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照顾
第27章照顾
陆苇又哭的时候，裴珩还是没有说什么“别哭了”之类的话。
护士跟他说了这是发泄委屈之后，他就不想劝了。
将心比心，要是他正在气头上，谁一直劝他忍怒气，不要发火，那他心里的怒火不仅没有消去，只会更旺。
有情绪，就要发泄。
希望她把这一次的委屈都哭出来，以后都不会有委屈了。
所以他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给陆苇擦眼泪。
可是陆苇哭着哭着，声音渐渐小了，后来干脆没有了声音，就把他吓到了。
“陆苇？陆苇……”裴珩紧张地叫了几声，没见回应，声音登时变了。“护士姐姐！快来！她好像不对劲……”
护士还在病房里给其他人做检查呢，闻言赶过来看了一下，笑着安慰道：“没事，她就是重伤之后精神短，这下又睡过去了。班长同学……”
裴珩一听到“班长”两个字就想到那只会高高挂起、坐视不管陆苇被欺负的假斯文：“护士姐姐，我不是班长，是她同学，叫裴珩。”
他要是说“我爸是裴浩彬”，护士估计还知道他是谁，只提“裴珩”两个字，护士就当他是热心同学了。
“哦，是同学啊。”护士夸着，“你这孩子真乐于助人，没事，你让她睡吧，她得恢复身体。”
原来如此。裴珩松了口气：“谢谢护士姐姐。”
人大多是颜控生物，这么个帅小伙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护士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没事，同学，下午快上课了吧？你快回去上课吧。”
裴珩也是第一次接触住院的人，陆苇睡着了，他就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只能离开。
他一转身，几个跟着来道歉的学生绷紧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赶紧一言不发地跟着离开。
这个病房实在是太压抑了，太沉重了，他们的视线好像被什么压着，抬不起来，不敢看陆苇。可即便不看，他们也喘不过气来，好像空气里有什么已经凝固了。
叫他们只想快点离开。
问题是现在真的离开了病房，他们的心情也一点没有好转。
这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原来沉重的不是那个病房，而是陆苇因为他们而受伤这件事。
当天意外发生的时候，他们就在教室后走廊里，是亲眼看到意外发生的。
只是他们没有裴珩离得近、看得仔细。
他们只看到裴珩抱着陆苇去医院，听同学们的议论。他们都觉得事情没有那么严重，陆苇……可能只是缝几针而已。
现在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陆苇，那么憔悴，浑身都是伤，他们的心……
快到护士站的时候，最前面的女生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呜咽地说了一句：“她、她头发都被剃掉了……”
“我，我也才发现，她其实皮肤白白的，原来长长头发扎马尾的样子……其实很可爱的……”
“她以后怎么办啊……”
几句话仿佛是施加绞刑的绳子，瞬间叫裴珩呼吸停滞。
等他回归过神来的时候，几个学生已经走了，只有他停在拐角处。裴珩刚要走，又听到护士的声音。
“1101房3床的家属还没联系上了？”
“是啊，昨晚那个女老师就只留下一个电话，就打不通。不过费用已经存进来了，说是害那女孩的学生家长。实在不行，还有护工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看地址她家也不是深山老林、偏远山区啊，家里怎么就不管了？小姑娘还没成年呢，没人管也太可怜了。”
“她……”
“啪！”裴珩重重地踩在地砖上，脚步声把护士们的议论打断了。
他知道护士们没有说陆苇的什么坏话，她们甚至是怜惜陆苇的。
一如他似的。
可他心的念头就是忍不住。
什么她没人管？他不是人？
以后陆苇的事，他一手包圆了！
再一次醒来，陆苇的情绪已经平和多了，开始盘算后续。
医药费不用担心，她自己……医院也有护工跟医护照顾，她能做的就是努力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出院。
至于学习……陆苇眼眶发酸，是没指望了。
这半个学期有多苦，她嘴上不说，心里清楚。
初中时，她夜以继日、悬梁苦读，把人都熬瘦了十斤，这才考上一高的。她拼尽全力才勉强跟上进度，好不容易挤进班级中游的。
这事一闹，半个学期的努力，没了。
她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学习进度了，高中成绩决定高考，高考是她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也就是说，她以后的人生，都会受到影响。
可她能怎么办？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的功课注定是耽误了。
