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这种行为叫与虎谋皮
她是故意的。
上次挨的那一板砖愈合的太快，以至于她没能了解自己身体的愈合能力到底怎么样，她又没有自残的癖好。眼前倒是合适的时机。
硬挨了这一枪，苏蔷薇发出一声闷哼。
这倒是让向嘉祥心中大喜，可惜的是，他过不去，也没有子弹了。
悲凉之感汹涌上心头，他沉声说：“报告长官，信息采集完毕，向嘉祥向您告别。”
苏蔷薇：？？？
“你在跟谁说话？”
说完那句话后，向嘉祥眼里的紫色光华刹那间褪去。
温德尔刚刚说，这男人没有异能。那么那紫色的光芒从何而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是其他异能者的能力？
苏蔷薇收回了大部分血线，只剩下围着黑衣男人的那些，照明也随之恢复了大半，她心中烦躁，冷声开口：“说！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你在跟谁说话！”
信息已经传递完成了，向嘉祥不辱使命，心里放松下来，自己的死活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他平静开口：“这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是那位大人的千里目。能够看到其他人的视角，温德尔是知道的，他难道没告诉你么？”向嘉祥挑拨离间，试图策反女孩，再不济也能在她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克里斯家族曾经抓了我们一个类似能力的同事，剜了他的双眼研究这个能力，要是情报没错的话，他应该就在第十层，你不信就自己去看看。”
“克里斯家族臭名昭著，跟着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苏蔷薇对这些话没什么反应，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自己异能上的特殊已经被眼前这个男人不知道传到哪里去了。
她现在哪怕离开克里斯家也不行了。在她原本的打算里，在克里斯家暗地里干脏活也没什么，好歹她的特殊不会传的满大街都是。
现在完了。
她的能力估计已经被异统局盯上了。
相对于以人命换消息的异统局，苏蔷薇现在更倾向于克里斯家，至少更熟悉。
不过温德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早知道的消息不告诉她，就是要坑她一把，让她只能坚定的登上他家这艘贼船。
苏蔷薇眼里戾气翻涌，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怎么都这么多心眼。
怪不得前几层都没人，合着温德尔就防着这一手千里目，早就将人和东西都转移了。
这不言不语的样子落在向嘉祥眼里，就是她心生龃龉的表现，他迫不及待地开口，打起了感情牌。
“你一个小姑娘，与刽子手为伍，十几岁就要挥刀杀人，你不会愧疚痛苦么？”
“趁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及时止损吧。”
苏蔷薇捏着被自己腰上伤口染湿的衣角，微微一用力，就有鲜血在织物中冒出来，漫上她的指尖。
她感受着血液的湿润，反唇相讥，“那么你一定效力于一个善良体贴充满人情味的组织了？”
向嘉祥坚定点头。
苏蔷薇嫌弃死这个人了，他简直白痴透顶，嗤笑道：“他们送你来找死，我亲手送你上路，都是杀人，有什么不一样？”
“你不会真的不明白吧？你是弃子。”
向嘉祥脸色随着苏蔷薇的话变得惨白，他当然知道，只是……
“你懂什么！这是必要的，有意义的牺牲。我的牺牲能够换来——”
“换来什么？消息？钱？还是大人物博弈胜利后假惺惺的哀悼？”
向嘉祥没回答，他永远也回答不了了，他低头看了看穿胸而过的血线，嘴里发出不甘心的荷荷声。
血线迅疾锋利，精准的洞穿了他的心脏，向嘉祥死时□□毫无痛苦，心里无人知道的隐痛也随之落幕。
血线尽数收束，光明重新降临。苏蔷薇看了一眼向嘉祥的尸体，心底说不上平静。
继而带着火气开口：“我的大少爷啊，你在哪呢？”
温德尔没让她等，立刻就回答道：“在别墅四楼，我阴阳怪气的小蔷薇。”
暴怒蔷薇：真是不知道谁更阴阳怪气啊。
苏蔷薇的身影从监控光幕上消失。
第十层的布局不太一样。
入眼处不是一成不变的雪白走廊，而是一间空旷无比的大房间。
房间四周缀满了镜子，各式各样，错落有致。
有风格典雅的欧式古董镜子，也有朦胧绰约的中式铜镜，更多的是现代风的极简镜子。
密密麻麻彼此挨着，将墙壁遮挡的密不透风。
苏蔷薇低下头，地面也是光可鉴人的地板，具体是什么材质的看不出来。
看着地面上自己面无表情的倒影，有冷意顺着脊椎慢慢攀上头皮。
这里看着实在是诡异。
苏蔷薇戒备起来，伸手抓出一把血线，利落的打个结拎在手里，好像这样就有了安全感。
这里必然处于温德尔的监控之下，他没出声阻止，是默认她可以在这里进行探索。
