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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被抓


他将之前的事讲了一遍,提到第二场火灾的时候,道:“小人昨日讲给这位小少爷的话并不全,第二次火灾小人看到箭从西北方向射来,观方位当是从万和楼方向射来的。”

        “你怎么能确定?”高知府目光顿时变得锐利无比。

        眇目乞丐沉默一瞬,“小人汗颜,以前是临漳人,五六年前曾在邺城军营待过半年,扛过号旗,辨方位是小人的长处。只是后来被石锁砸到了脚,回家休养时又从房上摔断了腿,便被遣回家了。”

        周孟心头突突跳了两下,仔细观察这人的神情,却看不出什么,舔了舔发干的唇,继续听知府问话。

        “竟是军中‘三官’,也难怪你知道烟花和骨哨传送消息,”高知府神色沉沉,“能挥号旗者,非勇者不可为,你又为何沦落至此。”

        老乞丐赧然,“小人哪里敢称‘三官’,小人从小有把子力气,后来邺城征兵便去军中试了试,因为辨方向不错,有把子力气,腿脚也快,便试着扛过几天旗子罢了。

        小人受伤后的第二年又遇到了灾荒来祁州投奔亲眷,只是亲眷不认我这门亲戚,因为伤了腿脚,又坏了一只眼,做工也没有地方去,便落到了这般境地。”

        高知府叹息一声,“那些纵火的人你可见到过?”

        眇目乞丐摇头,忽道:“小人在第二次火灾发生时来官府报过官,说起万和楼有人射箭,当时被一个衙役打发了回来,那人还呵斥我,说要是再胡说就乱棍打出去,我便离开了。”

        高知府站起来,“你确定?可还记得那个衙役的样子?”

        眇目乞丐脸上露出一些惊慌,“小人,小人也记不太清了。”

        “之后可有人为难于你?”

        眇目乞丐听懂了高知府话中的意思,有些后怕,“那之后大家便去了别处乞讨,小人因为孩儿生了病,便去了城东的土地庙,白日里在那附近乞讨,晚上在里面过夜,听说瓦子这一带重新开了,小人几天前才重回此地。”

        “无需害怕,本官既然答应你护你周全,便一定做到,等会你隔着屏风认认看。”

        眇目乞丐连连摆手,说时间长了,他也记不清了,高知府怒道:“此事不仅关乎你的性命,还有你的孩儿,谁知那些人下手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什么,若是不将这些人揪出来,你能躲到何处去?事毕,本官重重有赏。”

        高知府又问周孟昨日他们说起火灾的事时,有哪些人在场,周孟提到了另外三个乞丐。

        高知府立刻叫人将那些乞丐先关起来,让人去叫衙役,在屋内置了一架屏风,衙役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一进屋向上首的府君禀报今日所到之处的治安情况。

        周孟也在屏风后,到了第五个人的时候,眇目乞丐抓住了他的手,两人对视一眼,眇目乞丐朝他点头。周孟了然,观察了一会儿。

        等所有人禀报完后,高知府打发了众人,眇目乞丐道:“是第五个人。”

        “果真?”

        眇目乞丐恍然道:“不知此人手腕上可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大约指甲盖大小,当天推我的人手腕上有。”

        高知府了然,打发下人去给高崎传话,叫他好生照顾这几个人,便匆匆赶去公堂。

        眇目乞丐等人走后,擦擦额头上的汗,对周孟道:“我就说你不是一般人。”

        周孟正要说话,他摆了摆手,叹了口气,“不必多说,我晓得你怕是有什么苦衷。当初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与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眇目乞丐难得扯出一丝笑来,点点他的手,“小郎你太干净了些,哪里就是做乞丐的。脖子、手指甲、脚腕边,这些地儿不易被发现,但仔细瞧还是可以瞧出来。

        况且你没有市井气和无赖气,今日见你同知府大人说话,却丝毫不怕,小少爷定非一般人。”

        周孟哑然间高崎来了,将两人同少年乞丐和小乞儿带到了客房里,嘱咐人好生照顾他们,让周孟收拾妥当了去院中凉亭找他。

        少年乞丐哆嗦个不停,忍不住反复确认他们果真在府衙,忍不住他们犯了什么事?官府为何抓他们?

