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抉择（三）

翌日清晨。

        万里天穹一碧如洗，带着寒气的晨风不紧不慢穿过形形色色的早高峰人群，越过简约时尚的中欧式五层大别墅，打着转儿越过叮咚泉水，和日头照在水面上泛起的金色小点，依依不舍地呼啸着冲上天际。

        顾小苒迷迷糊糊地在陆董暖暖的臂膀里小幅度地动了动，又缓缓睁开眼睛，但由于脱水过度，还没等她睁利索，眼皮就自作主张的又紧紧合在了一起……于是美人鱼只好十分小心吃力的从他怀里把自己剥离出来，又轻轻地从大床上翻身坐起，抬手一下下揉捏着跟一团浆糊没有任何区别的脑袋，足足过了十多分钟才恍惚回忆起昨晚的一些细碎片段。

        她好像因为陆逍那个尚不知真假的女朋友给自己灌了很多酒，似乎还说了很多话，然后又做了个噩梦，至于期间自己说了什么，陆逍又说了什么，现在基本上也记不得了……不过她是不是说想亲陆逍的喉结，然后陆逍不答应，结果美人鱼就哭着喊着非要亲……

        ”呃……不是吧？这也太丢人了……”顾苒一边咬着嘴唇喃喃地想，一边小心低头看着还在熟睡中的陆逍。

        少年的睡姿安稳而规矩，一只手习惯性地握着枕头底下的手／枪，另只手则松松垮垮搭在小姑娘软绵绵的胳膊上，由于侧着睡的原因，他那雪白却不病态的半张脸就全都埋进了枕头里，而剩下的半张脸因为有额前碎发的遮挡，看起来竟有种与世无争的孩子气，也不知他是不是在做梦，那性感的嘴角都有些微微上翘。

        陆逍的长相是属于那种眉眼立体，五官深邃，皮肤通透，眼袋柔情，但那柔情似水的桃花眼里多少又夹杂着几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淡与疏离。但当他闭上眼睛休息时，那种与周遭事物格格不入的感觉又会一点点离他远去，仿佛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大学少年，他会哭，会笑，会开心，也会难过，他没有那么八面玲珑天赋异禀，也没有那么不可亵渎，难以接近。

        顾苒喜欢看他睡觉的样子，似乎只有他睡着的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才能到一个平行的空间里，她才能有一点点勇气，去正视心底最深处那个不敢轻易说出口的秘密。小姑娘眼错不眨看着陆逍静静睡着的模样，心里忽然有些恍惚，她不由轻轻屏住呼吸，做贼似的一点点向眼前那人靠近。

        陆逍的呼吸很浅，浅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他身上那炽热又令人着迷的气息却像是有什么魔力，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小姑娘摇摇欲坠的理智，顾苒有点紧张，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地直跳，全身的血液也凝固在了一起，她下意识用力捏住了搭在身上的被角，刚要把唇贴上他嘴角时，脑子里却忽地闪过了一句冷冰冰地话语：“我本来是不想对你怎么样的，可谁知你这么不懂事，没分寸，看来…我真是留不得顾小苒了。”

        顾苒像是碰到了烫嘴的山芋，猛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陆逍似乎被美人鱼这动静吵到了，他轻轻蹙了一下眉，又低下头把脸往被窝里蹭了蹭，浅色的被罩把他露在外面的脸颊映衬得异常苍白，简直跟顾苒梦里那个机器人版的他一模一样。

        顾小苒傻愣愣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渐渐回过神来，喃喃地想：“是啊，我怎么可以这么不知好歹……这么没分寸呢？”小姑娘一边把他的胳膊小心塞进被子里，一边自嘲似的扯了下嘴角，又默默的转身下了床。

        两小时后。暖如孟春的三楼次卧里，热烈的玫瑰香味儿充斥着整个房间，被柔软的鸭绒被密密实实包裹着的陆逍不情不愿睁开眼：“……顾小苒？”他有些呢喃的喊。

        ”嗯？陆逍哥哥要喝水吗？”闻言，窗边揽人沙发里拿着画本和画笔的女孩就轻轻抬起了脸，看着他慢腾腾起身的模样，声音柔柔地说：“外面有点冷的，陆逍哥哥把衣服穿上。”

        “嗯……”陆逍一边含糊应她，一边捏着眉心抬起头，就看见一只头扎麻花辫，身穿针织衫，手里拿着本子和笔，耳朵里塞着插线耳机，脚上还踩着小猫拖鞋的鱼，正对着自己浅浅的笑呢。

        “……”

        陆董默不作声盯着看了两秒，又垂下头瞅了眼光着膀子还没完全从被窝里抽出来的自己，然后又抬手摸了摸乱七八糟的鸟窝头：“……泽，这是什么天壤之别嘛？”虽然陆少爷很清楚自己天生丽质的旷世容颜无人能及，但在和美人鱼如此鲜明的对比下，他还是有点抑郁了……

