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霈泽，地名儿
它曾经是仟吉沙漠的绿洲中最富饶的那一个
如今，在战火的摧残中已不复往日的生机
目光所及皆是断壁残垣
“夫君？咱可以出去了么”
废墟之中，一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睛从一块被烧成焦炭的木匾后冒了出来
又瞬间被一只稚气未脱的大手摁了回去
“再等等，还能听到驼铃声”
“可是夫君，我好饿”
被叫夫君的少年松开了摁住女孩的手，往自己怀里摸了摸
“最后一块馕，你省着点儿吃”
有了食物女孩变得更乖，她默默的啃了一口馕，抬头看看立着耳朵谨慎万分的少年，又低头瞧瞧自己身上褴褛的嫁衣，心中茫然
两天前，他们大婚当日，中原狼王派军偷袭霈泽，万家军战败，万家惨遭灭门以后，她便跟着她的夫君东躲西藏，在这片荒芜的绿洲里流浪
金甲屠城，见人就杀，所到之处，无一活口，而混乱之中侥幸逃生的他们在金甲军的搜捕中，苟且偷生
金甲军的驼铃声逐渐远去，两个瘦小的身影才从废墟中钻了出来
很快又消失在另一处废墟之中
夜色降临，沙漠中温度骤降，一个毫不起眼的废墟一角，两个瘦小的身影正拥抱着相互取暖
“你还饿吗”
万霖低头询问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孩，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渴，原本红润柔软的嘴唇现在都干裂开来，丝丝的往外沁血
“我不饿了，夫君”
说着女孩从袖子里掏出下午那块馕，喂到少年嘴边
“夫君，我给你留的，呐”
少年别过头去，他突然有点感动，吃啥啥不剩的星杳居然给他留了馕，夫复何求，眼里涌出点泪花，他拼了小命忍住
一分钟后
三两口嚼完了最后的食物，却因为缺水而哽在喉咙口的万霖，再低头一看，星杳眼含泪花，悠悠说道
“夫君是不是也很渴”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她是在心疼夫君还是心疼馕
“果然！你是因为咽不下才给我的吧”
清晨，是沙漠最舒适的时候，昨夜寒气将消，今日暑气未到
眼前的废墟仔细看还能辨认出它从前应该是个铁匠铺子，墙上的鞍具没有受到战争的摧残，依然放在趁手的老位置，只是它的主人早已不知踪影
空气中依旧漂浮着大战过后的的气息，那是被烧焦的人体与木材混合的味道，还有沙地上迅速干枯蒸发的血液所散发的腥味
万霖将废墟下的星杳抱出来，两人习惯性的猫着腰左顾右盼，却是往最危险的方向挪动
“夫君，我们真的要去吗”
“呆在这，迟早是死，而且”
身为万家子弟，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霈泽被小人围攻陷落，至少先把消息传递出去再说
“可是东村好远，我来的时候，骑着骆驼都走了整整三天，万一路上。。。。”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经过万霖的深思熟虑，他决定先带着星杳回娘家，一个叫做东村的小绿洲
金甲大军既然有了霈泽这块肥肉，应该暂时顾不上那些碎骨头
然后，他再去与东村相邻的第二大绿洲月洛求助，月洛秦家与万家世代联姻，定会出手相助
现在只要能搞到一只骆驼
接近晌午，天热的能将人烤化的时候，如果瞭望塔上的金甲哨兵能仔细一点的话，就会看到在营地后方的灌木丛中
有一高一矮两个灌木，正在以龟速，向他们的营地靠近，但是此时营地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西坡突然出现的海市蜃楼所吸引
“你看！仙女”
“去你，娘的，这他，妈能是仙女呀，你家仙女儿不穿衣裳跳舞哇”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你怎么流鼻血了”
