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阿润？”于惠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试图唤回她的意识。然而杨书润还是发着呆，眼神呆滞，拎着手中多出来的三条鱼，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向前走着。
说实在的，于惠也没想到老程会这么努力。
半个小时前——
“你是说，这男人跟你花了多少钱买鱼？”杨书润指着老程的照片问道。
鱼店老板还是他们高中时的那个老板，一点变化都没有，哪怕是一现在的杨书润都能感受到他的抠劲。他眼皮都懒得抬，用余光瞟了一眼照片，伸出五个手指在杨书润面前晃了晃。
“五千？”杨书润大胆地猜测着。
“是五万！”店老板拿着照片指着照片上的那个男人说道，“这年头冤大头可太少了，像这种出手直爽还自己找上门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店老板对程明物的印象极其深刻，当初这男人一手拎着个黑色公文包，一手还带着一条死鱼的时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悲伤的气息。
见状店老板一度以为是来找茬的，差点把这位财神爷给赶出去。
结果这男人倒也直接，刚进门伸出那个装着死鱼袋子，撂了一句话，“你有和这一摸一样的鱼吗？”
店老板一看情况，就知道是有钱上门了。
“这……”鱼店老板相当为难地看着这鱼，惋惜地说着，“小哥，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就是有心也帮不了忙啊，你要知道天底下都没有两片相同的雪花，更别说两条相同的鱼了。”
“你要多少？”程明物开门见山问道。
鱼店老板贱人说话爽快，直接一个狮子大开口，伸出五根手指，“五万。”
“好，成交。”说着程明物就从公文包里掏出钱包，“现金、银行卡还是支付宝。”
看着人把他的台词都抢了，鱼店老板一手诚实地拿出二维码，一边困惑地问着，“你不还还价？”
要知道他是留了还价空间，谁知道这小子这么老实，居然一个子都没要让。
已经扫完码的程明物，听到店里到账的声音，是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伸手要鱼，“不了，我赶时间，再不快点我家老婆回家发现鱼没了就糟了。”
店老板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原来这小子不是傻，是要哄老婆。
“也不知道他那老婆发现没有，我估计一般聪明的啊，当晚就应该发现了。”店老板自言自语着，“再不济，也应该再几年也该发现了呀！”
听到这语气的于惠觉得这时候的自己，最好上前打个岔，可谁知道这位店老板嘴还真快，“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啊，他那傻老婆到现在还没发现，那个傻小子又花了五万跟我这儿要鱼。”
“完了！”于惠在内心感慨着。
看着两个女人，一个略显尴尬，一个黑脸，鱼店老板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你该不会是那小伙子的老婆吧？”
后来于惠是目睹了，杨书润不拿分文，就凭着现在的这张黑脸，拿了老程花了十万的两条鱼。
于惠意味不明地看着两条天价鱼，再看看杨书润那张不悲不喜的脸。
果然老程拿钱砸出来的爱，实在过于沉重了。
忽然杨书润停了下来，45度仰望天空，呼出一口浊气后，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见此情景，于惠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面纸，趁着她鼻涕还没流下，赶紧擦着她的眼泪，“怎么，现在知道老程的好了。”
杨书润抽泣着，一脸茫然地看着问出这个问题的于惠，“不，我在心疼我家的十万块钱。”
这下子，可把于惠给气笑了，留下一句，“你俩活该是一对！”
杨书润也跟着笑了出来，她也没想过程明物那个看起来聪明一世的人，也会干这种糊涂事。
十万！她听着都肉疼，也不知道那傻家伙怎么一下子拿出手的。
“智者永不坠入爱河，程明物那家伙是一早陷进去喽！”于惠说出了真相，可余光一直观察着杨书润的脸色。
嘴角尚有几分笑意，可是眼底却还是一片冷。
杨书润觉得此刻的自己，已经快要被程明物搞糊涂了。
她右手拿着10万块的鱼，兜里揣着那张离婚协议书，这俩样东西将自己来回拉扯着，她都不清楚程明物那家伙是不是真的要和自己离婚。
所以杨书润才会像现在这样，走一步算一步地向前。