        说着，陆逍就用力一扯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重新裹了进去。顾苒不明所以，恍惚地眨了眨眼睛，又放下手里东西，去楼下厨房装了杯热水，轻轻放到床头柜上，扭过头望着他落在外面的一缕黑发，声音小小的迟疑着说：“陆逍哥哥睡着了吗？要不要起来喝点水再睡？”

        陆逍：“我不要……美人鱼别理我！”

        ”？？”顾小苒有点搞不清状况，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小姑娘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惹他不高兴了……就下意识抠着自己的手指甲，一件件认真回想着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儿，过了好半晌，就连陆逍都有点纳闷顾小鱼怎么一直没动静的时候，才听她小心翼翼认错道：“陆逍哥哥，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听话，喝醉了酒还在外面发酒疯……给你丢脸了，我——”

        “唔？”陆逍有点无辜地从被窝里探出半张脸，眨了眨眼，看着美人鱼惴惴不安的模样，忽然露出了个无辜又迷茫的神情：“顾小鱼说什么呢？我只是有点郁闷，你为什么要起那么早，还要打扮那么漂亮……阿苒知不知道，你这样简直分分钟就把陆董的旷世容颜碾压待尽了。——知道人家嫉妒，美人鱼不来哄人家还在这道什么歉，也太可爱了吧！你。”

        是啊，你喝醉了关人家什么事！你发酒疯又跟人家有什么关系？陆逍是住着豪宅，开着豪车，戴着腕表的富二代，他有钱有势有本事，还长了一张被上帝开过后门的脸。而你是什么？半年多前，你是落寞的小城市里起早贪黑，风雨无阻的打工妹，手上拿过最多的钱也不过六百三十八快零五毛，要不是那一场“蓄谋已久”的意外，估计这辈子也不会跟有钱人扯上半毛钱的关系。

        而如今自己这身份就更尴尬了，说好听些，是被陆逍圈养在家里的金丝雀，但实际上，于他而言自己根本就是一件摆设，一个玩物，连只宠物都不算的东西，又怎么会给他丢脸？怎么会让他生气呢？

        顾苒默不作声站在原地，大概花了两分钟的时间终于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逻辑性，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很像港台电影里夸张的喜剧演员，使尽浑身解数用夸张的表情，夸张的动作，夸张的台词，夸张的异想天开，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努力，终有一天一定能改变原本不公平的命运，只要拼命努力说不定也有实现梦想的机会，甚至喝醉酒的时候还在人面前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那所谓的肺腑之言……这一切在陆逍看来一定觉得很好笑吧？或者他根本就不会笑，也许在他的认知里，自己这种人根本就不配让他浪费任何一点情绪。

        “喂，想什么呢？”见顾小苒好半晌也不理自己，陆逍就慢腾腾从被窝里爬起来，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又贴着小姑娘软软的胸口抬起头，捏着嗓子撒娇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怎么不理阿逍？姐姐不理阿逍，阿逍会很难过的……”说着，他还讳莫如深的抽了两下鼻子。

        “……我。”顾苒想说什么，但低头的刹那，目光就撞上了陆逍那双会蛊惑人心的眼：“算了吧，”她想：“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想着，小姑娘就抬起胳膊把他乱七八糟的脑袋扣在自己胸口，又低下头笑了：“陆逍哥哥吃什么了呀，嘴巴怎么那么甜？——先穿衣服好不好？不然会感冒的。”

        陆逍不说话，只拦腰一抱，把人扯倒在了床上，然后他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嘟起嘴巴侧躺在顾小鱼软软的肩窝里，又有点调皮地伸手在她一丝不乱的麻花辫上揉了几下：“这样才好嘛！”他笑：“美人鱼不许打扮那么好看，你打扮这么好看要是给别人抢了去，那哥哥怎么办？”

        “好好好，美人鱼不打扮，不打扮哈。”顾苒拿他没办法，只好扯起旁边的被子把两人都裹了进去，又把自己脑袋上那手摘下来用两只手握着，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吗？陆逍哥哥想穿什么，我去拿。”

        陆逍抬头，在她红嘟嘟的嘴唇上小鸡啄米似的点了一下，又伸手拿起旁边床头柜上的礼盒：“顾小苒不喜欢手工巧克力？怎么连包装都没拆。”

        顾苒也不确定这巧克力是给谁买的，早上看见也只是在心里默默的羡慕了一会儿，现在也不知怎么跟他说，就含糊地“啊”了声，又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看向那巧克力盒，过了一会儿才小心意义地问：“陆逍哥哥，这是给我买的吗？”

        陆逍：“不是买的，是在喷泉边捡的。”

        顾小苒笑：“谢谢陆逍哥哥。”