        他脸上惊慌不定,拉着老乞丐不停询问他们刚才去了哪里,为何被带到这儿来。

        眇目乞丐示意周孟看少年乞丐,仿佛在说,看罢,这才是普通人见到官员的正常模样。

        周孟挠挠头,让眇目乞丐先去梳洗一番,吃点东西,反正高崎准备的很周到,安抚了三个人,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便去了凉亭。

        高崎问起近日的收获,周孟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高崎喜不自胜,“不料真的有所收获,真是辛苦贤弟了。为保安全,你近日莫要再出府,以防万一。”

        周孟答应了。

        看到他脸上有倦色,高崎道:“偏劳贤弟了,贤弟下先去客房歇息吧。”

        回到屋里,周孟吃了些糕点,开始思索近日的事,他有心想问这个眇目乞丐他以前在邺城当兵事,转念一想,往事已矣,又何必再问。

        最要紧的是眼前的这件事,撒手不管吧,他已经参与进来了,可要是管的话,正如高崎所说,指不定那些人已经盯上他了,会有危险。

        经过前面那些事事,他对这个世界的戒备和害怕多了许多,他以为的死亡不过是回到原来的地方。

        可是亲眼看到生死、看到命悬一线的人,他再也不能轻言生死。

        死了,就是没有了气息,没有了温度,别人无法触摸,也见不着光听不到声音,不知被埋在什么地方。

        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不清楚,他不确定自己死过或已经死去。

        周孟昏昏沉沉睡去,一直睡到了傍晚,高崎叫他去前院用膳,周孟问了一下案件进展程度,高崎将白天审问的事说了一遍。

        他父亲着人将万和楼的掌柜扣押了起来仔细审问了一遍,起初掌柜言之凿凿,说楼上并未有人放箭,若是放箭必定带□□等物,一眼便能发现,他怎么会没有印象。

        高知府立刻问,若是放入盒子中带来他们如何知晓,掌柜的呐呐无言。

        高知府心知他们怕牵扯到此事中,故而命人动板子,那掌柜的立刻求饶仔细回想起来,一边跪着的小二提醒,月前曾有一高鼻深目的蛮子来过。

        掌柜的不明所以,这高鼻深目的在祁州也不少见,毕竟是边塞之地,脑中闪过一个画面,他一拍大腿,赶紧道来。

        月前曾有一个高鼻深目的蛮子来楼里吃饭,点了一堆肉菜,还正带着一个大榆木盒子,他当时还好心叫人给他拿,那人推开的小二,自己带了上去。

        高知府立刻问,“在哪个房间,是否对着瓦市?”

        一番审问之下,那人还真是在对着瓦市的雅间用的膳食。

        依据两人的印象,画了那人的画像,全城张贴追捕,至于那些抓来的乞丐倒是没有审问出来什么。

        而被指认的林衙役,正是昨日巡街之人,高知府立马派人搜了他的住处,找到大量银钱。

        搜到银子的时候林衙役面色如土,经过一番审问,事情终于有了眉目。

        这钱是一个蒙面人趁着夜色送的,年初他老母生了重病,所费财用巨大,就在他绝望之际,那人送了钱上门,只是问他府衙的动静,再无其他。

        高知府严厉审问之下,林衙役说出了通消息的地点——城东铁匠铺。

        吃晚饭,周孟说要出去一趟,还得跟其余小乞丐碰头,看有没有其他消息,高崎赶紧找了两个会拳脚功夫的师傅跟他一起去。

        周孟去了怀桥,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两个小乞丐垂头丧气而来。

        两个小乞丐见到他,立刻眼睛放光,周孟问了他们近日的情况,两人立刻将最近看到的听到的告诉周孟,包括瓦子乞丐中毒事件。

        可惜这些事要么是他知道的,要么都是寻常事,没有什么新鲜的,给了今日的钱,问起另外一个乞儿小果儿怎么没来。

        两人摇头,只说不知,周孟谢了两人,让他们自去买吃食耍去,又等了一会儿小果儿,人还是没到。

        周孟不由焦躁起来,干脆同两个武师傅一起去城中找,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

        周孟忍不住胡思乱想,让两个武师傅带他去城东的铁匠铺,贴墙铺已经贴了封条,看来高知府已经派人来过了,速度真是够快的。

        夜幕降临,他隐了身形悄悄摸出府衙。

        第一个去的地方还是皮货铺子,当初小果儿负责和其他两个小乞丐盯着这一片。这铺子带一个小院,外面经营,里面可以住人,他爬上墙头,趁着雪亮的夜色,观察了一番院中的格局。

