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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内贼


周孟抿唇不语,高崎愣住,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和周侯爷是什么关系……伍周……你难道姓周?周是你的姓。”

        “嗯。”

        高崎猛地起身,“你是周侯爷的儿子?”

        周孟点头,高崎呆住,在屋里走了一圈,“那你怎么当起乞丐了。”

        “反正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

        “那你是如何得知那个三王子在一品堂的?你不会昨晚去了一品堂吧?!”

        “我哪儿来这么大本事,我要有这本事还会被他们抓了折磨?”周孟脸上带了恨意,他看向高崎,“不知道那个三王子被炸死没有,如果没有,我日后必定找到他,活剐了他!为那些枉死的人报仇雪恨!”

        “廖长天被抓,还不知道与孟同知有没有关系,无论是否有关系,高兄,你要有所防备才好。另外,科举一事还是不要放弃的好。”

        “科举一事,”高崎坐下,“谈何容易,即便是一朝考中,要么留在京城翰林院,要么外放,那时还不知会是什么情况。”

        “无论是什么情况,总要一试,成为像高大人一样的人,造福一方百姓,我想这也是他所期望的。”

        高崎神色黯淡,“先走着看吧。”

        周孟安慰了几句,忽而计上心头,跟高崎要了件东西,高崎忍不住问,“你又要做何?”

        “你放心,绝不用来做坏事。”

        -

        周孟还是去了趟衙门,发生这么大的事总不好面都不露。

        彼时赵知府正在内衙院中踱步,眉头紧锁神色惆怅,屋顶的雪白压压覆盖了一片,庭中的槐树树叶脱尽,回廊空寂。

        周孟上前行礼,赵知府点了点头,“来了。”

        “是,小人来迟了。”

        “无妨。”

        周孟将画像交给赵知府,“大人,昨儿下午我去买粮时见到此人,这个人就是当初将我弄晕的乞丐。”

        赵知府赶紧接过画像,仔细端详,“他之前做乞丐必是伪装的,或为他人驱使,或有大图谋。”

        “的确。我在一品堂附近见到了他,他从茶楼出来,后来去了一条巷子,我有心跟上,但又心中畏惧,便回去画了他的画像。”

        “大善!我命人全城搜捕,说不准能拷问出什么,若是能得到新的线索也是功劳一件。”赵知府问道:“你可知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小人听说了,一品堂被炸毁,府君还抓到了一个细作。难道是敌军安插的探子?”

        赵知府眉头紧皱,“城南军营中搜出了十一枚火器和一封索要火器的书信,我命人查看兵器库时,发现火器果然被盗,一共少了十五枚震天雷,但与搜出来的火器和书信上索要的数量对不上。

        能在府衙来去自如偷走这么多火器,必是官府中人或对府衙分外熟悉。

        另外,一品堂被炸毁的后院中搜到了火器残片,与我们制的火器材质一样,本官猜测当是有人用了官府的火器炸的一品堂。”

        “难道是一品堂得罪了什么人?”

        赵知府捏着太阳穴叹气,“已经让人查过了,一品堂与周遭相处融洽,掌柜的也不曾与人结怨,少了的那四枚火器应当是投到了一品堂里,楼完好无损,可后院却成了废墟,人也身死,这非生死之仇不能如此。

        至于廖长天,昨夜一直在军营中,不曾出营,他与一品堂被炸一事干系应当不大,但是书信一事就不好说了。

        我已命人审问,据同屋士兵所言,他的确丢过一封书信,但当时说丢的是家书,此事未免太巧合了些。”

        周孟沉默不言,赵知府看向周孟,“你怎么看?”

        周孟摇头,“小人也不知,不过索要火器为何要找上廖长天?火器不是全在官府之中,他又碰不到,难道是为了挑拨官府与驻军的关系?”

        赵知府捻着长须,眉头还是没有松散,“你可知廖长天是何人?”

        “难道是皇亲国戚?”

        “浑说!浑说!”赵知府瞪了他一眼,周孟嘿嘿笑,“能让知府大人忌惮他的身份,岂不是得比大人您官位高,皇亲国戚是小人想到的最大的官了。”

        赵知府叹息,“他可是孟同知的妻弟。”

        “……大人要怎么做?”

        “不是告了假,回你的住处去吧。”赵知府赶人。

        “大人,那一品堂可还有人伤亡?小人听闻此事闹得人心惶惶的。”

        “死了一人,好在不是在众人喝茶之时所投。”

        周孟忍不住想问有没有查到什么密室之类的,赵知府皱眉,“还有事?”

        “没,小人告退。”周孟转身离开。

        -

        夜深之际,周孟隐身去了孟府,后退一步猛地跃上墙头,只是刚翻进去踩到地上就听到一人大喝:“谁!谁?!”

