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风沙
原来照水见恒殊将军多次救了小姐性命,便认为恒殊实在是个能够托付之人,日后小姐跟了他定然能平安和顺,于是一路上只想撮合他们二人,让他们多些相处,以便多生出些情意来。
恒殊看着云杉微醺的面容,忽然云杉喃喃的对着他喊了声:“慕晚哥哥,你怎么才来呀”恒殊感受到云杉说话时呼出的热气,着热热的气息撩动他的心神,他说:“对不起啊,我来晚了”说着便让云杉靠进自己怀里,他轻轻的吻了吻云杉的长发,幽香钻入他的鼻腔,拿大毛氅衣轻轻的盖到云杉的身上,低声说:“还好,终于找到你了还好,如今你是我的未婚妻了往后,我再也不要与你分开了。”
云杉这一夜睡得极为踏实,她梦到了慕晚,眼前的他分明是个小胖子,可是一转身,他的脸就变成了恒殊的模样,云杉清醒后痴痴的笑,心想:真有意思,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傻云杉,这是因为,心中住了恒殊呀。她动了动身子,身后的恒殊也跟着醒了,问她怎么了,又迷迷糊糊的拍着她,云杉这才注意到,自己一夜是枕着恒殊的胸膛睡得,怪不得那样的暖和,云杉也不敢大动了,想着恒殊既要赶路又要照顾着她,实在辛苦,想让他多睡会儿,也就继续躺在恒殊怀中,一会儿就听见恒殊呼吸渐沉了。
日头渐渐升起了,红霞漫卷着天空,几人也都醒了过来,收拾行装,继续赶路,恒殊说;“穿过前面一片无人之地,便是北方边镇了,到那里咱们再好生的休整,如今咱们大家须得十分警惕起来。”
照水问既是无人,为何还要十分警惕,最危险的难道不正是人吗?竖隐说:“姑娘,你在深闺,未出过远门,自是不知晓其中的厉害,这天地若是动起怒来,几乎难有存活的可能,沼泽、豺狼、虎豹、棕熊、毒蛇、流沙这些可都是能要人命的存在,如今又是刚入冬,一些大体量的动物尚没有备好冬眠的食物,怕是会出来觅食,那无人地界为何无人?定是环境极其恶劣,如今咱们活生生的人进去,如何不让居于其中的动物警觉注意?”又说:“莫要不信,我曾与将军一起亲眼见过的,那时我与将军潜伏在某处等着人送信儿来,可人还没等到,就感到地隆隆的在动,接着便听见骇人的声响,我们一点儿都不敢眨眼,死死的盯住前方,只见一头大棕熊渐渐出现在不远处,那棕熊的大爪子一挥,便挡趴下了一个醉酒的倒霉蛋,棕熊庞大的身躯压在那倒霉蛋身上,顿时他吃下去的酒与饭食全都呕了出来,好大的气味,他酒醒了些,看到近在咫尺的血腥,吓得大声嚎叫,可是正是这嚎叫,要了他的命,接着他就被棕熊撕了个稀烂,姑娘,莫要说些救的傻话,那样的情况,如何救?将军就是有万般的本事,也难以保证我们二人能平安逃脱,何况当时我们正等着敌军中的眼线,定然不能暴露的。”照水这才害怕起来,云杉说:“好了,竖隐,你莫要吓她了,她虽胆子大,可也经不住你这么说,竖隐,你跟着将军许久,也是个见多识广有真本事在身的,若是咱们出了什么意外,你可要护住照水呀。”竖隐摸了摸头嘿嘿的一笑答应了。
几人有行了几个时辰,云杉指着远处问:那是什么?恒殊一看,大叫不好,慌忙的说:“跑!跑!是风卷沙,不,快上马,这能要人命的,往相反方向跑!”“将军,马不愿走了,怎么办?”恒殊说:“马不敢走,别拿东西了,先活命要紧,快跑,竖隐,你抓着她”不等说完,恒殊便死死抓着云杉跑起来,可跑的再快,如何比得上自然的速度,云杉觉得自己的五脏都要跑出来了,一股子呛气直奔着喉嗓,她费力的咳起来,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的被抽干,只靠着恒殊强拽着她,云杉从未觉得死亡是离自己如此的近,尽管那次柔顺公主逼自己喝下毒酒,她也还是觉得有希望的,自己不会死,可如今她再难以确定了,身后的风沙仿佛长了手脚一般,死死的拖住自己,她感受到卷起的瓦砾不断的咯拉着她的衣裙,也拖的恒殊更为艰难,云杉想冲他喊让他松手,可是风实在太大,她刚张了张嘴,风沙便满满的往嘴里灌,强悍的气流压的自己实在说不出话来,眼看二人就要被这卷风吸入,关键时刻,恒殊使出最后的力气把剑插入一块巨石缝中,二人这才渐渐稳了,恒殊自己先爬到巨石旁,用一只手扒拉着石壁,另一个手死拉着云杉,一点一点的把云杉拉到巨石后,恒殊双手压着石壁,把云杉护在石壁与恒殊支撑的小角落里,用自己的身体帮云杉抵挡,可风沙还是太大,恒殊早已筋疲力尽,全靠着意念支撑着,如今又来了股气流,便再难了,恒殊紧紧抱着云杉,二人不知被风吹到何处去了