        “都说了是捡的，还谢什么？”

        说着，陆董就用一只手打开了盒子，不大的长方形盒子里边儿，全是各种小鱼形状的巧克力，有白的，黑的，夹心的，中间还有个粉水晶做的人鱼公主，模样格外好看。

        顾苒眼圈有些发红，哽咽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谢谢陆逍哥哥。”

        陆逍弯起漂亮的桃花眼冲她笑，“怎么这么没出息，这也能哭？”

        “我……我才没哭，”顾苒用力眨眼，又强装无事随口说：“我只是从来没有吃过巧克力，有点激动而已。”

        “哦，那确实应该激动。”陆董没拆穿美人鱼，只笑着点点头，又用他那修长的手指在各色巧克力间认认真真挑选了好半晌，最后才拿出了一块小金鱼样式的黑色夹心巧克力送到顾小苒嘴边：“顾小鱼，猜猜看这叫什么，答对有奖励哦。”

        闻言，顾苒也来了兴趣，她一边眨巴着眼睛接过巧克力，一边笑眼弯弯调皮道：“不是不喜欢巧克力，就是……”她故意在这停了下，又用不太爽的语气说：“就是不喜欢拿别人的东西而已。”说着，她又话音一转，傻乎乎地说：“陆逍哥哥，如果我猜对了，能不能奖励我对你提一个请求？”

        “唔，没看出来我家阿苒还挺记仇，不就一束玫瑰花吗，顾小苒要是真喜欢，哥哥给你开个花店，让我的小兔子每天都有最新鲜的花，这样行不行啊。”陆董抬手在美人鱼脑门儿上弹了下，又看着她仍有些红肿的眼眶，嬉皮笑脸故意道：“美人鱼想亲哥哥喉结的话，可以直接说，可别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我，我才没有，”顾苒有点窘，一边红着耳根连忙扭头别过了视线，一边把手里的巧克力塞进嘴，又有些含糊地解释：“我只是喝醉了，喝醉了说的话是不能当真的……所以陆逍哥哥还是忘了吧哈。”

        陆逍：“哦，这样啊，那顾小苒说的别的话也不是真的？”

        “……“

        顾苒对昨天的自己有点无语，慢腾腾把咬了一半的巧克力从嘴里捞出来，咬着下唇尴尬道：“啊？我……还说别的什么了吗？”

        陆逍没吭声，只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那眼神活像是顾小苒用中央商圈那个超大的led显示屏，以直播的方式当众向他表了白似的……

        顾苒看着他那表情愣了两秒，觉得自己这次肯定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也不敢再问，就自顾自地扯了个话题：“哦，对，陆逍哥哥，昨天晚上在餐厅的时候，有一位长得特别有气质的夫人问我认不认识你，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就含糊的说了个不认识，然后她好像不太相信还又追问了几遍。”

        陆逍没说话，只翻身躺到床上，又伸手在旁边礼盒里摸了一块巧克力漫不经心的玩着，过了一会才貌似不经意的随口说：”很有气质的夫人？哥哥只喜欢漂亮的小姑娘，或者比我稍大点的小姐姐，小哥哥长得帅也可以考虑，哪家的夫人怎么也暗恋上我了？”

        “……”

        美人鱼心虚的厉害，也不敢接他这话，就一边拿起早上准备好的长袖t恤给他穿，一边硬着头皮继续说：“就是你去旁边打电话的那会儿，他们刚好从包间出来，然后那位夫人就盯着我看了几秒，”顾苒穿好一只袖子，轻轻抱起他脑袋，把领子也穿好，又抓起陆董另只胳膊慢腾腾穿着：“又走过来问我说，认不认识一个叫陆子逍的人，刚开始我都没反应过来，她又跟我说长得很帅，个子很高，我才一下反应过来是陆逍哥哥，不过她说的名字不一样，我就没跟她说。”

        “陆子逍，他不是早就死了吗？”陆逍扯着她手腕坐起身，轻轻皱了一下眉，随后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问：”她还跟你说别的了？”

        顾苒被她吓懵了，好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

        陆逍默不作声地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仿佛眼角眉梢的笑意都跟着凝固在了一起，半晌才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下衣服，又慢条斯理站起身，把顾小苒给他提了一半的裤子穿好，这才拿起自己方才随便丢在床上的巧克力盒，轻柔又不容拒绝的放在被自己一句话吓得愣在床上的顾小鱼怀里：“她们都说这个牌子好吃，阿苒尝尝，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就买这个了。”

        他说话慢条斯理的，语气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但顾苒还是能感觉到他生气了。

        两人认识虽然已经这么久了，但顾苒却从未听陆逍提起过他的父母，他的家人，还有他的过去，就算跟杨明远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从未提起过。而那位夫人虽然已经过了艳冠群芳的年纪，但她身上那种高贵且平和的气质，还有她那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不用多说什么，顾苒也能猜个囫囵大概了。

