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假装咸鱼第30天】
【假装咸鱼第30天】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辛禹握着信纸，轻声念叨着这一句话，越是斟酌品味，越是觉得暗昧不已，晏世清写下这句话要表达的意涵，跟她所想到的意涵，是同一种意思吗？
辛禹不自觉又回溯起临别前，晏世清所说的那一番意味深长的对谈。
——“以前的事情，你都没有印象了么？”
——“不重要的，就不记得了。”
辛禹捻着信纸，静静沉沉地坐在床褥上，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如果原主和晏世清以前真的发生过什么，那么一定会留下些什么痕迹的，偏偏原书里毫无蛛丝马迹，让辛禹无从下手。
辛禹打开手机，仔仔细细检查通讯录和各大社交平台，很快，她发现了一丝可疑的端倪，原主添加晏世清手机号的时间，是在四年前，而添加寇子深的手机号是在三年前，三年前是原主拍摄《君心》的时间点。
换言之，在拍摄《君心》前，在邂逅寇子深这个大冤种之前，原主跟晏世清早就认识了，可四年前的原主，还是个默默无闻的跑腿龙套，她能和这位顶流有什么牵扯？
辛禹胸中疑窦更深，搜索了聊天记录、通话记录和微博记录，却发现只有近一个月的记录，这还是她参加《爱声》录制之后的事情了。过去四年里，原主与晏世清的联系，完全等于零。
辛禹微微凝了凝眉心，不死心，又翻了相册，输入『晏世清』，倒是发现了一个同名的隐藏相册文件，辛禹意欲打开，却发现要密码。
辛禹：“……”
她把手机扔在了床上，其实她没有窥探原主隐秘私事的习惯，但只要回溯起晏世清那番话辞，总让辛禹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有一块小小的地方起了褶皱，这一浅褶皱很快成了海。
辛禹重新拿起手机时，发现聊天框多了一条新消息。
【寇泽】老太太的寿宴是在下周周六，那个时候刚好是你决赛夜结束的第三天，与礼服、寿礼方面的事宜，我会让程秘书着手安排。下周周六晚上六点半前，我会来辛家接你。有任何疑问，可以随时问我。
辛禹仅凝视一眼，果然是话如其人，这绅士有礼的口吻，典型地性冷淡风，虽待人温和，却是有距离感。且外，信息全文像是一篇用词严谨、结构分明的官方声明，让她没有额外的发挥空间。
辛禹按捺住冲动，才忍住没发一个『收到』的表情包。
她跟寇泽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上下级关系，但说是朋友吧，就只是见过几面的功夫，每次见到，对彼此行沉默注目礼的时间更多，谈不上有多深的交集。
毕竟，她跟寇泽没有共同的社交圈子，娱乐圈与金融圈之间有一道银河壁垒，两人之间自然很难有共同话题，哦，不对，还是有共同话题的，上次从冷翡翠试演回来，他邀她去咖啡馆小坐，挺有心机地试探她，旁敲侧击地问她与山海经是什么关系。
辛禹铁定不可能跟他交代这件事。非我族类，若是交代了，她可能会被视作异端。她现在与他还不熟，不可能把家底交代进去。
对于目前的官方式通知，辛禹没率先回复，而是先去看看他的朋友圈。现在很多年轻人的社交习惯就是，加人以后不聊天，先去窥探对方朋友圈，窥探欲似乎比跟本人交流更有安全感。
辛禹虽然也有晏世清和寇子深的联系方式，但她从未去翻阅过他们的朋友圈。
寇泽的朋友圈并没有设置浏览年限，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因为他基本保持一年发两三条朋友圈的频率，全是与工作性质相关的行业前沿内容动态的转发。
同行者看了钦佩点赞，搭讪者看了泪流劝退，辛禹默默窥屏了一圈，觉得寇泽不愧是商界的君王，他的社交特征和说话用词，无一不彰显孤高矜冷的气质，用现代比较潮流的用词来形容，就是行走的bking大人物。
