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荷花酥
院子里恢复清净,柳盈儿在窗户缝里看到后,心里既兴奋又高兴,一时忘形出了房门。
柳老太太转身看到孙女,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道:“给我过来!”
祖母动怒,柳盈儿顿时生怯,躲过一劫的欣喜烟消云散,亦步亦趋地随柳老太太进了堂屋。
薛泽听力极好,略一思忖,便起身悄悄来到了堂屋外。
屋内,柳老太太面沉似水,柳盈儿不待祖母发问,便屈膝跪在祖母跟前。
“孙女不孝,今日所为确实出格,但还请祖母勿要动怒,气大伤身,且听孙女讲明原委。”
柳盈儿态度诚恳,柳老太太又一向疼她,火气立时消了三分,嗔怪道:“谁让你跪了,起来说话。”
知道祖母心软了,柳盈儿心下微松,站起来将今日所见所闻一一详述。
“……您和姜婶不在家,孙女无人商量,只能将他乔装打扮蒙混过关……”
“好了,我看你是被迷了心窍,依告示所写,那凶犯十有八九就是他,你既提前知晓,便是心有不忍,也该劝他自行逃命,还留他在家里,彻底坐实了窝藏罪名,一旦事发,可知家中必受连累?”
柳盈儿秀眉微拧,张口辩驳:“说是凶犯,可杀的却是该杀之人,所行之事是为民除害的侠义之举。这样的人为方庸偿命,实在可惜。”
她说话时音调不高,薛泽听在耳中却如金玉相撞,声声脆亮,荡开了荫蔽心头的阴云。
他本京中世家子,习君子六艺,读圣贤书,若非有至亲血仇,何至于行刺远在蜀地的藩王世子,让这双手染上鲜血。
那是待他最好的阿姐,那么温柔贤淑的女子,竟被丈夫折辱欺凌致死。
若非他定要来蜀地祭拜阿姐,他永远不会知晓,他的阿姐在那锦衣华服的蜀王府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
思及此,薛泽忍不住喉间哽咽,眼眶泛红。
屋内,柳盈儿的声音越发低柔,“您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伤还未愈,叫他走不是让他送命去吗?若是被官府抓到看到背上伤口,定然知晓有人救助,万一他不过大刑将咱家供出来,不还是落个同党罪名?”
更何况,那人身形瘦弱,看面相也非穷凶极恶之徒,说他行刺王府世子,柳盈儿还是怀疑的。
这话柳老太太倒是听进去了,只是一时之间不好转变态度,“就你能说,罢了罢了,今日官差已搜查过,我这里暂且再多留他两日,两日之后无论如何也要走。”
两天时间,他伤还没养好呢。
柳盈儿张口想讨价还价,却被柳老太太断然拒绝:“不准再说情了,不然,先把你送回城去。”
“好祖母,盈儿听话,您别生气了,盈儿给您做最爱的荷花酥……”
少女嗓音甜糯地撒起娇来,窗外正凝神细听的薛泽不由揉揉耳朵,难过的情绪霎时清空,继而摇头失笑,看来他是白担心了。
傍晚,漫天红霞,柳家老宅的饭桌上亦有美景。
瞧那层层花开,花心粉红的荷花酥,金黄诱人,咸香四溢的炸金饺,颤颤巍巍,晶莹透亮的水晶冻,香气四溢,滑嫩爽口的鱼片粥,还有造型各异,俏皮可爱的花馍。
整个下午,柳盈儿啥也没干,就准备这桌美食了。
“来,祖母您尝尝这荷花酥做的怎样?”柳盈儿笑眯眯地给柳老太太布菜,将一块荷花酥夹进老太太碗里。
晓得孙女有意讨好,柳老太太坦然受之,竹筷刚夹起那点心,上面便扑簌簌掉渣,不由得她放轻了力道。
一口咬下,层层花瓣带着微甜在唇舌间酥掉,甚至不用咀嚼,于老人家很友好。
花心则是细腻柔软,舌间一抿便融化了。
柳老太太不由点头,这手艺着实不错。
