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谜底
那是几周前的事情。
方桐在夜宵摊子边儿探头探脑,目光在那个藏青大褂的道士身上来回游移。
道士似乎是在和对面儿的老大爷下棋,周遭围了一圈儿看热闹的人,压根没有自己挤进去的空档。
他来回踌躇了好半天,步子是迈出去又撤回来。
观棋的人群叫了一声好,似乎是一局已了,道士懒洋洋地抻抻筋骨,看似无意地回首瞟了一眼在原地转圈的方桐。方桐登时一个激灵,只见那道士站起身来,笑着和那些老大爷说了些什么,而后摆摆手扭脸往自己这里走来。
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转身走,可那道士走路极快,几乎是在方桐转身的一瞬间就把手不轻不重地搭在他肩上。
“朋友。”道士笑眼弯弯,道了一句老土非常的话:
“道人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有大灾啊。”
翟飏的事情是那道士算出来的,方桐乍听得是便是一惊——他确实是对翟飏有些许印象,毕竟这个成天寡淡非常的家伙在一众热火朝天的年轻人里头确实是突兀地有些显眼了。
“破局之法呢,便在这位翟先生身上。”道士道,方桐赶忙接着答道:“那,那我现在就去找他……”
道士却摇摇头,高深莫测地道:“非也,莽撞行事只会召来祸患。”
方桐“啊”了一声。
道士接着道:“翟先生只是破局之法,我需要……你按我说的来,将他带到你妹妹身边去,别多问,事成之后你妹妹自会没事。”
方桐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不清楚这个神仙道士和翟飏有什么恩怨情仇,救人心切下只能稀里糊涂地一口应了下来。
而后他便是在四处打听翟飏的消息,终于在三天后收到了翟飏的手机号码。
那道士如同开了天眼一样,将方桐的一举一动都被尽收眼底,更是能在他意料之外的时间地点出现,似乎是在监视一般不经意地擦肩而过。方桐无可奈何,只能依着他的意思一步步引着翟飏走进事情的漩涡中。
可毕竟无冤无仇,将一个陌生人牵扯进来,但凡他方桐还有点人性都会良心不安。
时至今日,方桐又坐在那家夜宵铺子里,手里毕毕剥剥捏花生,一抬眼儿就看见翟飏和他身后那个悠哉游哉的道士。
他有些僵硬地招招手,讪讪地笑了下。
翟飏坐在他对面,那道士也不见外地挤到了翟飏边上,顺手勾了个花生过来。
“你们认识了啊,哈哈……”
方桐挠挠头,欲盖弥彰地拿了菜单,和塑胶封皮后的黑字大眼瞪小眼,“今天我请客赔罪,想吃什么随便说。”
陆淮生剥了粒圆滚滚的花生,搁嘴里细嚼慢咽地磨,不紧不慢地道:“给我来一笼虾饺,再来一瓶酸梅汤。”
他这一身藏青色大褂实在是格格不入,引得不少抿酒的老大爷偷瞄过来,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这位来路不明的道长。
翟飏不习惯被这么多视线粘着,轻咳一声,开门见山道:“他和我都说了,你也不用瞒着。”
方桐只是笑。
于是翟飏干脆换了个话题:“方宁怎么样了?”