        “……陆逍哥哥对不起，”顾苒又气又悔，恨不能穿越回五分钟前把那个多嘴的自己给掐死，可惜穿越不是想穿就能穿的……无奈小姑娘只好斟酌着措辞喃喃道：“我不知道你会生气……我以后再也不说惹你不开心的话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没生气，只是有点感慨，都这么些年了，她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弄死陆子逍的机会。”陆逍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看似平静又温柔的说漏了嘴：“美人鱼喂哥哥一块“白巧克力”尝尝味。”

        顾小苒“……”

        “没生气”的陆董面色坦然地回视着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了。

        一向听话的顾小苒这次没听他的，而是很有主见的把怀里的盒子放到床上，又抬手搂着陆少爷的脖子跪坐起身，与他对上视线，然后认认真真的把自己软软的嘴唇送到他唇边，轻声说：“白巧克力是甜的-，陆逍哥哥还是尝尝红烧顾小鱼吧，也很好吃的。”

        陆逍：“哥哥没刷牙，顾小鱼不介意？”

        顾苒看着他漂亮的眼珠轻轻摇头，然后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到他手里。

        小姑娘带着巧克力味儿的唇舌柔软而热烈，呼吸急促却不给人压力，刹那间，她就好像一支能镇定神经的药剂，通过唇舌接触留向四肢百骸，血管和心脏，不一会就让他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而这种感觉是别人无法带给他的，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就连跟那个人在一起时都没有过这种“醉生梦死”的体会，“唔……我好像越来越依赖她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在两人纠缠间陆逍迷迷糊糊这样想。

        窗外日头缓缓前行，正午的阳光洒在墙角一团尚未融化的雪堆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半透明光束，屋内躺在桌上的红玫瑰自顾自的发出它热烈的芬芳，无端给这柔情满满的空间里又添了几分暧昧之光。

        不知过了多久，陆逍终于慢腾腾抬起了头，带着舌尖清甜的血腥味，声音低低地开口说：“顾小苒，我饿了，有没有吃的啊？”

        “嗯，陆逍哥哥想吃什么？”顾苒趴在他肩上低喘了几下，这才缓缓跪起身，坐回床上，又仰起小脸冲他笑了：“我早上煮的清汤虾饺还在微波炉里呢，要不先拿过来给陆逍哥哥垫垫肚子？”

        “嗯，那就吃那个吧，等我洗个脸，咱俩一块下去。”陆董一边说，一边从床头柜上又拿起个黑蓝色的袋子，袋子右下角还有个纯手工缝制的黑色玫瑰花，玫瑰花上挂着个半大不小的白珍珠。

        顾苒盯着看了两秒，又猛地仰起头，张了张嘴却紧张的没说出话来，倒是陆逍一边慢条斯理地把袋子放到小姑娘纤细的大腿上，一边伸手捏了捏顾小鱼粉嘟嘟的脸颊：“自己看吧，哥哥去洗把脸。”他说：“一会儿出来再给我的小兔子戴，可别又哭了。”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浴室。

        顾苒傻愣愣的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回过神来，然后又有点茫然的抬起眼，漫无目的的望了一圈，硕大的房间异常安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和有点急促的心跳再无其他任何声音，冬日领略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洒在略微凌乱的大床上，柔软的鸭绒被被卷成一团丢在床边，玩偶兔和枕头也乱七八糟没个正形，咬了一半的巧克力已经融化在了盖子里，看起来实在有点可惜，这是她跟那个遥不可及的人刚刚留下的痕迹，但很奇怪，女孩儿看着这一切却感觉不到一点真实。

        随后，顾小苒才慢慢垂下脑袋，把袋子扯开拿出里面那个挺有分量的黑盒子，那是个ipad大小的长方形礼盒，摸上去质感略显厚重，上面是用铂金粉混合着某种特殊的颜料写的顾小苒三个字的拼音缩写，还没打开，就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从里面飘了出来，好像是陆逍身上的那个味道。

        顾苒抿了抿唇，心里莫名有点不安，也不知道该不该打开它，感觉盒子里有个烫手的山芋，“要是接受了他这么正式的礼物，是不是就算有所企图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还起来也挺费劲的吧……唉，算了，大不了……大不了分期还嘛，现在如果不收的话，陆逍哥哥肯定会不开心的。”顾小鱼眨巴着眼睛自顾自的想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深吸了口气，又把它放回自己腿上，轻轻抬手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个高科技十足的盖子。

