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壹】
“不，父亲，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我不怨你，不怨进王，不怨任何人。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就算时间能够倒流，回到当初的时刻，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说到这儿，成渝的脸上展露出了一抹开心的笑容，接着说道:
“其实这断手也未必是坏事。如今你我父子能够借着这断手之事冰释前嫌，看来这手，断得也算值得。”
儿子的话在成三公的耳畔响起，痛苦之外他倒生出一些安慰。原本还在害怕成渝会不会承受不住打击，从此一蹶不振，今天看来自己的担心是有些多余了。
不知何时，那个跟在成三公身后，有些害羞胆怯的小男孩儿，已经长大了。长成了一个胸襟广阔、豁达大度的男人。
【贰】
“渝儿，我很欣慰你能这样想。看来我的渝儿真的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此后就算是面临再多的困难，再危险的局面，相信我渝儿一定都能坦然面对。”
成三公欣慰的看着成渝，满意的点着头。
“雏鹰终要展翅飞翔，这小小的进王府怎么能够困住我的渝儿？孩子，接下来为父会亲自安排，将你悄悄的送出进王府。今后，天高海阔，我儿可以任意翱翔。”
成三公慢慢的说着，眼神中充满期盼。
看着父亲眼中的神色，成渝不禁心动。这王府，虽然雕梁画柱、美轮美奂，却也总有一些地方，隐藏在幽暗的角落里，终年见不得光。这王府中的生活，虽然锦衣玉食、使奴唤婢，可是却始终不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
对这里，对这里的生活，成渝没有丝毫留恋。倘若……倘若，真的能够和父亲一起，嗯——对，再带上闪闪。就此离开王府，去过那种他向往了许久，期盼了许久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日子，可以想见，那该是多么的快乐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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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世界那么大，成渝早就想到处去看看。
想到这儿，成渝真的有些兴奋，难道他这么多年以来，想了无数遍、盼了无数遍的好日子，真的能够就此成为现实？
“不，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父亲他，他说的好像只是让自己自由翱翔，那……他呢？”
成渝再次看向父亲，见他神色间有那么一丝落寞。虽然转瞬即逝，不过正好被成渝看见。
“难道……？”
心里隐隐的有一丝预感浮现，成渝试探着开了口。
“父亲，您计划好我们去哪里了吗？”
“我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您呢？您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只要渝儿想去的地方，我都喜欢。”
绕来绕去，成三公始终不肯正面回答成渝提出的问题，这很不像平日的他。成渝的心里有了一些判断，尽管不愿意承认，可是他还是清楚的知道，父亲是不会跟着他一起离开的。
【叁】
“是啊，自己怎么还会这样天真。像父亲这样一个深受重用的谋士，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的全身而退。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不能见光的秘密，又怎么会被轻易放过。”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成渝此刻似乎完全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原来，从一开始，父亲就在为了他全力打算。那表面的冷落、那刻意的疏远、那伪装的不在意，一切的一切，原来背后隐藏的却是如此深重的爱。
想明白了这些，成渝再次看向父亲。那明显因为熬夜和流泪而红肿不堪的眼睛，那仿佛一夜间蓬勃生出的白发，那几天内快速细密了许多的皱纹，所有这些，似乎都在诉说着父亲的隐忍、克制。然而，这一切，他都没有仔细思考过。他那么容易的相信了别人的流言，忽略了父亲的付出。
成渝真的有些恨自己，他自责的几乎哭出声来。原来，他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父亲。那么，今天、此刻，就让他真正的做回儿子，就让他替父亲分担少许吧。
【肆】
“父亲，您还是不要费心了。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这王府中的生活。吃惯了珍馐美味的嘴，怎么咽得下粗茶淡饭？穿惯了锦衣华府的身体，怎么能穿得下粗布寒衣？”
“父亲啊，每天关在笼中的金丝雀，怎么还有可能适应得了外面的大风大雨，惊涛骇浪？”
“您也许会说我没出息，会责怪我没有勇气。可是，我从小就在这王府中长大，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
“您如果真的心疼我，那我只求您一件事，帮帮闪闪，想办法把她送出王府。我已经这样了，就算再向往自由，也挣脱不了套在身上这么多年的枷锁。而闪闪不同，在她身上，我好像能够看到自己的影子。让她走吧，予她自由，就像予我一样。”
成渝违心的说着。也许，父亲听到这些话会失望吧。或者，还会因为自己不能脱离这不堪的境地而忧心不已。可是，这些话，他却不得不说，也不能不说。就算此时此刻伤了父亲的心，也总好过分隔两地，不得相见。
成渝无论如何不能离开父亲。已经这么多年，他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错失了这么久的父子亲情，好不容易才能够失而复得。无论怎样，他都不能再次失去。
父亲已经不再年轻，他已经为自己操碎了心。现在，他必须陪在父亲的身边，弥补这么多年来，对于两人来说，都有缺失的亲情挚爱。为此，就算前路坎坷，就算刀山火海，就算洪水滔天，又算得了什么。再大的困难，再多的坎坷，也不能再把他们分开。
【伍】
成三公心里虽说有些失望，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生气。相反，他很平静，甚至在内心的最深处，他竟有一些开心。
也许，真的是老了吧。否则，怎么会如此放不开手脚？若是以前，只要是他觉得对成渝好的事，自己早就逼迫着儿子去做了吧，哪里会考虑儿子心中真正的想法。
想到这儿，成三公自嘲的笑了笑。在内心深处，他是真的希望儿子能够留在自己身边的吧。
茫茫尘世，有几件事，能够做到追随心意？涛涛人海，又有几人能为自己做的了主？
罢了，去或留，一切就随着成渝的心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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