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官家心诚

　　欧阳修被她一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我的那些个词…不提也罢…”

　　“妹妹匡你的…”李墨笑着拉了一下婉儿，感觉她对欧阳修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婉儿想起那日欧阳修被富弼教训之后还去送了信…也就不在说话，毕竟…人家也是帮忙的。

　　“晏大姑娘…修自罚一杯酒…我跟李墨还是同窗，你是李墨的妹妹，以后我就喊你婉儿妹妹…妹妹见谅！”欧阳修也没明说，反正就是为以前的事情道歉来着。

　　“欧阳公子言重了…”婉儿忙说。

　　“那日所托之事，修办到了。”欧阳修小声说。

　　婉儿其实是知道的，被他一说，当着李墨的面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婉儿知道，谢过了。”婉儿端起酒杯，要敬欧阳修酒。

　　“不敢不敢…”欧阳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也是一仰而尽。

　　喝了些酒后，婉儿觉得有些热，本来最近天干物燥的初秋，又是很久没下雨，婉儿过了一会也不愿再在这坐着了，起来去站名伶稍远一些的旁边看她抚琴唱曲。

　　“怎么这样惆怅？”不知何时韩琦站在她旁边。

　　“嗯？琦哥哥。”婉儿转脸看了韩琦一眼，微笑了一下又转过脸去：“没有，我喜欢看她们认真唱曲的样子。”

　　“都是些可怜的女子，看多了会伤感的。”韩琦也注视着那女子。

　　“自己靠自己…有何伤感呢？”婉儿又转脸看了韩琦一眼。

　　“如果她们有更好的选择…也不会愿意卖唱，不是吗？”韩琦长舒了一口气。

　　“女子本就地位比男子低…男子尚且…何况是女子…”婉儿真的惆怅起来。

　　“韩某还要跟妹妹赔罪…本准备明日去你府上说的，今日在这见着了，自然就先说吧。”韩琦转脸看了眼婉儿，有些纠结的说：“今日见官家…行礼的时候书信掉了下来…官家说我私藏什么情书…琦…书信被官家拿走了…”

　　“啊…这…官家看了吗？”婉儿忙问。

　　“嗯…”韩琦有些过意不去的低下了头。

　　“那…那…”婉儿有些激动，不知该说什么了。

　　“官家…最后还给我了…说是不知是替别人送的情书信…”韩琦脸色更尴尬了。

　　“…哥哥拿来了吗？”婉儿心里咯噔一下，这事官家肯定知道婉儿是她，因为署名了，信里还有居厚的名字。

　　“拿来了…官家…表情有些许难看…”韩琦也是为这心里特别愧疚。

　　“官家…不会跟爹爹说吧？”婉儿心里觉得自己死期到了一样，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嫁给墨哥哥了…瞬间心情低到了低谷。