辛禹切换回聊天界面，斟酌如何回复时，不经意间抬眸，看到了衣柜里的挂着的浅灰色男士西装，是公演那夜，去谒见寇老太太前，他为防她着凉，公然给她披上的。
辛禹找到了破冰的鱼钩，食指抚在唇珠上点点，她轻抿了个浅浅笑弧，敲字问道：“寇先生，感谢你那天的慷慨解‘装’，现在西装洗好了，你是抽空过来拿，还是寿宴那日，我亲自给你？”
许是寇泽真的很忙，忙到日理万机的那种，辛禹等了很久都没等来回复，她也索性不等了，先去休息。
翌日清早，手机震动，捞起一看，以为是寇泽的信息回复，但并不是，是来自冷翡翠的新剧面试结果。
消息是简白眉亲自通知的，他笑意盈盈地遣了一位得力助理，将所有剧本寄送到了她手上，且道：“辛老师，你就是我们心目中的幽伶。”
辛禹对自己能否录取，起初并不抱太大的信心，拍摄了睡霓床垫广告片后，她更深层次的意识到，演技确乎是她的短板，她是完全的体验派。试演幽伶一角儿，她是纯粹背唱词，没有揣摩幽伶的情绪，因为她没有体验过这种角色的人生，不知道该用何种情绪把控人物。
拍戏这回事儿，真的撞在了辛禹的短板上。
辛禹怔然地看着手上厚厚一沓剧本，也不知迎接她的，是福禄，还是祸患，她能否出演好《暮钟幽伶》，她并不知道。
辛禹还是感到匪夷所思的，于冷翡翠试演时，现场是极为激烈的花旦之争，试演者全是一二线名花大腕，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在内娱摸爬滚打多年，谈入圈年份，至少五年起步，谈作品，至少拍过好几部电视剧、还上过几次大荧幕，谈获奖数量，这更加内卷，国内三金、视帝影后，国际的金棕榈、金球、奥斯卡小金人，被外界称皇封神的获奖者，在这里俯拾皆是。
能竞争幽伶一角儿的，没人是花瓶美人，每个人的履历鲜亮得一塌糊涂，反观之下，辛禹的履历可能是全场最苍白的一位。
入圈仅有三年，没有主演过的影视剧，更没获过奖，唯一出圈的、国民度较高的代表作，就是追男人。
与辛禹有过节的许晴空，目前已然跻身一线艺人的上游之位，出道已经七年，她是获得了很多国际大奖提名的歌唱演员，实力本身是过硬的，很多人都十分看好她。
但现在幽伶一角儿，却是落在了辛禹身上。
难保落选的许晴空不会气得跳脚，在微博上内涵她或是找她对线。
不过，辛禹基本不刷微博，只要她看不到，对方的怒火基本烧不到她身上。
简白眉跟她说，今天下午会有一场剧本研读会，到时候主演们都会来，她务必也要出席。
细算起来，时间有些紧张的，在此之前，辛禹还是跟纪熹汇报了行程，征询一下意见，纪熹怀疑自己幻听了：
“姑奶奶，你真的要去冷翡翠？真的是这个顶流剧院吗？那你真是撞大运了！你知不知道，冷翡翠的录用概率简直低到变态！只有2‰！录取难度堪比申请常春藤学校！姑奶奶你真了不得，如果你真的能在简白眉导演的教导下，排演好《暮钟幽伶》，从今往后，你算是在大剧院真正站稳脚跟！你今后就是简女郎了，出道即翻红，翻红即顶流！”
——简女郎？
这个称谓很有意思，辛禹特地上网查找了一下资料，发现简女郎专门指的就是被简白眉捧红的大剧院女星。简白眉的严厉，是圈里出了名的，被他严苛教导过的女演员数量不多，但无一不
在国际上大红大紫，包揽奖项无数，风光无量。
简白眉一出手，在内娱就是绝对的王炸，由他执导的每一部音乐剧作品，必属绿瓣九分以上的珍稀珍品，在准备筹拍《暮钟幽伶》之前，过去二十多年，他已经导过了十多部音乐剧，每一步都是无法超越的传奇。
音乐剧属于小众艺术，素来很难走向公众视野，欣赏门槛太高，通常是隶属于小资文艺人士的高雅爱好。
但音乐剧的执导权一旦交到了简白眉手上，他就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雅俗共赏，对音乐剧庖丁解牛，化腐朽为神奇，让音乐剧的寒冬期迎来了第一春、第二春。
辛禹花了一整个早晨的时间，认认真真翻阅完了整一部《暮钟幽伶》，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全篇一气呵成地读完，有些食髓知味的即视感。