        里头是上下两层的设计，第一层躺着一瓶香水，瓶子是深黑色长方形的设计，没有过多的装饰，上边只用金色字体写着品牌的英文logo。

        ——rabbitxi。

        兔夕。

        “兔夕”是陆逍另一家公司的主打品牌，也是他自己一直在用的那款香水，顾苒心脏猛地颤了一下，不知道陆逍是随便选了这个还是有什么别的含义，顾小苒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她对这些东西其实并不是很了解，但由于这是陆逍一直在用的牌子，美人鱼就上网查了一下，结果6位数的标价差点没把小姑娘吓得直接背过气去，后来也是无意间听科芯说起才知道“兔夕”集团的董事长原来也是陆董。

        她又眨了一下眼睛，修长的手指在香水瓶上方悬空数秒，到底还是没去碰它，顾小苒似乎被昨晚梦里那个机器人版的陆逍一巴掌打回了现实，忽然从另一个角度看清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要不还是让自己体面点，跟他告辞离开吧？”小姑娘伸手扯过旁边的枕头随便趴在上面，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礼品盒，有些失神地想：“现在离开其实也……也没什么不好的吧？至少还可以给自己留一些跟他有关的回忆，但如果等他厌倦了，玩腻了，在送我离开的时候，那可能就连一点回忆都没有了吧……”

        好像还真是这样……

        与此同时，陆逍也把自己抱着美人鱼睡了一晚上压到没眼看的一头乱毛，捯饬成了可以分分钟上个中央电视台的一线明星同款发型，陆董温文尔雅的站在衣帽间那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圆形穿衣镜中间，认认真真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盛世容颜，最后才扯着嘴角不情不愿评论了句：“唉……确实不如美人鱼好看，也不知那丫头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能长得那么好看呢？”

        随后他又不以为意的嘟了一下唇，心想：”好看又怎么样？再好看也是我的，煮熟的鱼还能让她跑了不成？”陆少爷一边美滋滋的这样想着，一边抬腿就要离开，走到门口时余光又忽地瞥见了什么？

        那是个安静躺在顾苒小缝纫机上思考人生的笔记本，麦黄色牛皮纸的设计略显复古，看上去约莫比自己的手大一点，上面是只用铅笔送苗的小兔子，兔子旁边还趴着一条傻乎乎的鱼，两者虽不是同一物种的生物，但看上去却并不显得突兀，而是有种它们本来就应该是一对的感觉。

        陆逍在原地默了两秒，就从善如流的走了回来，拿起本子认认真真端翔了好半晌，然后他好像半点也没意识到没经过别人同意看人东西有什么不对的，而是有模有样捡起旁边的美工笔，给那铅笔素描的鱼身上画了个大概只有他能看懂的什么玩意，这才笑嘻嘻的把本子打开，从后往前依次看着。

        小姑娘字体秀气，书写规范，落笔轻柔而坚定，看她的笔记就给人一种游弋在江南山水间，秀丽且安逸的感觉，简直完全不符合她北方旱鸭子，加小学六年级都没毕业的人物设定。

        然而美人鱼记的东西却又充分证明了她就是个小学文化的水平。

        比如说她会花一大段文字去标注根本没什么用的注意事项，她还会在每一句外语后面加上中文和拼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记得牢，甚至有些还会像模像样的配上手工绘图，不过顾小苒记忆力是真的好，她竟然把自己弹钢琴时每个手指的动作一笔不差的都给画了出来，”可是与其这么麻烦，为什么不拍视频呢？”陆逍自顾自的评论了句，才发现自己说了句智商下线的蠢话……

        “啧，”陆董一边慢腾腾翻着顾小鱼的笔记，一边有些出神地想：“要是我的小兔子还活着的话，今年正好也十八，我以前还想你十八，我二十二的时候就跟你求婚的，唉，这计划多完美呀，可是你怎么就说话不算数了呢？怎么就不要你的阿逍哥哥了呢？”想着，他就抬起了头，眼错不眨望着房顶有些次目地水晶吊灯和天花板，半晌才忽地露出了个半酸不苦的假笑，轻声说：“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因为顾小苒也挺好的……或许——”

        或许什么还没说出来，兜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陆少爷没什么异样的收回思绪，又低下眼，把顾小鱼的本子放回原处，这才慢条斯理从兜里掏出手机，犹豫片刻才点开微信瞥了眼。

        消息果然是阿成的，早上听顾苒提起餐厅那人时，陆逍基本上就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但也不知出于什么侥幸心理，陆董还是让阿成亲自跑了一趟，没想到这小子速度还挺给力，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阿成：［大哥，他们好像在刻意避着监控走，我们把嘉龙餐厅昨晚19:00~23:00的监控全都调出来看了好几遍才找到几个比较模糊的侧脸镜头，但也不确定是不是蝰蛇他们，哎，大哥，要不你看看吧。”］