        院子不大,有两间房并一个矮棚子,中间长着一棵榆树。

        他悄悄翻下去,轻手轻脚地走到一间亮着灯的屋子,侧耳倾听,屋内没有动静。他捡起几个石头砸到门上,一会儿一个,但是屋内照旧安静如初。

        他心中有些纳闷,干脆走到门边儿,猛地推开门,躲在一边等了会儿,结果还是没人。

        他现在都对站在门边有阴影了,生怕里面扔出一个长矛将他对穿扎在大树上。

        周孟朝里面扔了一块石头,趁着这个间隙,他看到了屋内陈设,一应桌椅聚在,屏风床榻在东稍间里,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况,光看外面这间,布置德还挺雅致。

        桌上的烛台高立,烛火摇曳,就是没人。

        他纳了闷儿了。

        不敢靠近,只能悄咪咪地绕远往另一间房摸去,同样的方法,一样的结果,屋内空无一人。

        他最后还是待在了有光的屋子边,等等看这是什么情况。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屋内传来动静,周孟心想,难道之前那人睡着了?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听到里面似乎有挪动家具的声音,很快有了脚步声,一个人疾步跑了出来,身材矮壮,带着异域口音,左右张望,全神戒备,一幅打斗架势,一步一步挪动,眼神在院子扫视。

        屋内一人似乎在问什么,说的话周孟没听懂,很快屋里出来三个人。

        一人站在前面,穿着中原人士的长衫,身材颀长。

        就着月色,周孟看到了他的侧脸,五官精致,鼻梁高挺。其余二人站在其后,穿着劲装,干练强壮。

        周孟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心咚咚跳个不停。

        矮壮男子叽里咕噜说了一句话,三人立刻神情警惕起来,其中一人疾步走到旁边,立马发出一声高喊。

        他们一同进了屋,不一会儿又出来了,几人争执了一番,最后,为首的男人带着那两个人从后门离开。

        院中只留下矮壮男子,他目光锐利地在院中各个角落搜寻了一番,最后进了屋。

        周孟没敢动,不一会儿,屋里再次传来重物挪动的声音,很快他扛着一个麻袋出来了,周孟正好奇里面装的什么,忽看到有东西滴在地面。

        他顿时心跳加速,闭上了眼睛,手脚发软。

        那人扛着袋子离开了院子,周孟腿软得半天动不了,避开地上留下的血迹,摸到墙边,蹲了好一会儿,眼前一阵阵发黑。

        等他缓得差不多正要翻墙而出,那人回来了,周孟一直蹲到了屋内灯光熄灭,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到天微微露出一丝亮色时,周孟这才翻墙跑了。

        -

        翌日,祁州城内发生了一件大事。

        闹市的长街上出现一具尸体,准确的说,是一袋尸块。

        这是高岑跑来找他玩儿的时候说的。

        周孟想到昨夜看到的,扶着桌角呕了一声,高岑吓了一跳,跳开:“你没事吧?”周孟跑出屋子扶着树将早饭吐了出来,胃控制不住地痉挛,腿也止不住地在发抖。

        “是谁?”

        “一个乞丐。”

        周孟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整个人抖动起来,高岑痛得大叫,“疼疼疼,撒手撒手!”

        “多大,叫什么?”

        “年纪不大,我怎么知道他叫什么。”

        “你没事吧?”高岑喊他。

        周孟头也不回地去了府衙大堂,高知府正在审案,他按捺不住,差点直接到堂上问清楚情况。

        他等不下去了,跑出府径直去了闹市,附近的铺子都差不多关了,只有几家开着,路上行人脚步匆匆。

        周孟抓着几个人打听,但那些人一听到这事就摆手躲开,神色畏惧,如避瘟神,好几个店家还将他赶了出来。

        无奈只能找附近的乞丐打听,可周围竟找不到一个闲人,转了一圈,余光看到一个人蹲在墙角。

        那人身材敦实,年纪较长,头上扎着灰色布条,身边放着一根竹竿,脚边是一个碗,周孟走了过去。

        “兄台,同您打听个事儿。”

