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置气
周孟给吓个半死,扭头一看,只见身后不远的地方众人自地面跃起,那些人头上绑着着干枯的藤条,身上披着茅草,摆上弓箭,齐齐射向对面,一时箭如流星。
来不及确定他们是谁,反正说的是汉话,对付的是敌军,于是立刻点燃火器一个一个往对面仍,这时很快有人站起道:“杀敌!”
这声音如雷霆一般震耳,威风赫赫,浑厚的声音穿透树林,众人齐齐涌下山坡,喊杀声震天。
所以刚才那个浑厚的声音是……他赶紧伸头去搜寻战场上的身影,只见他利落地砍倒几人,踢飞了好几个,身手异常勇猛!
周孟愣住,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眼看打斗越发激烈正要爬起,身边一人将他拉住,那人也顶着灰枝条,身上披着灰茅草,这不是长生是谁!
“三少爷别去!”
“你怎么来了?”
“您说呢,您倒好一个人就跑了,我们差点被侯爷打死。”
周孟闻言,“你会武?”
“不会。”
“那你还敢上战场?”
“我们跟着军队训练了好多天呢,知道您被掳到了敌营,我和长兴主动请缨上阵杀敌。”
“疯了!”
长生道:“三少爷你学武了?这身手够快的,就像一阵风,刷刷从众人背上跳过,那几个火器真是扔得漂亮!”
周孟探头看了眼底下的打斗,明显我军站了上风,突厥可汗被砍了一刀,大王子被周杉打倒在地,领头的几个护着他们离开了,二王子被五花大绑捆了起来,拓西却不见人影。
这个贼子还真是千年王八,命够长的!
不一会儿,路中间有人扬声喊道:“老三,下来!”
周孟害怕看到一些残肢,不敢下去,长生拉他,“三少爷,走!”
周孟摇了摇头,底下窜上来一人,长兴一脸血叫了他一声。
周孟“哎”大叫一声,赶紧扭开头,“赶紧把脸擦干净!”
“擦净了擦净了!”长兴走来拉住周孟,“三少爷?走吧,侯爷在下面等着呢。”
“是呀是呀,三少爷,不要闹脾气了。”
“老三!”一人从坡下面冒出来,大喊了他一声,见他没理,将他捞了过来,一个血红的脸正对着他,周孟“嗷”一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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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上是蟹壳青的帐子,上面绣着云纹,是他醒来时所见。
帐外有一个临窗的炕塌,铺着毯子,上面摆着炕桌,他坐起来愣了半天,哪儿这是?
看到光溜溜的上身,他诶了一声,下意识地拉上被子,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
胸前绑着一条布,一直绕到后面,胳膊上也已包扎,他此时终于确信自己逃离了突厥营地。
回想过去这几个月的经历,简直像是一场梦。
门开了一条缝儿,外面探进来一颗脑袋,从门缝儿那儿他看到了长兴长生,长生嘿嘿一笑,“三少爷。”
长兴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面,长生目光中带着喜悦,来到他面前行跪礼,“三少爷。”
“这是做什么,起来,我可受不得这个。”他将拽起,分别打量了一番,“感觉都健壮了不少,轮廓分明了,长大了。”
长兴被这大人般的口吻弄的冁然一笑,他还比三少爷年长一些呢。
“三少爷也不同了,看着更添男子汉气概,长高许多。”
“少爷饿了吧,洗漱一下,吃饭。”长生摆好碗筷。
……
周孟穿好衣服洗了把脸,大口大口吃起来,一碗素面都这么好吃,“我睡了多长时间?”
“已有三日。”
“钱大哥卓叔他们呢,他们还好吗?伤口包扎没有?”周孟咬着面条急问。
“少爷放心,三位大人都好着呢,伤已经上过药,都是皮外伤。”长生道。
长兴语调低黯,“少爷受苦了。”
周孟捞着面的手顿了下,“还好,等会吃完我去看看钱大哥他们。”
“您还是先去见见侯爷。”长生忍不住说,“侯爷当日亲自追杀□□王,受了箭伤,这两日又趁势追击,将突厥王大军赶到了云内州以外,他……”
“……不去。”周孟嘴硬,但语气早就软了。
长生急道,“父子间哪有隔夜仇的,当初侯爷也难做。此次侯爷还受了伤,可不能这么没良心。”
周孟没说话,长兴道:“知道三少爷离家出走后,侯爷都没睡过好觉,带兵四处寻找,还因为私自离营被陛下下旨训斥,后来得知您去了祁州,三天写一封书信个齐州知府,这次侯爷是打算亲自去敌营救你的。”
周孟使劲儿睁大眼睛,眨了眨,碗中的雾气冲到了眼睛上,他扭开头,“我才不信。”
“千真万确,不信你到时候问大少爷,当初大少爷知道你离家……知道你不见了,直接从京城赶回来找你。”
“哼!”
长安接着长兴的话茬追了一句,“还有二少爷……差点会试落榜。”
“那是他水平不行,这也能怪我。”他立刻反驳,这个锅他可不背。
长安挠了挠头,“反正这回三少爷你也吃够苦头了,以后就不要乱跑了。”
“我什么时候乱跑了,我那是去寻自己要走的路。”
长生忍不住道:“那您寻找了麽?”