见祖母吃得称心,柳盈儿笑意越发明媚,招呼着其他人动筷子。
三福早就瞄上了炸金饺,一筷子夹起两个来。
柳盈儿做这道菜时他在旁边烧火,知晓那馅料里放了分量十足的肉,还用芝麻油调过,没下锅便勾人的香。
迫不及待地吃进一个,牙齿刚咬破外壳,就被还有些热的汤汁烫到了,龇牙咧嘴,却不舍得这口咸香。
柳盈儿叫他慢点,烫伤了嘴吃啥也没滋味,得不偿失。
幸而汤汁不多,三福很快振作起来,外壳稍硬的饺子里,肉馅荤香弹牙,几下咀嚼便将面皮与馅料滋味混合,更添美味。
院内气氛热闹,独自在厢房用饭的薛泽倍感冷清。
桌上的餐食因为受伤很是清淡,白粥配小菜,唯一让他安慰点的,是柳盈儿做的花馍。
有可爱的小兔子,胖乎乎的小猪,活灵活现的金鱼……
薛泽拿起小猪,捏着它软胖的肚子,脑中想的却是柳盈儿那张白嫩圆润的脸,小娘子的脸颊想必比这花馍更好捏。
在祖孙两人谈完后,柳盈儿便端来清水帮他卸妆。
她进来时,他已换回男装,一头长发披散着,撒上去的面粉抖落了大半,只剩染了草汁的皮肤要好好洗洗。
屋内没有镜子,薛泽洗了三遍后仍有些角落没擦到。
柳盈儿难得光明正大盯着那张俊脸看,粉红的指尖虚点着那几处叫他擦。
她神色放松,杏眸亮晶晶的,微翘的嘴角边梨涡浅浅,圆润的下巴略抬起,更显得双颊软肉突出,
且那腮边肉白嫩嫩的,颜色不比手里的小猪差。
想到此,薛泽不由露出几分笑意,桃花眼中波光潋滟,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愉悦。
夜半三更,柳家老宅里除了柳盈儿房中灯火未熄,其余皆陷入黑暗。
忽然,不知何处传来几声狗吠,又很快恢复安静。
在那安静中,一道黑影潜入柳家老宅,待看到院内尚有灯火时身形一僵,继而又胆大地摸进了厢房。
房中呼噜声忽大忽小,显然声音的主人已经熟睡。
那黑影有备而来,冲着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的床帐低声道了句,“公子。”
床上,薛泽衣衫整齐,脸上全无睡意,明显知晓今夜会有人来。
窗边透进隐约光亮,将来人的轮廓照亮,正是陈彦之,白日里来搜查的王府侍卫。
他本是薛家安排进王府的人,为的是必要时能为薛家嫡女薛兰提供助力。
可惜,薛兰身在后宅,她被方庸那厮欺辱时,陈彦之根本插不上手。半年前,薛泽谋划为嫡姐报仇,陈彦之也成了计划里重要一环。
薛泽应了一声,随即便叫陈彦之说一说外面情形。
他在柳家养伤足不出户,所知太少一直处于被动,今日官差搜捕,若是用心盘查他定是躲不过的。
陈彦之上前两步,低声将近况一一禀明。
方庸身死,蜀王震怒,令王府侍卫与府衙一同捉凶,至今日,锦州城内已被挨家挨户地搜查了一遍,大大小小的药堂都有人看守。同时所辖县镇也张榜通缉,交通要道设置关卡。
薛泽沉吟,看来想近期离开蜀地不可能了,“若要你寻一处荫蔽之处藏身,可有把握?”
陈彦之惊讶,公子要离开柳家?这里暂且安全,且看柳家小娘子的态度,很是维护公子,为何急着离开。
但既然公子要求,他还是回道:“可以,只是一时难寻妥帖之人照料公子。”
薛泽:“无妨,我身体已无大碍。”
之后,二人又说了些事情,待到陈彦之离开时已是四更天了。
陈彦之翻墙离开时又看了眼亮着的房间,心中奇怪道:这柳小娘子莫非是忘了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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