弥补道:“但我现在可喜欢你了,非常稀罕你。”
宋惟襄放下汤后,淡若秋月的目光落在他不自在的脸上:“比之林霁?”
“你为何要和他比?”曲缺歪头看他:“我当然更喜欢你了。”
少年脸上一热,有些同手同脚地走进厨房。
曲缺很担心他现在状态,也跟着一起去了厨饭。
一两趟就把饭菜全部端了出来。
红烧排骨、辣白菜、白斩鸡、青椒土豆丝。
原本应该味道不错,但这是二次加热,又用蒸笼蒸的,只能说能吃就好。
宋惟襄只夹了一筷,吃了一口,便皱了眉,然后看向曲缺。
正如曲缺觉得他被人欺负,宋惟襄也觉得他受委屈。
曲缺和他对上眼,疑惑他不好好吃饭,看他做什么?
他是这么想的,自然也这么问了:“你不吃饭,看我干什么?”
宋惟襄声音淡淡道:“阿缺,可有觉得委屈?”
曲缺闻言,无可奈何道:“我有些好奇自己在你眼里是什么形象,你才会觉得我会委屈。”
“我虽然出身极好,但并非是不能吃苦的人,你看这桌上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虽然经过二次加热,味道有失,但在平常人家眼里,却是难得丰盛的一餐。”他幽幽一叹:“和那些穷得吃不起饭,睡不起房的人,我们俩个人已经算是极为幸运的。”
宋惟襄怔怔地听着他继续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么幸运了,还要怨天尤人,毫不满足,那他应该去侵猪笼了。”
曲缺微微一笑:“所以你呀!可别说我委屈了,这世上真正委屈的多了去了,但唯独不会是我。”
宋惟襄沉默了很久,直到曲缺见饭菜都要凉了,赶紧唤回他的神,才让他继续用菜,但神情难免恍惚。
曲缺觉得这样不行,他赶紧使用转移话题大法:“今天地渊谷的溟骄有些奇怪。”
终于,宋惟襄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来了。
曲缺看到他专注的眼神,觉得满意,才继续道:“他好像认识我,不,是认识我的剑。”
“流星剑?”他问。
曲缺应了一声:“此剑是五师父送的,虽然他在几位师父中辈分最小,但为人大方,流星剑一看就是什么门派重宝,所以他该不会…”
他惨淡地和宋惟襄对视着,宋惟襄从他眼里看出了“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情况”。
看来瞒不住了。
宋惟襄刚用公筷夹起了菜,正要放到曲缺碗里时,就听见少年一本正经道:“偷窃是不对的,哪怕他死要面子,也不该跑人家地渊谷去偷,现在好了,事主找上门来了。”
“我是不会给他掩饰的。”他义正言辞道,腮帮子鼓鼓的,也不知道是吃得太多,还是纯碎是生气了。
宋惟襄手上一抖,筷子上的菜差点没有掉地上,等终于夹到曲缺的碗里,他平静道:“好好用饭。”
曲缺:“?”
这是嫌他吵了,果然是个狠心的男人。
他郁闷地吃完这顿饭,端起一杯倒好的花茶,就吨吨吨喝下解腻,由于姿势太过豪放,还惹来礼仪好学生的亲切注视。
而且在他无聊吃点心时,还只给吃一碟,其它的都被收走了。
让曲缺考虑以后吃独食的可行性,但很快又被养生管理大师,从石椅上拉起来,在院子走来走去,喝了一肚子的夜风。
等临睡前,他幽幽道:“今晚一起睡床。”
然后就是“噼里啪啦”洗脸盆和架子被带倒的声音,曲缺不管他内心有多么激烈,徒自上了床,本来还想等着人来说几句话。
谁知道他是相当有福气的人,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朦朦胧胧之际,有人伸手连人带被抱过来时,他才有点意识,断断续续把自己最开始要说的话,说出来。
“对…不起…了。”
随后就睡得昏天黑地,连猪都自叹不如。
https://www.lingdianksw8.cc/42987/42987185/64535690.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