方桐顺着台阶下:“好些了,过几天应该就能去上学了。”
陆淮生突然插嘴道:“真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陆淮生又扔了一粒花生进嘴里,而后若无其事地从衣兜里掏出来那枚作孽的铜钱,在二人面前晃了晃,岔开了话题。
“说说,你这枚铜钱哪来的。”
方桐不明所以,一五一十地答道:“我爸前两天带回来的啊,说是在古玩市场那里花了三十块淘来的。”
陆淮生依旧笑眼盈盈,道:“你放屁。”
翟飏瞟了他一眼。
方桐被他一噎,不知所措地张张嘴。
陆淮生接着道:“这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空,它蹦出来只能代表一件事——有人不想安生了。”
翟飏抿了一口半凉的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它找上你妹妹,可绝不是因为她年纪小阳气弱。”陆淮生把玩着铜钱,露出个有些意味不明的嗤笑来。
“她身上有那家伙想要的东西。”
方桐认认真真地听着,察觉到陆淮生的语气之后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嘘,天机不可泄露。”陆淮生又摆出了他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不肯多谈了。
翟飏便接过了话头,颇为贴心地解释道:“太过深入对你不好,总之这些天先好好看着方宁,有什么异变一定记得要联系我……”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就突然刹在了半道,而后飞速扭头看向了身后浓重的夜色。
月明星稀,灯火阑珊,那里是一片压抑的黑暗。
翟飏不发一言地盯着那里,仿佛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觊觎。陆淮生同样转头过去,只是看了几眼,便移开视线低声道:“将军,别看,当心晚上做噩梦。”
翟飏回过神,不动声色地转回来,朝一脸迷茫的方桐笑笑。
“抱歉,换家店吧,这里……风太大。”他踌躇了一下,捡了个恰当些的说法,不想边上的陆淮生先没忍住轻咳了一声,似乎是在憋笑。
他没打算理他,率先站起身,道:“走,换一家吧。”
方桐迷迷糊糊地也跟着他起身,三人前后脚走出了夜宵铺子,踏进了夜色中。
夜风有些冷,翟飏和方桐并肩走着,聊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陆淮生则慢腾腾地跟在二人身后,手里还提溜着一瓶酸梅汤。
方桐:“我连着找了三四天,才从高中那群人那问出来你的电话,不过我挺吃惊的,你居然留在了榕和市。”
翟飏道:“没什么,就是觉得离家近些好。”
方桐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恋家呢,高中的时候你总是一个人上下学的,我们还以为……还以为你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翟飏道:“……这都哪来的传言。”
方桐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不过说来也真神了,那道长真能算出来你的事,你说是不是真有那些什么天眼八卦啥的啊。”
翟飏闻言便瞟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陆淮生,那人似乎是听见了他们在聊什么,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翟飏:“……”
他对方桐道:“别问那么多,当心折阳寿。”
方桐立马闭口不谈了。
三人走了一阵儿,路过了三两家夜宵铺子,翟飏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直到路过第四家时方桐的肚子率先抗议起来,不满地咕噜叫了几声。
于是方桐拍拍翟飏,欲哭无泪地道:“翟飏,我没吃饭呢,找着心仪的店了吗?”
翟飏意识到自己欠妥了,回头说了句“抱歉”,而后站在原地看了眼四周,似乎是在找近些的出路,可是眉头却微微蹙起——方桐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圈,入眼的只有黑漆漆一片浓暗。
就在此时,一直没吱声的陆淮生突然道:“躲开,跟过来了。”
翟飏神色一凛,忽然飞速伸手扯开方桐,不由分说将他拽到自己身后。
方桐一头雾水地踉跄两步,只觉鼻尖一阵浓重的土腥味划过,呛得人忍不住要咳两声——他看向方才站着的地方,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而翟飏则一脸严肃地看着不远处,手一直扯着他的衣服。
他们正位于小十字路口的中央,头顶只有昏昏沉沉的路灯发着细小的嗡鸣,周遭不知何时陷入了一片漆黑的寂静中,连车行的嘈杂声都不见了。
这场面太诡异,仿佛这一小片区域都被割离出了世界,方桐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来,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他颤巍巍地挨近了翟飏,道:“翟飏,怎、怎么了?”
陆淮生从他身后走上前,一手叉腰四下瞧瞧,兀自道:“运气不错,撞上个道行不浅的。”
方桐头皮一炸,颤声道:“啊?”
翟飏眉头紧缩片刻,低声道:“屏息,别动。”
方桐依言赶忙捂住口鼻,大气不敢出,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而陆淮生则百无禁忌,随心所欲地到处观望,最后锁定在某一处,道:“过来喽。”
方桐一时间没听懂他的意思,只觉得翟飏扯着他衣服的手紧了几分——而后那股土腥味再度袭来,裹挟着不容忽视的寒气在他二人周身围绕来回,惊得方桐脑门直出冷汗,脑袋里呼啦一声被吹成了白板一块,四肢百骸都像是被针尖细细密密地扎着。
他身侧的翟飏也同样纹丝不动,甚至连呼吸起伏都微不可见。只有陆淮生依旧我行我素,没事人一样地环视四周。
好在那土腥气只盘旋数秒,又兀自消声觅迹,随后不远处巷里的犬吠声又逐渐清晰,周围重归喧嚷。翟飏拽着方桐的手这才一松,对方便如泄了气一样整个人瘫下来,撑着自己肩膀惊魂未定地喘气。
方才那一遭实在叫人胆颤心惊,饶是翟飏自己琢磨起来也带几分心有余悸。
陆淮生道:“跑挺快,看样子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个儿惹不起咱。”
他还是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刚才只是家常便饭,压根儿掀不起一点波澜。
方桐吓够呛,连着深呼吸三回才堪堪找回了两条腿,有气无力地问道:“刚刚是真的撞鬼了吗?”
翟飏点点头:“是跟着你来的,看样子跟了一路了。”
方桐魂不附体,失声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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