海市蜃楼中的画面引得军中一片哗然
“夫君，解开了”
星杳解开骆驼时万霖正好扛着羊腿走出了帐篷，两人的配合可谓天衣无缝
“走”
两个灌木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中，诱拐了位于霈泽绿洲与沙漠边境上一只金甲小分队的骆驼，逃往生的方向
中原来的军士只听过沙漠中各种奇观，却从未见过亲眼见过海市蜃楼，只当是沙漠里突然出现的自然景象，上到将领下到小兵都乐得看个稀奇，更别提其中的具体画面，刺激的不在话下
等到终于有人发现少了只骆驼时，早已不知何处追寻
“夫君，你是怎么变出那个海市蜃楼的，好神奇，可以教教星杳吗，还有，那群姐姐跳的什么舞真好看，她们怎么不穿衣服，夫君，夫君？”
星杳对这个会幻术的夫君崇拜不已，缠着他问这问那，万霖却并没有搭理她
身处沙漠却还在不断回望故乡的万霖，这个一天之内家破人亡，还来不及悲伤便被迫带着刚过门的妻子，拼尽全力在绝境中求生的男孩仿佛瞬间长大了，望着他沉默且俊俏的下巴，星杳陡然间觉得她搞清楚了男孩与男人的的区别
“我那是在看后面有没有追兵好不好”
后来星杳再将这一瞬间的想法告诉万霖时，他却羞于承认，当时那个少年，在面对灾难时的慌乱与无助
入夜了，漫天星辰如初春的晨露般清澈的洒满天空
而星空的下面，一只倒霉的骆驼正在怀疑驼生
作为一名沙漠战士，以及数次激战的幸存者，它今晚本该在军营里，吃着美味的甘草，烤着篝火，听着营长哼小曲儿，享受生活来着
此刻，却托着一个贪吃的少女和一个暴躁的少年，迈着沉重的步伐一点点往前挪
这两个丧心病狂的赶路人一刻也不让它休息，从没吃过这份苦的骆驼，还得委屈巴巴的听着少年讲述这场改变了所有人命运的战争
“页历327年，一位名叫鳍礼的占织术士，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独自穿越号称灵魂之海的远厄大沙漠从中原来到霈泽，并意外发现了霈泽地下深埋着一种人们从未见过的东西，色如夕阳时刻变化，质如琉璃般脆弱，于是他将其命名为‘夕琉’”
“然后他将夕琉做成药丸，中原人抢着要吃，这我知道啦相公，可是我问的是，为什么要打仗啊”
“你，，你急什么，后面就讲到了”
连着好几天被星杳夫君夫君的叫，今儿突然改口叫相公，万霖又不习惯了
“相公，你的耳根子好像，有点，发烫？”
“你还听不听我讲啦”
“要”
“鳍礼不知用什么法子，将夕琉做成了药丸，据说只要吃下药丸，人便可以问天”
“问天？”
“对，就是可以像咱们的谱姥一样，知道以后的事儿”
“也是树根告诉他们的吗”
“嗯，可能是吧”
“夫君你是不是偏题了，这好像和打仗也没有关系吧”
“喂，是你一直捣乱好吗”
“对不起，星杳再也不插话了”
所幸，残酷的战争还未磨灭少女纯真的本性，她乖巧的眨巴着依旧水灵的大眼睛，感受着夫君说话时吹动她耳发的气息
“在没有发现夕琉之前，只有最有天赋的术士修炼数十年才能问天，现在，只要有钱就可以，所以越来越多的中原人冒死也要穿越灵魂之海来到霈泽开采夕琉，刚开始他们还一本正经从咱们手中买地然后再开采，到后来就变成偷，变成抢，到最后，连他们的狼王都加入了这群强盗的行列，哼，什么狼王，不过如此，卑鄙小人，还不如万家的狗！”
“。。。”
等到万霖从仇恨中拉回理智的时候，星杳已经耷拉着脑袋睡着了
“喂，贪吃鬼？”
“。。。”
“星杳？”
“唔，不饿”
小家伙居然已经开始说梦话
“娘，娘子？”
“。。。”
特此，替睡着的星杳，纪念一下，这个羞涩的少年，第一次唤她作‘娘子’
在铺满苍穹的星海与浩瀚如烟的沙漠之中，不知还有多少生灵跟他们一样，只是为了生存就已拼尽全力，万霖看着怀里瘦小柔弱的妻子，正值青春的少年心头竟生出一丝悲凉与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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