镜子互相照着，苏蔷薇的身影密密麻麻的向远处延伸开去，她举步走近墙角处缩成一团的男人，千万个镜中人一齐动起来。
向嘉祥说的话也有一部分可靠的信息，苏蔷薇注意到墙角男人黑洞洞的眼眶，心里想。
墙角男人看起来很年轻，约莫二十几岁的样子，看起来干净白嫩，周身散发着无害的气息，气质跟向嘉祥很不一样，看起来不是什么硬茬子。
倒更像是被人呵护在温室内的娇花，只是这朵娇花曾被人随意碾碎过。
感受到生人的气息，墙角男人哆嗦得更加厉害了，咬着指甲，神经兮兮的呓语：“别问我…别问我……”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啊啊看不见的，不能看…”
默然看着这一幕，苏蔷薇甩出血线，将男人捆起来拉近。
这里的镜子总给她不安的感觉，她不想靠太近。
被绑上的男人立刻开始挣扎起来，离开墙角让他丢了仅剩的安全感。血线牢固柔韧挣不脱，男人显得更加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甚至挣扎着去扣自己空洞洞的眼眶。
“我真的看不见了，真的看不见了。”
苏蔷薇拧起眉，不知道这个年轻男人除了双眼被挖还遭遇了什么样的迫害，整个人都处在崩溃之中，根本无法正常交流。
克里斯家的行事作风真是可见一斑。
年轻男人黑洞洞的眼眶好像两个漩涡，被满屋的镜子一照，无数双黑洞紧紧注视着房间。
苏蔷薇用血线制住他的脑袋，逼迫他抬起头来，于是无数双黑洞洞的眼睛着落在少女身上。
看清了男人的样子后，苏蔷薇的眼睛狠狠抽了一下，她被吓了一跳，琥珀色的眼睛陡然收缩。
这是怎样一双眼睛呢？
仔细看过去，男人双眼的轮廓当是美的，若不是遭受了非人的虐待，该是目若点星。
现在却只剩下了两个粗糙干涸的浅坑，黑黢黢的，看不见一点人类该有的血肉。眼皮是闭不上的，阖上时也只是两片干瘪松弛的皮，虚虚的耷拉在那，连半个眼眶都遮不住。
他的眼皮被裁掉了一半。
苏蔷薇心里酸酸痛痛，想问些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总觉着自己的出现就是对他的打扰。
哪怕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至少还安静的待着。自己到这来，会打扰到他吧？
如此惨烈的一个人，让苏蔷薇心中的隐忧彻底来到明面上，克里斯家下手这么狠，她是不是不该趟这趟浑水？
文化修养高一些的人将她这种行为定义为与虎谋皮、火中取栗。是最不可取的冒险行为，收益与风险完全不成正比。
然而身在局中的女孩意识不到这一点，她将纤细的五指伸展开，又一点点合上，紧紧攥了攥拳，力量总是在自己手上的，那么未来也是一样的。
她清了清自己有些沙哑的嗓子，问道：“你的能力能看到什么？”
向嘉祥说了，他们被抓的同事有着类似于那位大人的能力——像千里目一样的能力。
男人的眼睛被挖掉，嘴里疯狂的呓语，都是很好的佐证。
重点是，克里斯家手下能人异士无数，哪怕是驯化他，都比直接挖掉他的双眼来得更加合算，他到底能看见什么？
精神已经崩溃的人难以揣度，刚刚还脆弱易碎的男人，突然又咯咯笑起来。
欢快的笑声在安静的屋子奔腾，各色镜子沉默不语，将荒诞与闹剧尽收眼底。
苏蔷薇摸了摸手臂上被激起的鸡皮疙瘩，这里气氛实在诡异，她犹疑着后退了一步，“别笑了！”
“我问你的能力是什么，告诉我，你能看见什么？”
目光落在男人空洞骇人的眼睛上，苏蔷薇又加了一句，“作为回报，我可以让你痛快的死。”
笑声渐渐走向仓惶，光纤仿佛都黯淡下去了，苏蔷薇环顾一圈密密麻麻的镜子，总觉着没有进来时看着清凌凌了，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朦胧了些。
正对着苏蔷薇的一面古老铜镜泛起一圈圈如水一般的涟漪，她看到这水波时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紧接着那镜子开始有了更大的动静。
镜面上的水波一层一层的荡漾着，最终成了个眼睛一样的图案。
死死地盯着少女单薄的身体。
苏蔷薇手上的汗毛都奓了起来，她就知道这屋子不对劲。
来不及思考太多，血线悍然扑向对面，厚实硕大的铜镜像嫩豆腐一样被切开，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碎片。
几乎是铜镜被摧毁的瞬间，男人凄厉尖锐的叫声利剑一般划破空气。
苏蔷薇把血线捆得更紧了，几乎割破男人的衣服陷进肉里。
她瞥了一眼男人空荡眼底沤着的一小洼血，眼底浮上了然，“怪得不你只有两个黑窟窿，原来是根本用不着。”
苏蔷薇边说边环顾这个到处闪亮反光的“镜屋”，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有这么多镜子在，人眼到底还是不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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