        紧接着，就是三张监控截屏和一段不到两三秒的视频，一条接着一条争先恐后的跳进了陆董手机里。

        陆逍的坐姿有些懒散，整个人都靠坐在椅背里，他一手松松垮垮支着下巴，另只手则不情不愿捏着手机，看到阿成这提议他也没什么不高兴的表示，只用手指轻轻点开其中一张照片，瞥了眼那穿着淡蓝色礼服，长相美艳绝龙，气质优雅大方的女人，随后，又慢条斯理点开左上角的三个点，温柔又不容拒绝的将她请进了垃圾桶。

        整套动作干净利索的仿佛在清理垃圾短信。

        “嗯，就是她们，不过应该不是刻意过来的，”陆逍懒得打字，直接点开语音条说：“这样吧，你先找几个兄弟把我最近出入过的地方都处理一下，免得蓝舒慧再杀个回马枪。”

        阿成立刻回了个“ok”的手势，他欲言又止好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也发了条语音：“大哥，我好像在监控里看见顾苒姐跟她说话了……你说她俩是在接头还是真的不认识啊？要是在对暗号的话，也太明目张胆了吧，毕竟大哥都在旁边呢，她们也……”刘阿成同学避重就轻的说到这，也不敢继续往下说了，毕竟人俩一个是大哥亲妈，另一个是大哥闺房专宠，这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就算自己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砍啊……于是小刘同学话音一转又接着说：“呃……不过我个人还是很相信顾苒姐的，就是这帮小兔崽子吵吵闹闹非让我问问大哥的意思……说——”

        说了什么陆逍没再听下去，他一边站起身往外走，一边点开语音又发了句：“行了，干你的活儿去吧。”陆少爷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吊儿郎当地说：“昨晚上你大哥单枪匹马就一个人，她要真想立个头功喊一嗓子不就完事了？”

        阿成立刻从善如流：“就是就是，大哥说的对！”

        陆逍没再理他，把手机吸了屏随手塞回兜里：“顾小鱼，你什么时候买的缝纫机？还有昨晚谁叫你跟哥哥抢着买单的？”他一边提步往抱着吉他坐在地毯上的女孩走，一边故意用不太爽地语气说：“还有你大冬天的坐地上干嘛？着凉了怎么办？这么大人了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能不能让哥哥省点心？”

        “陆逍哥哥，你别再对我这么好了……行吗？”顾小鱼红着眼睛仰起头，望着那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少年，喃喃地想：“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我再努力也没有办法靠近你……所以你可不可以别再对我好了，让我死心吧……不然，不然我要怎么离开你啊……”小姑娘想说些什么，可跃跃欲试的眼泪却让她哽咽的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无奈女孩儿只好重新低下了头，用力咬住下唇，不让一颗泪珠往下流。

        穿着针织衫的少女静静坐在午后有些次目的阳光里，她盘着腿，低着头，怀里抱着一把并不适合的木吉他，纤细的手指一动不动按在琴弦上，苍白的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绝望，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硕大的房间已经被顾小苒整理回了原本干净整洁的模样，床头两侧的抱枕和枕头马得整整齐齐，中间坐着个黑腿长耳的粉兔子，浅色的床单和被套被拉到了原有的位置，看上去竟有几分温馨，床头柜上是早已凉了的蜂蜜水和昨晚拿回来的那俩礼盒，午后柔和的阳光洒在旁边那只想哭不敢哭，憋的浑身都在颤着抖的鱼身上，让人看着格外心慌……

        陆逍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眼错不眨望着她，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莫名闪过了方才在顾苒本子里看到的那些笔记，那些她为他努力过的证据，那些顾小苒小心翼翼藏在心里，一辈子也不会跟自己说起的秘密。

        就像美人鱼从来都不会跟自己说起，她为了学好跳舞把脚脖子崴的肿了多少回，也不会跟自己说起，她为了学会弹钢琴练到指尖脱了几层皮的事情，更不会跟自己说起，她为了开个网店没日没夜不睡觉加班加点做衣服的事情。诸如此类还有太多太多，都是顾小苒为自己拼命努力过的痕迹，可她原本也有自己简单充实的生活，也不用如此卑微无力的，但就因为自己太自私，想找个替身来报复，就把所有的，不该由顾小苒承受的，跟她没有半点关系的罪恶一股脑全都发泄到了她身上，然而她又有什么错呢？有那么一瞬间，陆逍忽然想：“就这样放过她吧，那些罪恶我一个人承受就好，给这姑娘留一条活路吧，就算心里容不下顾小苒，也不能这样无休无止的折磨人家啊。”

        但那也不过短短数秒，陆少爷就回归了他斯文败类假正经，不折不扣没人性的模样：“美人鱼是爱哭鬼吗？又哭什么？”陆逍无辜又茫然地走上前，缓缓蹲在顾小苒旁边，一手接过她手里那把有点大的木吉他，一手揽着脑袋把人扣进自己怀里：“不喜欢巧克力咱就不吃，不喜欢香水哥哥就给你换别的。”他说：“多大点事啊，就让我的小兔子哭。”