她一整个上午，都维持着正襟伏坐的姿势，颈椎和腰部早已僵硬如木，可她竟然也不觉得有丝毫的累。
她重新审视着桌面上的剧本，明明置身在明亮温暖的室内，但心神好像被席卷入一座幽暗的钟楼之上，空气弥漫着浓稠的荆棘蔷薇香气，香气穿过灰脯夜莺的啼鸣，笼罩在雾色深处的一道纤影里。
纤影是幽伶，一个神秘的女人，戴着黑色羽毛面具，纯黑丝绸斗篷加身，圣洁且又盈盈动人。
幽伶逆光而立，面具上明灭着朦胧的光影，周身两侧是整齐划一的两排粗枝火烛，烛芯烫热，上面燃放着扭来扭去的火光。她用天籁般的歌喉，引诱着那一位纯真无瑕的少年，也即是男主路易斯。
幽伶亦邪亦正，世间评判善恶的标准，放在她身上毫不管用，她救了路易斯的妹妹，但对路易斯拥有痴狂的占有欲，她偏执的爱，如癫痫者用两只手，深深掐住了路易斯的咽喉，迫得他陷入噩梦般的窒息漩涡里。
有一幕里，幽伶对路易斯的告白，是那样的潦烈而阴郁，她在顶楼上，在苍白如血的月色里，在路易斯惶恐的注目礼之中，她深情又病态，从少年腰间捣出了银色佩剑，高歌着：“知道吗，我想成为你这把剑的刀鞘，让你路易斯就此一生，在我的腹中生锈！”
窗格外的画眉叫了两三声，却如硕大的一根惊堂木般，震落在辛禹的耳畔，她沉寂了很久的心脏，成了被驯服的兴奋鼓手，鼓点声声敲打在窦房结的起搏处，沉沉浮浮的心律，将她的头脑攀上了情绪的高峰。
这就是史诗级音乐剧的力量所在，主角的脸谱和命运，被巴黎的剧作家刻画到了极致，难怪它会在全球的剧场上永垂不朽。
也难怪，纪熹会说她这一回撞了大运。
《暮钟幽伶》是千载难逢的好本子，因是从未在华国巡演过，在简白眉跟巴黎版权方磨了数年，得以拿下了华国改编权后，勿怪会有无数大花名腕会来争夺，毕竟谁都想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辛禹将剧本安安稳稳地收好。
纪熹和小棠都很看好她，希望她能把握住机会，一般而言，重要的演出里，行将官宣了主演阵容后，她也要跟着转发并发博。
辛禹遂是买了两枝玫瑰干花，特地放置在了剧本上，拉开窗帘，一缕乳白日光潜游入内，攀上了锋利的a4纸页，高饱和的影子覆落而来，映照在了『幽伶』字迹上。
【辛禹[v]:“银剑与玫瑰，荣与枯，他与她。”】
微博刚发完，她手机上，那抛出去的鱼钩和饵，也上了钩。
寇泽：『下周见面给我就好。』
似乎也看到了她的微博动态，他追加了一句话：『望玫瑰重焕新生。』
辛禹眼尾深挑，这男人信息回复得这么磨蹭，看微博动态倒是挺迅速？
话辞还挺高级，间接性取悦了她。
她故意用了干花为剧本作陪，因为剧中的优伶，最后的结局是爱而不得，千疮百孔的灵魂，化作了路易斯掌上一枝干瘪的玫瑰，幽伶一生都在渴望爱情，但她苍朽的肉身让众生惧怖。
辛禹淡然一笑，她当前的心神状态全在《暮钟幽伶》身上，对于寇泽的回应也没多受影响。
不多时，她所发布的那一条微博，转赞评均已破万，不出多时，遽掀起了千层风浪。
百万粉丝热忱地祝贺她，铺天盖地营销号纷纷转发，全网讨论得沸反盈天。
许晴空看到了辛禹的微博，差点气急败坏地砸了手机。
她费尽心思去争夺的角儿，居然被一个出顾茅庐的花瓶夺走了？
辛禹没代表作、没获过奖、没履历，她到底凭什么？！
按资历来说，许晴空可是辛禹的大前辈，内娱评选的x大花旦、x大名腕榜单里，许晴空都是赫然在榜，辛禹缺什么，许晴空都有什么，循理而言，许晴空才最该是获得角儿的人。
但居然被辛禹捷足先登了。
许晴空完全不可置信。
难道就因为辛禹是辛家的大小姐，可以带资进组，所以冷翡翠的评审团们全部都被她收买了？素来以严苛之名驰名国际的简白眉，居然也被她俘获了？
这个圈子的现状，莫非已经腐烂到了这种腌臜的地步了吗？
只凭辛禹这等瓦砾之辈，只消有钱，都能粉墨登场，若是制片方、出品方、导演团队，均一切向资本看齐，这样发展下去的话，长此以往，这个圈子就要完蛋了啊。
辛禹微博发布十分钟后，无数网友粉丝们，齐齐刷到了大花许晴空的新动态。
【许晴空[v]:“银剑生锈，玫瑰凋敝，荣枯虚妄，他心无她。”】
无数网友看了，纷纷直呼一声：我了个大槽？！
许晴空摆明儿是在跟辛禹对着干啊！
