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坐在轮椅上的男孩

绵延的海滩已被白雪覆盖了薄薄一层，万物一片银装素裹。纪美穿着皮夹克牛仔裤，利落的短发藏进奶奶织的毛线帽子，双手插裤带，蹦蹦跳跳，一路哈着气。走到一处十字路口向卿言他们告别。

        "纪美去哪里？"

        "去镇上的英语培训班。"

        "是你让她去的吧？"

        "对，他们政府去年开始就在规划旅游业发展了，以后这片都会造很多酒店商场，来这里的人会越来越多。她多学一点，也没什么坏处。"

        "我忘记跟你说了，今日店休～你不用去店里了。"

        "每周二是休息日？"

        "是的，你有自己的事情就去忙吧！"

        "你去哪里？"

        "我啊～就～随便逛逛。"

        "我也没事，跟你一起走。"

        "嗯～那我们去采购吧！店里很多东西都缺货了。"

        "好～"

        他们走到店里去开了皮卡，这是卿言向当地渔民买的二手车，棕红色的油漆大块掉落，红色铁锈斑驳在角角落落。发动机老旧，加上是手动挡的关系，卿言和纪美出去的时候总是开得小心翼翼，还时不时熄火。卿言把车钥匙给了他，她一上车就顺手从前面的挡板上拿下一副降噪耳机戴上。白玉宇发动汽车，预热了一分钟后才缓缓挂挡起步。打开空调制热按键，却发现出来的是冷风。

        "不好意思，空调坏了，一直没时间修。"

        白玉宇关掉冷空调，挂空挡，拉上手刹，解开安全带，脱下外套，盖在卿言的身上。

        "昨天～对不起～"他看着前方，雨刮器发出咯吱咯吱地声音，车内外的温差让前挡风玻璃起了一大片雾，他留了他一侧的玻璃窗的缝隙透气，雾气才渐渐散去。

        "我已经不记得了，你不用道歉。"

        他快速看了一眼卿言，又把视线集中在前方。卿言的生疏淡漠让他倍感失落，他们之间总是停留在表面。他进一步，她退一步。

        小镇的超市货架上林林总总，比起周末的人山人海，工作日清净多了，过道上只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阿姨在挑挑拣拣。

        "张沉毅！"卿言一眼就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她飞奔过去，白玉宇放下手中的东西，也推着购物车跟了过去。

        "你一个人吗？"

        "不是，我妈妈在买水果，我来拿可乐。"他看向白玉宇，再狡黠看看卿言。

        "奥～他是我朋友，叫白玉宇。"

        "你好！"白玉宇弯腰伸出手。

        张沉毅却伸出拳头，白玉宇微笑与他轻轻一碰。

        "你好，白大哥，我叫张沉毅。"

        "穿秋裤了吗？"卿言看着他空荡荡的两个裤管垂在那里，风一下就透进去了。

        "姐姐，我是男孩子，穿什么秋裤啊！对吧？白大哥。"他傲娇对白玉宇说。

        白玉宇淡淡一笑，有同情也有惋惜。

        "对什么对，现在就跟我去买。"卿言推起他，往生活区走。白玉宇在后面跟着。

        "你穿多大？"

        "m"张沉毅耸耸肩。

        "太瘦了，你得多吃点。以后多来店里，想吃什么姐姐都给你做。"

        "这待遇也太好了吧！得有多少人嫉妒我？"

        卿言也不理会他的揶揄，快速挑了几套秋裤秋衣，尺码都是l。

        "姐姐，你这颜色也太鲜艳了吧？我又不是女孩子。"

        "谁说只有女孩子能穿五颜六色的衣服，男孩子也可以，你才19岁，别整天穿黑白灰。"

        "行吧！那你怎么都拿l号？"

        "穿宽松点，透气。"

        卿言和张沉毅吵吵闹闹之际，一个身穿棕色大衣的女子向他们走过来。嬉戏过后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来，女子已经走到正前方。

        "妈～"

        如果不是张沉毅叫的这声妈，卿言根本不会想到眼前的女子会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没有多余的碎发散出来，眼尾有淡淡的一两条细纹，身材高挑，腰背直挺，像长年练过舞蹈的人，两鬓露出几根白发，气质干净文艺。

        "您好，吴老师，我是卿言。"卿言想起张沉毅跟她提过他妈妈原来是一名教师。

        "你好，卿小姐，常听沉毅提起你。一直想来拜访你，但听沉毅说你店里生意很好，就没来打扰。"

        "不忙不忙～欢迎您常来坐坐。"

        "好，下次有机会一定来。"

        张沉毅从卿言的购物车里把他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到他妈妈的购物车里。

        "拿来，这都是我的。"

        "你不是替我挑的吗？"

        "反正都是我的。"

        张沉毅不再跟她斗嘴，默认她的好意。她又火速买了很多生活用品，迅速结完账，在门口拦下张沉毅母子，坚持送他们回家。

        把买的东西拿进他们家里，就匆匆忙忙走了。母子俩在小屋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张母始终保持着端庄优雅的姿态，张沉毅眼神飘忽，陷入沉思。她妈妈蹲下来，抓着他的手，"进去吧！外面冷。"

        张母进屋，转身见儿子还望着客人离去的方向，她用板凳抵住门，防止门被大风关上。她偷偷打开手机，翻出儿子以前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年，穿着23号黄色球衣，手抓着篮筐，两条长腿勾起，整个人像只青蛙一样挂在那里。他回眸笑得像个傻子，被队友捕捉到这一瞬间。18岁的他，已经长到180，是个大小伙子了。成绩优异，长得帅气，高考完的夏天，在离家门口不远处的马路上，被一辆失控的集卡压过双腿，为了保命，一直端庄冷静的张母，在病危通知书上崩溃签下名字，只要保命。昨日的光景，阳光的少年掂着篮球，背着书包，走进家门，似乎就在眼前。张沉毅自己推着轮椅进门，张母抹去眼角的泪水，转过身，关上手机。

        "妈，明天我打算自己去卿言姐姐的店里，你不用送我了。"

        "好的，你路上注意安全。"

        张沉毅点头。

        刚坐上车的卿言非常抱歉地跟驾驶座上的人说:"不好意思哈～麻烦你再开一趟吧！我们什么都还没有买。"

        "不麻烦～"

        看她又戴上了耳机，他问:"你戴耳机是因为这辆车噪音太大了吗？"

        "嗯～"她紧紧拽着安全带，避开了话题。

        白玉宇心中疑惑，但也没再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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