        “我……我没哭，”顾苒小心枕在他胸口，声音低低地替自己辩解：“我只是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睛，陆逍哥哥帮我挡一下吧。”

        陆逍：“好啊，只是我好饿，咱们下去边吃边挡好不好？”说着，他就抬手把床头柜上的黑盒子拿了下来，取出香水瓶往顾小苒漂亮的麻花辫上喷了一点：“喜欢这个味道吗？这是跟我同款的女士香水，闻起来虽然没什么区别，但它又比那款男士的更加柔和清新，又不失高雅，也只有它才配得上我家顾小苒这清新脱俗的冷美人气质了。”

        “喜欢，谢谢陆逍哥哥，不过，”小姑娘说着就仰起了头，笑眼弯弯调皮道：“陆逍哥哥才是柔情万种的冷美人儿，顾小苒才不冷呢。”女孩儿一边说，一边起身扯着他的手腕把人也拽起来：“走吧，下去给你煮饺子吃。”

        “嗯，等一下，”陆逍把手里的瓶子塞给顾苒，又弯腰捡起地下的盒子，拉开下面的小抽屉，取出一条铂金镶钻的锁骨链：“这才是要送给顾小苒的礼物，来，哥哥给你戴上看看好不好看。”

        那是一条半粗不细的纯银色链子，链子上面稀稀疏疏挂了好几颗小钻石，在阳光下尤其显得光彩夺目，中间还挂着个4~5克拉左右的菱形吊坠，那上面的做功和花纹更是复杂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顾苒以前没接触过珠宝首饰一类的东西，也看不出这链子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光是看这精雕细琢的用功程度，就知道它肯定不是一般的俗物，于是她傻愣愣的盯着看了两秒，又猛地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陆逍哥哥，我不能收这个礼物，它——”

        “嘘，”陆逍竖起十指放在自己嘴边示意美人鱼不要讲话，又慢条斯理上前一步，攻下身子轻轻地把链子挂在她纤细如柳的天鹅颈上，然后又用嘴唇贴着小姑娘有些发烫的耳垂，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不收我的礼物，不花我的钱，怎么证明你是我的女人？”他的声音低沉，醇厚，温柔，却又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蛊惑力：“怎么让我心安理得接受你对我的好，怎么让我有信心把你据为己有？”陆董说完才慢腾腾直起身，认真把顾小苒漂亮的麻花辫整理好，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又抬手鹏起她白皙的脸颊，说：“所以阿苒不要拒绝我对你的好，知道吗？”

        顾苒用力睁大了眼睛，她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但陆逍那声音好像跟他的吻一样有什么特殊的魔力，让人不知不觉就能沉迷其中，除了无所适从的傻傻点头，再也没了别的功能：“这才对嘛，就知道我家阿苒最听话了，”陆逍笑嘻嘻的牵起顾小苒一直在发冷汗的手，慢腾腾把人带着往前走：“走吧，下去给我煮饺子吃。”

        “老公，人家要吃一颗荔枝。”午后阳光充足的楼下会客厅里，清雅别致的钢琴曲在旁边播放器里缓缓流淌，桌上清香的百合自顾自地发出淡淡香气，与周遭噼里啪啦打怪的声音形成了迥异的对比，科芯整个人都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沙发里，她一手拿着ipad聚精会神看某时装发布会的现场直播，一手拎着个草莓棒棒糖用力敲了敲躺在自己腿上专心致志打游戏的安子溢的脑门儿：“听见没，人家想吃荔枝！”

        “……”

        “听见了听见了，再等一分钟，等一分钟哈！”安少嘴上连声应着他家小姑奶奶，手上动作也没停，谁料一不小心点错了个点，登时就全军覆没saygoodbye了……

        “操！”小安总有点无语，一边半死不活坐起身把手机扔了，伸手拿了个荔枝咬牙切齿给它剥皮，一边抬头瞅了眼对面的白总又觉得有些好笑：“我说你还真是个工作狂啊，好容易休息一天还要抱着文件看……那破文件到底有什么好看的？里头是有美女还是有黄金啊？你看人陆董，从昨晚回来到现在就没出过次卧那门……唉，这才叫生活呢，学着点儿吧。”

        “……”闻言，白阳光也觉得自己这大好青春过得的确挺没劲的，于是他在心里斟酌了会儿错词，刚要抬头说点什么，就被旁边无所事事抱着手机刷微博的晨恩因阳怪气直接打断了，她说：“那次卧不是有个神仙姐姐吗？谁进去都舍不得离开的……你看电视剧里的妲己不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