        那人抬起了头,周孟觉得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乞丐瞅着他微微一笑,周孟直觉危险,未来得及躲开,那人手一挥,药粉迎面而来,他眼前一花,脚下踉跄了几步,便软在了地上。

        意识恍惚之中,周孟忽然想起来,这个中年乞丐当初在街上碰到过。

        继而天旋地转,身体腾空,他陷入意识的暗流中。

        周五是被水泼醒的,还伴随着火辣辣地疼痛。

        “醒了?”一个矮壮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眼前的空间狭小昏黑,他手臂被绑在木架上,屋内放着大量的兵器,还有成堆的火药。

        旁边的桌上放着不同的刑具,匕首、长剑、鞭子、弯刀,一把弯刀上还残留着血迹,桌子上也有,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看到那桌上的血,他赶紧闭上眼睛撇开头,感觉手脚发软。

        一道鞭影甩了下来,周孟痛得大叫,那人听到惨叫又连着打了好几鞭,粗声道:“你是高振什么人?”

        周孟疼得一口口抽气,下巴被那人抬了起来,他看清了这个人的样子:皮肤粗糙,五官深邃,深褐色眼珠,目光狠厉,感觉就不是个好对付的。

        “说,高振是你什么人!你为何在官府?”

        “你说的是高知府?……我一个乞丐能是他什么人,他儿子曾将我带到府中羞辱,恰好遇到他女儿被异物卡住了喉咙,我救了他女儿,所以他们就招待了我,你一查便知。”

        “算你老实,你通医术?”

        “不通……”

        那人立刻抽了他一鞭子,周孟吃痛,“以前遇到过,所以凑巧了。”

        又挨了好几下,那人停了手,“你在帮着官府打探消息。”

        “收钱办事。”

        “那个小乞丐是你打发人盯着我们的?”

        “给钱办事。”

        那人笑了一声,“你还真是老实,知道他的下场吗?”

        周孟道:“死了。”

        那人去桌边拿了一把弯刀,舌尖舔过血迹,周孟只觉一阵反胃,闭了闭眼睛,身子忍不住地抖了起来,那人挑眉,“你很害怕?”

        “高知府既然能让我为他办事,说明对我信任,我也可以为你做事。”他的唇不住颤抖,声音带着暗哑仓惶。

        那人挑起他的下巴,“你说我从哪儿下手好。”

        “高知府若是死了,孟同知会暂代政务,但他有伤在身,无法全心办事,朝廷委派官员也得数日之后到,想做什么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

        那人一刀砍在了他肩膀上,周孟痛得大叫,咬着牙,额头青筋凸起,喉间发出嗬嗬声响。

        他痛得扯了个笑出来,“今早我从官府得知,你们中有四个人的画像已呈报知府,你们的面孔很好认,城中戒严,出不去也进不来!时间不多了,要么我死,你们被抓,要么大家一起活!”

        那人给了他一拳,打在了他脸上,周孟脸又痛又麻,口中全是血腥味,“那瞎眼乞丐……曾在平西侯帐下效力,扛过号旗冲锋陷阵,后因救平西侯之子而断了腿被遣返回家,如今差点被害死,你说他会不会给邺城传消息,祁州若是有事,邺城也不能保全,你说会不会平西侯提前增兵防备……”

        周孟现编,不管怎么样保命要紧。

        那人打了他一拳,正打在他胸前的鞭伤上,周孟痛得脸上肌肉都颤抖不停。

        那人怒声问他,“你是什么人!”

        周孟哼笑,垂着的头被他挑起,周孟直视他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道:“我是能让你们安然无恙的人,信我,我就让你们得偿所愿,说到做到。”

        “我如何相信你?”他表情狰狞。

        “苦肉计。”

        “什么意思?”

        周孟喘着粗气,“我总得知道你们接下来的打算,逃出去,待在城中,或者弄乱祁州城?”

        那人拧眉,这时从一个台阶处走下来一个男子,蒙着面,身材魁梧,眼睛在烛光下泛着点蓝色。

        矮壮男人单手放胸前,弯腰行礼,嘴中咕噜了一句话。

        男子点了点头,看向周孟,“如果我们要逃出去,你能替我们做什么?”

        “用高知府的令牌可以出城门。”

        “令牌如何得到?”

        “要拿到令牌,对我来说不在话下。”

        “你怎么证明?”

