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满眼的执念和最冷漠的回应

去林家的必经之路是电大前面的学士路，高校聚集的地方。正值暑假，学校里冷冷清清，几年过去了，马路两边的流动小摊基本没有了。校门口两排银杏长得郁郁葱葱，比过去看上去更结实了一些。林清影以前在这些银杏树下，说过一些又天真又幼稚的蠢话。她仿佛还能在这条路上看到当年的自己，那时的她，沉浸在那个人的甜言蜜语里，头发长，脑子蠢。

        林家饭桌上林清影不安地率先开口，“爷爷，工作我已经找好了。在英国的时候，我收到了蓉城青林大学的任职通知书，9月初就去报道。”

        “你刚回来，又要走？你还当不当这里是你的家了。既然是当个老师，难道我们这里没有学校吗？非跑去外省。”林父很生气，额头的青筋都出来了，仿佛要爆炸。

        “爸，我们市没几所学校比得上青林大学。”林清俊试图替妹妹解释。

        “那就去电大！”

        林父这话一说出口，整个屋子像坠入深海，空气里都弥漫着压迫感和窒息感。大家沉默了十秒钟，林母责怪林父“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林父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脸色缓和了下来。因为林清影，电大在林家变成了一个禁忌。

        “小影，有好机会就要好好把握，爷爷支持你。蓉城离我们这里又不远，现在交通又方便，想回来很容易的。”林清影原本低垂着的脸，微微抬了点起来。

        “对了，爷爷，我刚刚去接小影的时候碰到了小宇。他跟小影同一航班，他让我向你们问好。”

        “哦～是吗？小宇这孩子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他爷爷去世后，我们两家很少走动了。”

        “难道刚才那个人真的是他？”

        “你们见到了吗？”

        “照你这么说是见到了，本来就坐在我旁边。”

        “真有这么巧？你们没打招呼吗？”

        “没有，我不确定是不是他？”

        “他竟然也没认出你来。”

        “女大十八变，没认出来很正常。小宇，这孩子很不错啊！”

        “他过几天要来出差，我叫他来家里吃晚饭。”林清俊不痛不痒地说。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明天去新开的农贸市场看一下，该买点什么好呢？”

        “人家小宇过几天才来，你明天去农贸市场干嘛！”连林父都忍不住吐槽林母，提起这个小宇抑制不住地激动。只有林清影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抱着靠垫专注在电视上。

        几天后，卿言收到了白氏集团人力资源部发来的邮件，通知她本月16号去公司参加总经理助理的面试。这封简历是她还在英国的时候投的，整整过了一个多月才来消息。

        面试这一天，她穿着一身黑色正装出现在白氏集团人力资源部的长廊上，通过笔试后筛选下来三十人左右。卿言一眼望去，全是身材高挑，年轻貌美的姑娘。果然在这个化妆整容时代，在大城市里几乎看不到长相平平的女孩子了。

        “听前面出来的人说，白氏集团总经理也是面试官之一。”卿言坐在角落里听到两个女孩窃窃私语。

        “突然好紧张，她们说他超级帅，还特别绅士。”

        ……

        他居然亲自过来了，卿言一下紧张起来，不停扯着包包的链条，好像要把它扯碎似的。她担心他会认出她。

        当听到门口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时，她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像装了弹簧一样。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他能让十八岁就参加股东大会的她这般模样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挺直脊背，走了进去。偌大的会议室，空空荡荡，只有五个人。会议桌一边是四个面试官，另一边是她。他坐在中间位置，倚靠在椅子背上，翻着她的简历。穿着藏蓝色的休闲西装，里面是一件白t，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简历遮住了他半边脸，看不清表情。卿言在心里默念，“千万别抬头，别抬头，别~抬~头~”

        “先自我介绍一下。”其中一位面试官说。

        “各位老师好，我叫卿言……”还没等她介绍完，就有人忍不住插嘴了。

        “本科获得英国n大金融和会计学双学位，硕士是工商管理专业，辅修心理学，学历还不错。为什么选我们公司总经理助理这个职位？”一旁的男子问她，白玉宇还在看她的简历。”我觉得总经理助理是一个知识面最全面的职位，也是能学到最多的职位。选择你们集团是因为白氏是近几年蓉城发展最快也最有前景的公司。”

        卿言被第三位面试官问了几个专业问题后，面试就结束了。半个小时的面试里，白玉宇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面试结束的时候，他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十二年前的回眸，在卿言这里变成了一眼万年。他看她的眼神里只有陌生人的冷漠，就像在大马路上用余光看一个不想干的人。卿言满眼的执念，得到了最冷漠的回应。她感到失落，却还是面带笑容退了出去。不过这样也好，他起码也没认出她就是飞机上不愿意和他换座的女孩。

        所有面试结束，其他三位面试官正在激烈讨论。有人提议，在前三名中再增加一项考试。三位面试官意见出现分歧，大家纷纷把头转向白玉宇。他左手扶着额头，右手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没有人敢擅自揣测白氏集团唯一继承人的心思。

        “就她吧！不用再浪费时间了。“他把卿言的资料扔在了桌子上，说完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隔天，卿言便收到了白氏集团人力资源部发来的录取邮件。她长吐一口气，在房间里悠然地手舞足蹈起来，开始收拾行李。过了一会儿，卿母进来，手里拎着两大袋衣服。她翻开女儿的行李箱，黑白灰三色的几件t恤，两件小碎花连衣裙，两条休闲裤，连行李箱的一半都没装满。她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重新折叠后，放进行李箱。

        “以后一个人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受了委屈，记得回家，妈妈在家里等你。”

        卿言鼻子一酸，点点头，抱抱母亲。

        卿母怕忍不住掉眼泪，急匆匆走出了房间。卿言从书架上拿走了那本夹着照片的书，搬出了别墅，住进了离公司不远的公寓里。

        白氏集团办公大楼在蓉城的新城区，而卿氏则在老城区，正好隔江相望。白氏集团董事长白云强还没正式退休，据说打算在白玉宇三十岁生日宴会上正式宣布退休，将集团交给唯一的儿子。

        卿言在人力资源部的小助理的带领下，来到了67层。电梯里显示67层是总经理室和财务部。从电梯门出来，一整排透明自动门，整一层楼一览无遗。每个办公区都用玻璃门隔开，正中间是展区，穿过展区是财务部，大概有三四十个人，正埋头忙碌着，女生偏多。财务部对面是会议室，会议室往前右拐就是总经理室，门口有两个小隔间，是助理办公室。其中一个坐着一位年轻的男子，另一个空着。卿言猜测，那应该是她的座位。

        “高特助，这位是新来的总经理助理，你的新同事，叫卿言。”

        “你好，卿小姐，我叫高畅，白总已经交待过了。”他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叠资料交给她，“这是你最近几天的工作，有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我。”

        “好的，谢谢。”总经理室的门紧闭着，她不知道白玉宇早已在另一个城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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