        周孟屏气,那人提着裤子一脸警惕的样子,伸手提起搁在一边的灯笼,左右张望,畏缩着向前几步,举着灯笼四处寻找。

        他一路往前走,灯笼在周孟面前晃过差点擦到他的鼻子。

        “奇了怪了。”那人嘀咕了一句提着灯笼走了。

        周孟来到正院,屋里灯火通明,一个影子倒映在窗上,屋里传来低泣声,周孟悄悄地凑过去细听。

        “老爷,求求你了,妾身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求你救救他吧。”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他自小崇敬你,事事以你为先,老爷求你一定要救他啊,他还是成玉的舅舅……”

        孟同知开始在屋里走动起来,“府君已命我在家中休息,定然起了疑心,如今我自身尚且难保,长天那儿……”

        “老爷,老爷,不是还有信王吗,咱们可以求求信王。”

        “闭嘴,浑说什么呢!”

        里面的妇人声音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又哭泣起来,“老爷求你了,救救长天吧。”

        “你还是祈祷祈祷我能脱身吧,若是我入了大狱,莫说长天,便是成玉也前途难卜了!”

        那妇人哭声更大,“早知如此,为何要招惹那个狐狸精,我的成玉啊!”

        “行了!别哭了!”孟同知烦躁道。

        这还扯到了信王和之前刺杀他的那外室。

        这个孟同知!

        门哗啦一声打开,孟同知匆匆去了前院,他端坐于书房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命长随送到城西的香料铺,今晚就必须将书信送到。

        另外让他去一趟牢狱,“给范牢头带句话,事情宜早不宜晚。”

        长随应了一声,躬身退去。

        明知宵禁还敢犯夜,除非营中还有他们的人,城西,又是城西,周孟怀疑这是不是那伙人的大本营。

        周孟跟上他,见他进了下人房,出来时已换了件黑色斗篷,低垂着头,步履匆匆。

        先是来到府衙侧门,敲了三下,同侧门的人说了什么便钻了进去。

        周孟一路跟随,去了牢房,见他同一个狱卒几句,很快一个强壮的中年男人出来,那长随将信交给他便再次离开。

        呵,这府衙竟遍布孟玉津的人。

        他看着离开的人,犹豫不绝。

        廖长天收到的那封信多半和孟玉津有关,否则凭他碰不到震天雷。赵知府已经怀疑孟玉津,他如果想摆脱嫌疑,那么……廖长天只怕危险。

        但城西香铺恐怕是另外一个一品堂,这事也很要紧。

        他咬着指头,使劲抓了抓头发。

        算了,人命关天,还是先留在这儿,先弄清楚廖长天的事。

        周孟进了牢房,只见牢房墙壁上挂着油灯。

        一路向前,火盆中炭火燃烧,火焰跳跃,监狱中有的人蜷缩着,有的三三两两挨在一处,还有的已入睡发出了呼噜声。

        在夜间稍显安静的牢房里,忽听到一阵有人呜呜叫个不停,周孟抄起炭盆中的烙铁跑到拐角处。

        只见两个狱卒一人在其后将廖长天锁喉,一人往廖长天嘴里塞东西,因为犯人不吞咽,那狱卒朝着廖长天的肚子就是一拳。

        周孟眼疾手快,举着烙铁朝那人屁股上一烫,那狱卒痛得大叫一声,捂着屁股松开了廖长天,廖长天趁机挣脱,踢开面前的人又一拳打到另一个狱卒脸上,将二人打倒在地。

        廖长天看了眼地上的烙铁,赶紧逃出监牢,有吵醒的犯人,见此不由高声大叫,“跑了跑了!”

        “兄弟,捎我一把!”

        “还有我!”

        这些吵嚷惊动了外面班房中当值的其他狱卒,几人合力与廖长天对打起来,这些狱卒的拳脚功夫同他比起来可差得远,双拳挥舞,口中呼喝,出腿横扫,几人瞬间被打倒在地。

        此时一队弓箭手拉弓瞄准,只听箭破空之声,一声惨叫震的人心中打颤,紧接着廖长天倒地。

        黑夜中他的喘息带着一股微薄的热,周孟听到他的身体在地面上的剐蹭挪动,耳边仿佛全是他的呼吸,一下一下,粗嗄而短促。

        廖长天口中不时有残余的□□,蓦地大喊一声,“孟玉津害我!”人气绝身亡。

        一个中年牢头从几人后面走出来,唇上带须,他浓眉皱了皱,移开视线宣布:“廖长天越狱逃跑,被成功射杀!”

        说罢命人将其尸体收敛一边,他道去禀告赵知府。

        周孟扶着墙,一点点挪到空旷之地,那凄厉之声犹在耳边,离开牢狱他掀起袍子飞快往城西香料铺子跑,虽知道是香料铺子,但位置在哪儿他却不知。

        大街上空荡荡的,不时有官兵巡逻,周孟贴在墙边躲开,夜色深沉,一阵冷风扫过面颊,如被刀割。

        他继续往前走,希望能够遇到折返的长随。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还是没有见到人影,周孟吸溜着鼻涕,冻得乞乞缩缩,两只手伸进袖筒里,缩着脖子等风刮过。

        身上的官袍宽大,寒风时不时在里面兜一圈,带走他所剩不多的热量。

        他实在有些等不住了打算明天再看,这时,一个黑衣斗篷的人从一条巷子中穿过来,身影模糊,与夜色交融。

        周孟去了那条小巷,月光打在半边,另外半边叫一面儿的房屋投下了黑影,一路走一路辨认香料铺,可走了四五家店,也没猜出到底在什么地儿,手脚冻得僵硬他只得回去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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