眼泪一点点从眼眶里滑出，陆苇刚想侧头让枕头吸干，忽然一张纸巾就贴了上来，把泪水吸走了。
这是……陆苇眨巴了一下眼睛，把模糊视线的泪水眨掉，有点发懵：“裴、裴珩……？”
他怎么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啊？”裴珩板着脸反问着，将一个袋子拎在她眼前晃了晃。“放心，没有变丑。”
陆苇倏地睁大了眼。
好大一个袋子，贝雷帽、鸭舌帽、毛线帽、渔夫帽……里面一口气从里边掏出七八顶帽子。
还带着吊牌呢。
是……是他刚买的？因为她？他觉得她是为了被剃光头才哭的，所以破费了？
“我不是因为光头才哭的。”陆苇赶紧解释，“这些帽子……”
“退不掉了。”裴珩丝毫没掩饰自己败家阔少的做派。“反正我家没有人可以戴，你不收，只能丢垃圾桶了。”
说完，还横了她一眼：“陆苇，你还记仇呢？连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
陆苇哪见过这种话？登时舌头打结：“我……我不是……”
“不是你就收下。”裴珩将袋子放进她的柜子里，叮嘱：“等你问问护士姐姐们，看看你头上的伤什么时候能戴，把帽子戴起来，省得又哭。”
还偷偷地哭。
这次刚好被他看到，就已经很难受了。要是他没看到，没有人为她擦眼泪，没有人陪着，她得多难受？
“我不是为了光头哭的。”陆苇这下找到话解释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她不想裴珩误会。“我……我是担心学习。”
“我今天就是为这个来的。”
啊？陆苇转过头，就看到少年一手拎过椅子坐下，一手提着一个……
陆苇的注意力瞬间被拉走了，眨眨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嚣张跋扈的裴少爷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
“不是毒-药，也不是我做的，不难喝，你放心吧。”裴珩将保温盒打开，一股香甜的鸡汤味便冒了出来。
“我让家里的保姆炖的鸡肉粥，她说你大病刚醒，不能大补，也不能太油腻。将就着喝一点鸡肉粥吧，等你身体再好一点，我让她给你做好吃的。”
给她？陆苇连连摇头：“太、太麻烦了……”
“啧！以后在我面前不许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的个性你不知道啊？要是觉得麻烦我会理你？”裴珩凶她，“不许说话，喝粥！”
他板着脸凶人的时候确实很有架势，要是在一个月之前，陆苇肯定早就吓得不敢说话了。可现在，她知道了，他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只是……关心她。
他的眼睛里的光，一定不是凶狠、烦躁的，一定很温和，还带着担心。
看多了，会让人软弱，不由得倚靠。
可她是一个人啊。
因此，陆苇垂下了眼帘，没敢继续看。
她只默默地记住这份鸡肉粥的味道。
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裴珩喂她的动作很生疏，一看就是从来没有照顾过人的大少爷，勺子递到嘴边，一不小心就歪了。好在陆苇自己生病的经验丰富，总是能够得着，她怕裴珩尴尬，不顾礼仪，含糊地聊着：“潘新勇他……”
“他很快就会转学，保证你回到学校看不到他。”
裴珩眼角的余光偷偷瞥着其他床位的家属是怎么照顾病人的，扯了纸巾垫在陆苇的下巴处，免得粥撒出来弄脏衣服。
“他有什么脸留在我们学校？本来也不是真的体育特招，靠塞钱进来的。哼，在塞钱进来的学生里，他排的上号吗？”
说着，又瞪了一眼：“我不是靠塞钱进一高的！”
大少爷的自尊心呐~陆苇的眼角弯了：“我知道，你是考进来的，你成绩很好的。”
裴珩的舀粥的动作一顿，抿紧了嘴唇，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他还以为，她会说，他也是特长生。毕竟，校长都等着他拿省高中篮球联赛的冠军。
“我知道啊，你可是我同桌，我是3a+2a进来的，你不可能比我成绩差。”
“哦。”裴珩挑眉，“陆苇同学，你这是在夸自己很厉害吗？”
陆苇苍白的脸登时染上红晕：“我不是……”
“不过这么夸也没错。”裴珩一口粥喂到她嘴边。“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陆苇，你想读文科还是理科？事出意外，你现在就要做决定了。”
陆苇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伤势，她可能要住一个月甚至两个月的院。高一九们功课，她是赶不上了，但如果专攻语数英跟理综/文综，将来还有机会。
她飞快算了一下期中考试的成绩，下了决定：“我读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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