这一段文案，像是起了巨大风帆的夜航船，被舆论的风暴推上了风口浪尖，一时间，不少针对辛禹的质疑争议声，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出。
【辛禹好好在音乐圈里混，安分守己地好好唱歌就不行吗？为何偏偏要去荼毒大歌剧院？】
【之前冷翡翠特地给她发了声明，我就看出了些许苗头，我原以为她会演个三流剧本熬资历，没想到一出手就是王炸！居然是《暮钟幽伶》！】
【姐姐能进阶冷翡翠去看《暮钟幽伶》，挺不错的啊，好事儿啊，搞不懂为什么那么人看不顺眼，辛禹是简导亲手提拔选出来的，大家如果质疑她的话，那不如直接质疑简导选角的眼光有问题？】
【楼上发言给爷整yue了，你说辛禹有实力吧，我也承认，但她也没传闻之中夸得那么厉害吧？试演者几百人，小半个内娱的大咖都去试演了，她一个辛禹，在一众大佬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你说辛禹没有背后暗箱操作，我可不信！】
【真不愧是千金大小姐呢，女版龙傲天，只有钱够多，内娱都是您家开的，导演、制片什么的，都给您一律横着走。】
……
网上吵得不可开交，掀起了腥风血雨。
下午，众人口中的女版龙傲天，带着获得妹妹克里斯汀角色的柯素闻，去了一趟冷翡翠，参加《暮钟幽伶》剧本研读会。
也算要正式见一见未来几个月要搭戏高歌的主创人员，以及主演团队。
《暮钟幽伶》这一部史诗级别的音乐剧，是今年国内投资的最大的立项项目，由冷翡翠导演班底来亲自操刀，参演的都是国家队级别的骨干歌唱演员。辛禹还特地了解到，但凡在歌剧院浸淫过十年八年的老艺术家，是不大喜欢被外界媒体称为『顶流』的。
这个小众圈子里，艺术造诣位居金字塔顶尖之列的人，会被称为『大师』。至于那些爆红了的，除了唱唱跳跳以外，又什么都不会的人，才会被誉为『顶流』。
辛禹有些恍然大悟，恍惚间，觉得自己能得到幽伶这个角儿，真是撞大运了。
以她当前的履历，确实是配不上她所获得的角儿，她委实是高攀了。
一路上，辛禹都苦心孤诣地在研读剧本，柯素闻见之，发现一沓a4纸页上都是满满当当的圈圈点点，唱段旁有漂亮字迹拟好的标注，角儿的情绪线，囊括情绪的层层递进亦或是起承转合，
辛禹也详细地拿另外色号的笔撰写出自己的理解。
柯素闻肃然起敬，网络上对禹禹姐有多抨击，禹禹姐越是能够淡静自若，人言固然可畏，可她能全然不受外界舆论的影响。
花花世界，静守己心，大概说的就是禹禹姐这样子的。
从来不炒作任何人设，不参与粉圈撕逼大战，也极少发微博澄清非议，也不仰仗公关团队。
把时间都用在了刀刃上，一心一意做好手头上的事情。
柯素闻也想成为像辛禹这样的人，自己温柔而有力量，同时又能给世间的人带来温暖力量。
粉丝和艺人是相互成就的，演员和角色也需要相互成就，柯素闻也希望自己可以胜任妹妹克里斯汀这个角儿。
辛禹和柯素闻来到冷翡翠的时候，是下午一点多的光景，天很热，梧桐树上春蝉聒噪，研读剧本的会议室里，却是极为沁凉，每位主创人员的桌面上都放着一杯祛热下火的荔枝风味果茶。
两人算是来得比较早的，但还有比她们更早的，扮演男主路易斯的老牌歌唱戏骨秦溯。秦溯戴着黑色针织礼帽，身上是修身白衬衫和牛仔裤，清爽又时髦，有一种摩登绅士在中世纪教堂里做祷告的即视感。
近旁的工作人员恭谨地帮辛禹介绍了一下，辛禹温和谦逊地道：“秦老师。”
身后的柯素闻也叫了声老师。
秦溯一错不错凝视着辛禹，开门见山地道：“幽伶这个角儿，是最后才盖棺定论的，我一直以为是晴空，但没想到是你。”
一开场，男人的语气便是写满了来者不善。
工作人员僵住了，他知道秦溯不悦于评审团的选角结果，但没想到他的话可以这么直。
柯素闻也是僵怔，忧心忡忡地看向辛禹。
原是静谧的气氛，猝然剑拔弩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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