　　“这个肯定不会…不会吧…”韩琦其实心里也没有底。

　　“六郎不会被我害了吧…”婉儿生怕官家查到富弼，再对他不利，心情真的糟糕透了。

　　“官家最后什么话都没说…而且…而且…官家不会的…”韩琦越解释越乱。

　　“书信在哪？”婉儿问。

　　“在这。”韩琦从袖子里掏了出来。

　　“婉儿带回去吧，以后都不会麻烦哥哥了。”婉儿接过信来，塞到袖子里。

　　“婉儿…哥哥真的不是故意的…”韩琦真的是愧疚的很。

　　“哥哥说哪里的话。”婉儿实在强颜欢笑不来了。

　　“婉儿？”李墨这时候看婉儿半天不过来，站在一边跟韩琦说着什么，低着头，似乎不高兴的样子，自己忙走了过来。

　　“哥哥，婉儿有些不胜酒力…先回去了…你不要跟我一起走，我跟车回去，会派车来接你的。”婉儿不想面对李墨，跟他还有韩琦行了一个万福礼，转脸跑了。

　　“大人跟婉儿说什么了？”李墨担心的问。

　　“没有…”韩琦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大人逼迫她了吗？”李墨满脸写着不悦。

　　“自然没有…”韩琦不愿跟李墨说，转身回到了酒桌上。

　　“墨告辞了，婉儿有些不胜酒力，墨要带她回家，告辞！”李墨去酒桌上说了一下也忙转身跑去追婉儿。

　　婉儿刚上车准备回家，李墨叫停了牛车，也坐了上来。

　　“婉儿？”李墨有些担忧的看看她。

　　“哥哥，不要说了，我有些晕。”婉儿闭上眼睛靠着窗透着气，不愿面对。

　　“好…”李墨纵有千言万语，也都憋了回去，看着婉儿不再说话。

　　婉儿心是悬着的，生怕赵祯下个什么旨意，或者怎么突然出现，她到了家门口之后就更加提心吊胆，生怕谁来告诉自己赵祯又叫自己入宫什么的。

　　“姑娘…”李嬷嬷等着婉儿进了门喊她，看样子是在等她。

　　“嬷嬷有事吗？”婉儿站定，心想着该来的总归是来了吗？！

　　“这是宫里苗娘子托人带来的东西还有书信。”李嬷嬷把一个小盒子跟一封信交给了婉儿。

　　婉儿脸上挤出来笑，伸手接过那盒子跟信问：“苗娘子真是有心。”

　　“是张先生叫人送来的，姑娘不在家，大娘子就接了，让奴在门口等姑娘。”李嬷嬷说完行了礼，转身走了。

　　“婉儿…你跟那苗娘子很熟吗？”李墨上前去站在婉儿旁边。

　　“哥哥…走吧。”婉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觉得自己抱着的这个盒子跟书信有千斤重。

　　“我送你到门口。”李墨跟在她后面。

　　“不用了，哥哥回去休息吧。”婉儿端着盒子自己走了。

　　劲直到了书房，婉儿关好门，从里面锁上。先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娃娃，不是布的…是木头雕的，样子跟她很像…再往里看，还有一个木头娃娃…一个是自己男装时候的样子…一个是自己女装时候的样子…还真的挺像。

　　打开书信里面写着：

　　婉儿：

　　吾也六郎，为何收不到那样的书信，吾心不似汝心，汝心亦不似无心。吾之所想汝知晓，汝之所想吾全然不知。

　　羡慕、嫉妒、不甘充斥着吾的心，吾求雨之心都无法平静。

　　三日内，汝抽一日进宫吧，汝若不来，吾必去。

　　吾亦是六郎

　　婉儿看了书信，赵祯虽说看见了她给富弼的书信…只是被求雨之事锁住…让自己进宫解释罢了，三日…给自己三日时间…那就三日后吧…不能不去不是吗！

　　晚上躺在床上，婉儿思索着该如何跟赵祯说，赵祯若是一直问自己六郎是谁可怎办…自己总不能害了富弼吧。

　　婉儿这三日过的非常不容易，小学堂没有去，就一个人窝在书房绣东西，富弼的衣服鞋子是赶制出来了，只是…怎么再能交给他…赵祯若是不想自己再传递书信，完全可以把书信局下令…只是…婉儿觉得赵祯应该不会这样掉价吧…

　　摸着富弼的衣服，婉儿自己又做了一个漂亮的包裹布，叠好放进去之后再包好放在柜子里。

　　第四日一早，婉儿决定入宫面圣，当然，她要先去找张茂则。

　　“张先生不在吗？”婉儿问门口的人，那人还记得婉儿。

　　“先生一早就入宫了。”那人又说：“先生一早很早就说今日官家要他早早入宫。”

　　“这样啊…”婉儿故意没在赵祯规定的三日内入宫，赵祯不会因为这…要怎样吧？！自己小命儿还能保住吗？！她拿手绞着帕子，往宫门口方向走去，赵祯什么都没给自己，让自己如何入的了宫。

　　婉儿站在宫门口，心急如焚的站在那，好巧不巧，张茂则跟子一个车子后面走了出来，婉儿也没再像，冲到旁边让张茂则能看见自己…

　　张茂则看见婉儿，着实给吓了一大跳，脸上写满了惊讶。忙对着车里说了几句。

　　不一会，车停了下来，张茂则快步前往婉儿站着的地方，对婉儿说：“姑娘，请过去叙一叙…”

　　“是，哥哥…”婉儿这时候感觉自己真的是上了断头台了吧…

　　随着自己越来越近，婉儿最后连喘气都觉得声音大了，上了车…里面只坐着赵祯自己，在那闭目养神的抬着头。

　　“臣女晏琼琚参见官家。”婉儿进了车里，在门口忙行大礼。

　　“吾求雨之心总是不诚，老天总是不给自己机会绕口。”赵祯依旧没有睁眼，还保持刚才的姿势，接着说：“让你三日来，吾左盼右盼…盼汝一句解释…最后等来的是什么？！”