等到云杉艰难的睁开双眼时,只觉得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疼痛难忍,脖子下更是咯的生疼,她正要起身,忽看见搭在自己身上的一只手,云杉紧忙的顺着胳膊看恒殊,起来把他检查了遍,云杉这才放下心来,还好胳膊腿儿的都还在,她大声唤着恒殊,可他丝毫没有反应,这时她急的滚下泪来,抽噎的说:“恒殊,你醒醒啊,恒殊”她继续动着他的身体,可恒殊的身子此时像是轻软软的孩童一样,云杉吓的不行,不知恒殊究竟如何了,若是落个残废,那可怎么办才好
云杉俯下身头抵着恒殊的额头,并无发热,她低低的念着恒殊醒醒,眼里控制不住的滴下泪来,落在恒殊的脸上,可恒殊还是没反应,云杉看着恒殊干裂的嘴唇,对,她需给恒殊喂些水,可云杉放眼望去,茫茫一片荒原,不见一点人烟,上哪里求的水去?云杉本不信神佛之说,可这时竟然求起神佛来:祈望上天垂怜,略微降些水来,救我未来夫君性命,若神佛得以成全,小女日后定会虔心供奉,吃斋念佛,多行功德。是啊,人在全然无法的绝境中,把唯一的期望寄予神佛身上,只希望能够有奇迹的出现。可是哪里来的雨呢?想必神佛,也不爱光顾这样的不毛之地吧,云杉这时心中万千悲凉,她自小多了这么多磨难,幼时丧母、出逃他乡、与亲失散、后回京中、明枪暗箭、毒杀刺杀、卑鄙暗算这些从未击垮过她,她也不怎么怨恨上天为何要如此磨她身心,直到恒殊的出现,一点一点照亮她阴冷的世界,她慢慢的开始有了希望,多了向往,可是老天怎么就是见不得她好呢?她觉察出自己这些变化,也深知自己早已认可了恒殊,老天这又是在跟她开什么玩笑呢?不,恒殊不能死,他不会死的,她不会让他死的。云杉用手接住自己流下的泪来,不一会儿手心里便汇聚了一小涡,她小心翼翼的用这滴滴的水润着恒殊的嘴唇,可是不过是杯水车薪,这哪儿够呢?
云杉又往别处仔细看了看,看到不远处明晃晃的,她走近一看,是恒殊已经断了的配剑,云杉往恒殊的方向看了看,眼神毅然决然,她拿起断剑,走到恒殊身侧,用剑划开自己的手掌,鲜血迅速的流了出来,云杉忍着疼,攥紧了手,将血液流进恒殊的口中,她还是觉得不够,又划的深了些,继续重复她的眼前,越来越晕眩起来,心口跳的也越来越快,腹内的痉挛直往上冲,她渐渐的支撑不住,缓缓靠在了恒殊的胸前。
云杉再次醒来时,恒殊还是未醒,她更急了,她的力气更微弱了,勉强的在恒殊耳边唤着他的名字,他还是没有反应,又看了看自己另一只手,她默默的向天上的母亲与远在天边的父亲道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伤之,可是眼前的人多次救她性命,若是没有他,自己或许早已命丧黄泉,哪儿里还能活着去找妹妹?而今他危在旦夕,自己不过是流些血罢了,只要能救他,就好。
于是云杉先撕下身上的布来缠住露出红肉的伤口来,又用牙咬住成结的布条,拽了个紧,疼的她双眼直黑,她可不能倒下,略微缓了缓,便拿起那短剑来割破了另一只手,可是此时她已极度虚弱了,气力大不如上次醒来时,割手的力气怎么也使不上多少,只划了个浅浅的口子,她不甘心,仍旧用刀割着,直到看到鲜血快速的涌出。她想:若是恒殊明日还是醒不过来,自己还是要这样,大不了,就权当还他的命嘛,又拖着疲惫的身体,东摇西晃的捡来些可烧的木枝,又摸了许久恒殊的衣裳,总算找出火石来,还好恒殊随身带着,不然等明日醒来,不知做了哪儿个财狼虎豹的餐食了,她颤巍巍的碰撞着火石,不断地喘着沉重的气,她实在太累了,眼皮子已经快要粘在一起,终于看到了光亮,做完之后,云杉便虚脱的躺在地上沉沉的昏睡过去。
阳光照在了云杉脸上,她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察看了下恒殊,他怎么还没醒呢?按理说不应该啊,他素日身强体壮的,莫不是伤到了什么根基?她觉得自己身上更不好了,鼻尖不断的呼出滚烫的热气来,真是祸不单行啊,她想。正呆看着恒殊时,云杉听见一阵马的嘶鸣声,她向着声源的方向看去,是一队人马,她心中警铃大起,暗怨老天不给他们生路,她用力提起恒殊的断剑来,想要指着来人,可是哪儿还有力气呢,不多时便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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