        周孟一笑,“我以前便是干这行的,只有我想要的,还没有我偷不到的。”

        “好大的口气,如果我们要待在城中,如何不被发现。”

        “制造混乱,扰乱视线。”

        “谁来扰乱。”

        “你们的人出面必定打眼,如果信得过,我可以一试。”

        “你有什么本事制造大的混乱干扰他们。”

        “再起几场大火便是。”

        “我怎么相信你?”

        “我怎么做,你都不会相信我。”

        那人眼角弯了弯,“所以?”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要金银珠宝,一箱。”周孟眼中流露出贪婪之色,他还真没有过那么多钱,如果这次活下来,他就弄一车金银财宝,睡在上面。

        那矮壮男人拿着鞭子要抽他,被蓝眼睛给拦住。

        “你到底是什么人?”

        “天下第一神偷。”

        “放你娘的屁!你就只会说大话!”

        周孟没搭理他,蓝眼珠子往前走了几步,“如果搞乱祁州,你会怎么做?”

        “第一,阻止那瞎眼乞丐给邺城传消息,第二,干掉高知府。不知你们是否有人在城外接应,如果有,搞定了前两个,立刻命人传消息出去,想做什么不可以。”

        “谁去做这些事?还是得你?”

        周孟压着心头的狂跳,“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那蓝眼睛的人,目光犀利,“你是大魏人。”

        “也可以不是。”

        “你怎么知道高知府画了我们的画像,从我进来,城中根本没有贴。”

        “我听知府家的小少爷说的,杀人分尸,也是他说的,所以我才跑出来替他们打探消息。”

        “你既然是神偷,又为何做了乞丐?你来祁州又是为了什么?”

        “你们查我查得还挺认真。”

        “说!”矮壮男人威逼。

        “无家可归,不知不觉就到了祁州,江湖漂泊之人,四海为家。”这的确是真话。

        “好一个四海为家,我欣赏你,虽然你说的要么没用要么是假话。”男人鲜红的唇瓣勾起一抹笑,显得有几分冶艳的味道。

        周孟差点一口老血堵在喉间,只听那人继续道:“你可以为了金银背叛大魏,怎么就不会因此而出卖我们。”

        周孟呵笑,“就凭高知府,他能拿得出这些银子?还是他能做得了主?还是说其他能做主的人能短时间内赶到祁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证明给我看。”那人从袖口掏出一粒丹药,周孟脸色雪白,赶紧躲闪避开,“我不吃,谁知道是不是我事成之后还有没有命花钱。”

        “你都不信我们,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还是说凭你一张嘴!”

        周孟撇开头,“先说让我做什么。”

        “由得了你!”矮壮男人掰开他的嘴,双颊被他捏得生疼。

        药丸入嘴,下巴给人抬起,周孟想也不想将嘴闭上,舌头一转,就将药丸垫在了舌头底下。

        光抬下巴不吞咽,药丸怎么自己咽下去!他以前为了不吃药没少干过这种事。

        喉间滑动了一下,他像是被人抽掉了魂儿,垂下了头。

        那人吩咐道:“事成之后,给你解药。”

        周孟压着药丸叹了口气,粗嗯了一声,那蓝眼睛男人用同那矮壮男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转身离开。

        矮壮男人将人一直送到了门外,周孟见状,立刻将药丸吐远!

        那人回来后解掉了周孟手上的锁链,“城西茶楼起火,任意一间,今晚我们就要看到,否则,七窍流血就是你的下场!”

        “我伤这么重,今晚不可能做到。”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做。钱什么时候给?”

        那男人拿起了鞭子,周孟赶紧道:“行了我做!我做还不行吗?”

        那人冷哼一声,“还不出去!”

        周孟蹲在地上,“你先上去,我腿上乏力,需要缓缓,要不……你背我上去。”

        “你想死!”那人投过来一个看死人的眼神。

        “那你就别管我,我缓一会儿马上上去。”

        “你敢耽误事……”

        “知道,七窍流血毒发身亡,我怕着呢,为了这条命,我一定做到。”

        那人扭头走了,周孟挪到墙边,将那个药丸收好。

        屋里的血腥味恶心地他想要吐。

        肩上的刀伤,身上鞭伤,疼得令他几乎走不动路,他勉强站起来,避开那张满是血迹的桌子,一步一步走到台阶处,台阶尽头便是那间屋子。

        出来的时候,阳光晃得他眼睛生疼,如在地狱里走了一遭,身后一阵阵发冷,此情此景,真如噩梦一场。

        他差点就死在里面了。

        “还愣着做什么!”