“嗯,以后我想去哪儿都不必怕了。”
长生嘀咕,“您还是算了罢,好好的侯府少爷不当干什么折腾自己。”
“我可不是,那两个才是。”
外面传来一道声音,“你就知道胡闹!”
门被推开,周杉走进来,脸上带着一层薄怒,“日后要是再敢乱跑,我打断你的腿。”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他目光在他小腿上打量。
周孟觉得腿上凉飕飕的,但是想到在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前露出怂样有点丢脸。
“出去。”周杉抬了抬下巴对长兴二人道。
两人麻溜地滚蛋,周孟端着碗跳开,“你要干嘛?”
“坐好了吃。”周杉皱眉。
“你不许打我。”
“面放在桌上好好吃。”
周孟走过来坐下,吸溜吸溜吃了几口,周杉看着他叹了几口气,“你说你到处乱跑什么?还跑到祁州去当乞丐。”
周孟呛的咳嗽了几声,他们怎么知道这事的!
难道是赵知府告诉他们的?
“你这是吃饱了撑得慌是不是。”
周孟没理他,只听他道:“不过出去一趟还是有用的,长了点脑子,手脚也快了,还能帮别人做事,吃尽了苦头终于知道还是家里好吧。”
“当然外面好,自由,无拘无束。”
“自由到敌营里了?你可真行。”周杉笑,“不过这回你也立了大功,等父亲上报朝廷给你讨功劳。”
周孟没搭理,呼哧呼哧捞面吃,喝了口汤,刨完食,一抹嘴巴,“钱大哥他们在哪儿,我去看他们。”
周杉起身,将他抓到周衢之房门外,周孟不停挣扎,压低了声音吼道,“干什么你!”
“你给我老实点!”说罢捏着他的脖子跟提小鸡仔一样,将他带到了周衢之面前。
周衢之手中拿着笔,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
周孟扫了他一眼,默默撇开头。
“老大先出去。”周衢之说。
周杉拱了拱手,瞅了眼周孟,拿眼神警告他。
屋里就剩下两人,周衢之没说话,周孟也没开口,保持着姿势看着一边的博古架,一个粗人,装的还挺有情调。
周衢之提笔写完奏疏,将其放置一边,“身上的伤……好点了吗?”
周孟睁了睁眼,使劲儿眨了两下,没说话。
“此次俘获了□□二王子和几员大将,□□也已撤军,再过几天我们就班师回京献俘。”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我给赵知府写了几封信,谢他照顾你,等他调到京城,你同我一起登门感谢赵知府关照你。”
谁说他要回京了,他的仇还没报呢。
“赵知府说那个孟玉津……”
“他被抓了?”闻言,周孟立刻追问。
周衢之扫了他一眼,吹吹茶盏中的茶叶。
周孟撇开头。
“赵知府收到了一匣子书信,是这些年他与京中往来的证据,还有收受各地大小官员以及乡绅的孝敬,贪污的账册等等,赵知府已经密奏与陛下。那证据是你给他的?”
“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有也不会叫拓西给掳走。”
周衢之闻言沉默了一瞬,转而道:“我和你大哥能把□□赶出并州,多亏了你造出来的火器,还有那个‘千里望’,于军中多有裨益,陛下大加赞赏,回去必定会赏赐你,你做得不错。”
周孟嘴角飞快地扬起一个弧度又压下去,不在意道:“那个孟玉津被抓了吗?”
“他已于狱中畏罪自杀。”
“便宜他了。此人心狠手辣,死有余辜,还和突厥人勾结,这可是叛国大罪。”他当初可是听得明明白白,还准备把他掳了交给突厥人,混球一个。
“你这是从哪儿得出来的,没凭没据的。”
周孟疑惑,“赵知府没有抄家查查吗,说不定能搜到一些往来的书信。那个廖长天收到的字条上写着索要火器五十枚,孟玉津又是官府中人,不可能没有关系,更何况快要查到他的时候廖长天正好死了,这也太巧了,狱卒那边难道不需要拷问一番吗。”
他继续问道,“畏罪自杀是真的自杀还是被人杀害的?”如果是后者说不准府衙内还有内鬼,还有那个暗格也不知道赵知府到底有没有查到。
“我没听赵知府提起,他为官多年,自有主意,”周衢之道,“你一个书吏用得着你管这么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周衢之嘴角微扬,压住,“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
“真给奖励?那……金银财宝吧。”
“俗气!我到时候上书陛下给你一个军中职务,要么在老大身边做都头,或者做个校尉如何?”
“我不打算从军。”
周衢之质问,“你不从军你打算干什么。”
周孟低声说,“反正不用你管。”
“不用老管最后还不是被老子救回来的?!”
“没有你我也能逃脱。”
“就凭你半吊子武功,还是凭你不够用的脑子!”
“那你倒是别用我造出来的东西。”
“你也就是走了狗屎运!要不是陛下命令我,我看也不会看一眼!”
“既然看不上,那就别管我!”周孟摔门出去。
周衢之看着摔门出去的背影,动了动唇,半晌拿起奏章看了一眼,终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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