        她人长得漂亮，会打扮，在这乱世中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也练出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八面玲珑，巧舌如簧的性格，人一旦有了自身优越感，就会不知不觉的膨胀起来，晨恩当然也不例外，虽然知道自己本身条件也比顾苒好不到哪去，但凭着自己人缘好，长相也不错的优势，她总是在一众追求者面前把自己抬举的像个女王，当然其中也包括我们仪表堂堂，气质不凡，德才兼备还有钱的白总，她一心都想攀高枝变凤凰，久而久之就把目标定在了陆董身上。

        虽然李小姐本身不太喜欢陆逍那一身不折不扣的渣男气息，但转念一想他渣不渣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坐上陆太太的宝座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他一辈子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半路杀出个顾苒来，她长相清纯漂亮，性格温柔大方，做事游刃有余，最重要的是她对陆逍是真的好，连自己这个旁观者都看在眼里了，更何况是陆逍呢？于是她慌了，她开始变得胡搅蛮缠，不讲道理，整天都绞尽脑汁的想着找顾苒麻烦，可是半年多都过去了，顾苒还是没半点要离开的意思，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可能没机会了，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努力了五六年都没做到的事情，那个顾苒轻而易举就做到了，她就不甘心，试问换做是谁被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碾压了会甘心呢？

        “……姐，你说话注意点儿啊。”科芯刚开始的时候也不喜欢顾苒的，觉得她整天都待在房间里不爱搭理人，跟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似的，但接触久了，她才渐渐发现顾苒那不是高冷，而是自卑，她孤苦伶仃的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人在乎她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没人关心她是冷还是饿，甚至连基本的交流语言都不通，她鹤立鸡群，小心翼翼，敏感又脆弱，惶恐又不安，可尽管命运对她如此不公，她也没有放弃对梦想的追求，对生活的热爱，也许她一辈子也找不到自己的归宿，可她却仍在拼命努力给自己走出一条路。“这姑娘看着挺柔弱，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厉害的人。”有一次跟顾苒聊天的时候，科芯忽然这么想。

        “顾苒她——”科芯手里捏着安子溢递过来的荔枝，刚要替顾苒说几句，身后就传来了一轻一重两道脚步声，小姑娘右眼皮直跳预感大事不妙，连忙下意识回头，果然预感成了真，只见大哥正牵着顾苒的手不紧不慢往餐厅那边走，而她姐方才那声音也着实不小，要说大哥没听见，恐怕也是在给自己找心理安慰……

        顾苒迷迷糊糊被陆少爷扯着走了好半晌，直到两人快到餐厅的时候，她才渐渐回过神，茫然又无措的眨了一下眼，随后，才慢半拍似的感觉到了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和一直在冒冷汗的手。少女紧张的有些厉害，下意识用力握紧了身边人的手，然后又轻轻仰起头看向他，然而陆董好像并没注意到她的不安与惶恐，只自顾自的往前走着，无奈顾苒只得重新低下了头，一遍遍回响着陆逍方才那句“怎么证明你是我的女人？”

        ”你是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

        “我的……他的女人？”

        “哇！陆叔叔今天居然在家啊？”顾苒正想得入神，不料身后安子溢就跟个小孩似的冲了过来，一把抱住陆逍另只胳膊，真情实感撒娇道：“叔叔是不是因为想我才没出去浪啊？——哇，好香哦，顾苒你换香水了吗？”

        顾苒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一把抓紧了陆逍的手，刚要抬头说话，身边陆董就慢条斯理开了口：“嗯？叫谁呢？怎么这么没大没小？”他一边用似乎下一秒就要掏枪杀人的和煦语气说，一边轻柔又不容拒绝的从安少怀里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拉开旁边一张椅子坐好，又抬眼冲顾苒笑了一下，继而缓缓侧头望着身后一众青白灰交加的面孔，冷淡道：“我是你大哥，她是我女人，怎么称呼她不用我教你们吧？”

        陆董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片哗然，只见刚站起身准备硬着头皮往这边来的白阳光，被吓得瞪直了眼的科芯，和完全被吓傻了眼，连手里的手机“啪嚓”一声掉在地上都没回过神来的晨恩，还有在旁边站岗的兄弟们，和比晨恩还要吃惊的顾苒就全都齐刷刷向他看了过来，然而陆少爷并不理会，只自顾自的扯着顾小苒软绵绵的小手玩。

        不过安少自然是看出了他这一语双镖，杀猴给鸡看的意思，但毕竟人家是大哥，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于是小安总立刻从善如流，弯起眼角乖乖道：“好的，知道了，大哥，顾苒姐。”说“顾苒姐”时他不易察觉地轻轻抬起了头，冲站在原地发愣的顾苒笑了一下，那笑容有点漫不经心，又有点古怪，尤其是从他那冷冰冰的镜片里射出来就更古怪了，但由于只是眨眼的功夫，所以她也没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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