　　“官家…臣女这几日确实没脱开身…还望官家…包容。”婉儿还把头埋在地板上，不敢抬起来，认错的态度很诚恳。

　　“三日了，吾每日期待你来，都遣人去宫门口等人，那时候吾跟自己说…婉儿不会的…那信不是婉儿的。”赵祯睁开了眼睛，里面写满了愤怒跟血丝，婉儿还真被吓了一跳，赵祯接着说：“你这样子，无非是想说…你不怕我，而且根本就不当回事吧！”

　　赵祯说的都对，跟婉儿想的几乎一样，婉儿趴在车里的地上竟一时语塞，不敢动。

　　“你说话啊！不是一直伶牙俐齿的吗！”赵祯被她这样，简直要给气半死，不说话，就趴在地上。

　　“臣女…无话可说。”婉儿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说。

　　“看来，吾说的跟汝想的一模一样，所以汝竟然一句话辨驳都未有。”赵祯心里简直要气的发慌了，说：“这样，一会吾去相国寺求雨，今日吾若求得雨，吾便放过汝；若求不得…汝知道吾的意愿，出家做姑子还是出嫁跟着吾，自裁吧！”

　　婉儿吃惊的抬起头来看着赵祯，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汝大可不必这样吃惊，吾会跟先生好好解释一下，也愿意放弃一些…”赵祯这回是真的铁了心，他这几日真的是被嫉妒充满了内心，无法自拔…

　　“是，臣女遵旨。”婉儿一下子释然了，做姑子而已，有何大不了的。

　　“就是做姑子！汝也是在宫里做！”赵祯看见她脸上的表情，简直气结，补充说道：“宫里有小庵，汝便在那修行吧！”

　　婉儿脸上没有了求生欲，这不是明摆着自己就要入宫了吗…赵祯只是给自己一个入宫做娘子还是姑子的选择而已，自己自然是选择做姑子的…这难道还要问吗！

　　“进来到现在，怎么一句话都没有？”赵祯把情绪发泄之后，好一会才恢复了平静，开始心平气和的说话。

　　“臣女…”婉儿哑着嗓子，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了看外面，想了一会说：“相国寺到了吧？臣女可以去给母亲烧些纸钱吗？”

　　“这会子你还想着李大娘子？不该想想你自己吗？！”赵祯被她气的又笑了。

　　“臣女就想着去看看母亲，说不定以后鲜少有机会给她的牌位添香油了。”婉儿胡乱的邹着理由。

　　“那个六郎是…谁？”赵祯心里恨自己啊，怎么这样没出息，还是问了出来这个问题。

　　“说出来不过一届百姓，官家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会认得如此卑微的人。”婉儿看着外面说。

　　“他叫什么？”赵祯又问。

　　“臣女…不知…只知他叫六郎。”婉儿不愿再告诉姓名，事已至此，她也不愿害了富弼…

　　“原是一个连姓名都不敢告之的人！”赵祯笑了起来，又说：“汝觉得吾查不出来吗？”

　　“官家自然能…只是官家这样做掉价…官家高高在上…何须为此费心…”婉儿脸上开始苦笑。

　　“那明日叫张茂则去查查吧，定能查出什么来。”赵祯一眨不眨眼的看着婉儿。

　　“官家要做的事婉儿不敢置喙。”婉儿心里想着如何跟张茂则解释，可以叫他不告诉赵祯，这样的可能存不存在。

　　“不敢？在吾面前还有汝不敢的吗？！”赵祯笑了起来，说：“打吾、骂吾、不听吾话…吾说东，汝偏往西难得汝说不敢置喙！”

　　“官家…”张茂则在外面喊：“相国寺到了。”

　　“好！”赵祯看了眼婉儿，起身下了车，经过她旁边时说：“在这好好想想吧…你还有选择的机会。”

　　“是…恭送官家。”婉儿还是保持原来跪着的姿势，行了大礼。

　　“你说，吾回来之前，会下雨吗？”赵祯临下车之前，经过她身边时，看了看这个近在咫尺的人，满脸气氛的说。

　　“官家心诚，自然是会的。”婉儿眼皮都不敢抬一下，看着车下面说。

　　“但愿如汝所愿。”赵祯笑了笑，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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