        周孟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给我包扎一下伤口,我需要换一身衣服,要不然太打眼了。”

        那人进屋朝他扔来一件衣服,上下打量他一番,哼笑一声没有理他。

        周孟忍着疼脱了衣服,额头上密密匝匝满是汗,看了眼伤口,这下整个人发起昏来,疼得冒了一头的好冷汗,腿直打抖,最后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要不是碰到了伤口疼得将他的意识拉回,他怀疑自己会直接晕过去。

        他缓了好久,那人怒喝,“好了吗?!”

        周孟没有力气回答,额头上布满了汗水,眼泪开始在眼眶打转,头往右胳膊上一撑,抹了几下,咬牙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脱掉外衣,将他扔过来的衣服穿上。

        左胳膊像是断了一样,疼得好像没有了知觉,他趴在自己另一只胳膊上缓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一些了才起身。

        可是脚像是踩在棉花上,软飘飘地无力至极,长街上有人来往,那些人的身形泛着重影,太阳高照,他如同被抛在岸上的鱼,垂死挣扎。

        脚步虚浮地走到了一家医馆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郎中唬了一跳,赶紧走来扶他,“怎么了这是?”

        周孟指了指左边的肩膀。

        那人轻手轻脚地掀开他的外袍,果然看到里面的衣服被血水浸湿了,鞭伤也暴露出来,郎中哎呦叫了一声,“小郎君这伤可不轻,快将长衫脱下来。”

        周孟哪儿还有气力动弹,伸了伸右胳膊,郎中赶紧给他解衣,一层层除去,看到狰狞的伤口,郎中赶紧叫人拿药粉上药,周孟痛得额角青筋跳动,喉间忍不住发出压抑的痛吟。

        郎中给他上完药忍不住问,“小郎君这是从哪儿弄来的伤,难道是与人起了冲突?”

        周孟没说话,忍不住将头撑在了桌子上,郎中抬起他的手腕,细细把脉,道:“哎呦!你中毒了!乌头毒!不得了不得了!”

        郎中赶紧叫人准备催吐的东西,听到要用粪汁儿周孟整个人都不好了,在他强烈地摆手下,被灌了一肚的碳灰水,又是抠喉咙,又是呕吐,周孟靠在椅背上喘着粗气。

        “还好中毒不深,小郎君这是打哪儿弄的?一身伤还中了毒,这乌头毒性极强!要是剂量再大一点……”

        剧毒!

        这他大爷的根本是正儿八经要他的命!如果他死在大街上,府衙的人必定会知晓,莫非他们是专门杀人给府衙看?

        周孟抓着郎中道:“快,找人传话给高知府,就说城东的皮货铺子中有□□细作,屋内的暗室藏着大量的火药还有兵器,快,一定要告诉高知府!”

        郎中呆住,“这,这……”

        “从后门走,如果没有后门就翻墙出去,快去快去!”周孟无力地喊道。

        -

        皮货铺子后院外,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传到里面,“官府的衙役往这边来了!”

        立面的矮壮男人闻言,动作一停,沉默一瞬,“高振也来了?”

        “不知。”

        “帮我给一品堂传个话,我就留在这铺子里了。”

        外面那人沉默一瞬,“知道了。”

        高知府听到消息后,立刻命众衙役将皮货铺子周围的老百姓驱离,并将皮货铺子团团围住。

        为保消息准确,高知府亲自来了医馆,彼时周孟赤着上身,包着纱布趴在桌上,郎中见知府大驾光临,推了一把周孟,立刻跪下见礼,周孟抬起头。

        高知府道:“你所言之事,可属实?”

        周孟点头,高知府道:“我已命人将皮货铺子团团围住。”

        “那里囤积着大量火药,太危险。”

        “衙役已去将周围的百姓驱离,只剩抓捕那些人。”

        周孟道:“那就好,那就好。”

        高知府留了两个人保护周孟,自己前去指挥,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忽然听到巨大的响声传来,脚下的地面震动起来,有人大喊,“地动了!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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