然而在某一刻她突然走不动了，她觉得右手那条鱼突然变得好重，像是被谁给拽着了。
她困惑着看向自己手中的鱼，一眼就看到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手扒拉着自己的鱼，眼神呆滞着，眼神一直盯着她手中的鱼。
“你认识？”一旁的于惠也注意到这一点，看着这位老太太对杨书润手中的鱼那么痴迷，还以为是杨书润的熟人来打招呼的。
“不认识。”杨书润也纳闷这位老太太到底为什么要拽着自己的这袋鱼，总不可能这两条鱼真值十万吧！
杨书润也不敢动，一方面是怕被人讹上，一方面是莫名觉得这位老太太好像真的认识自己的样子。
就在她俩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心头都很纳闷，直至那人抬起头来，看着杨书润，指着她袋子里的小鱼傻笑着喊出那两个字，
“小银！”
这一声喊得，让杨书润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再次问道，“你刚刚叫它什么？”
“阿润！”于惠也没想到杨书润冷不丁会这样，只是她现在这样子很容易让人误会，别回头让人误会了去。
“你在干什么？”一个看起来年纪较小的小姑娘冲了出来，一把扒拉下杨书润抓着的手。
杨书润一个措不及防地跌倒在地，手也跟着松开来，袋子也跟着摔落在地。
一片潮湿的水泥地上，那三条小鱼就这么痛苦挣扎着。杨书润顿时心生怒火，她的十万块啊！
不过她是没想到，有人比她更愤怒。
“有事好好说不成吗，干嘛动手！”于惠一把扶稳杨书润，也是生气，明明是对方先缠上她们的，怎么现在成了她们的不是。
‘啊！’一声尖锐的叫喊声，持续响在她们中间。
那个扒拉她们的老太太，看着地上的鱼，手指颤抖个不停，焦急地跟着身边那个小姑娘说着，“小银，小银，明物啊！”
明物，杨书润在老太太含糊不清的话语间，清楚地听到她丈夫的名字。
“你们认识程明物？”杨书润急切地问道。
光阳孤儿院中，一群小孩躲在走廊边上，躲在一角小声讨论着，站在橱窗那儿的两人。
“她们是谁啊？”小女孩小声说着。
“好像有个是程哥哥的老婆姐姐？”打听到消息的小男孩回应着。
“哪个呀？”听到这话，小女孩便大胆了些，探出头来，想要看看那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诶！”光看背影，小男孩也很难分辨出来。
“还真是人不在江湖，江湖到处都有你的名号啊！”于惠调侃着，看着杨书润目不转睛地盯着橱窗上那张照片，都快成了一颗望夫石了。“老程没跟你说过，他的孤儿院吗？”
杨书润摇摇头，跟程明物在一起快十年，她还是头一回进他住的地方。
杨书润不是不对自己丈夫感到好奇，也不是没有问过程明物关于他孤儿院的事。
可是每次他都在说自己很忙，又怕她自己一个人去了，未免有些唐突。搞得她总觉得是孤儿院这边不太欢迎自己，所以丈夫才会一而再再而三推脱着自己。
久而久之，丈夫的拒绝让杨书润渐渐放弃了对他过去的了解，甚至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可当她踏进这个地方的时候，杨书润忽然发觉自己对着跟自己生活了十年的男人，所了解的少之甚少。
看着橱窗中带着笑脸的程明物，原本是她在家里看上百遍的脸，此刻在这块陌生的地方也跟着变得陌生起来。
“原来那张照片是在这儿。”
也许这儿是他最幸福的生活。
“抱歉。”刚刚推开她和老太太的小姑娘插了进来，很是不安地对着她们说了一声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程大哥的老婆，我…我当时心急，看着吴妈妈和你在一块，害怕又什么事，所以我才…抱歉啊！”
小姑娘支支吾吾地说着，语气中多的是歉意，抱在怀里的那盆鱼都摇摆不定的。
“误会解开就好，误会解开就好，”于惠临时出场打岔，连忙出手接过抓着那盆鱼，“这鱼要放哪，我帮你放去。”
“不，不…我来就行。”小姑娘连忙表示要自己来，不想让客人动手。
于惠指着身边那位面如土灰的杨书润，“这是你们的程大嫂，我是你们程大嫂的朋友，那咱们就是一家人。”
于惠也明白自己这理由过于牵强，但现在这儿不需要她，接过鱼盆的她，国语亲切地问道，“这鱼我给你放哪？”
“哦，那个…前面走廊左转一个楼梯口上的那个鱼缸里。”小姑娘回头指了一下大致方向。
“好嘞！”于惠各看了她们两人一眼，“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慢慢聊！”
于惠是好心，但她忽略了这两个前后认识的时间没超过一个小时，而且中间还发生了误会。
“你好，杨书润！”杨书润伸出手打着招呼。
“哦，你好，钱茜。”钱茜握住那人的手同样打招呼着。
原本是一场简单的自我介绍，只是钱茜介绍完后，嘴角一直挂着笑意。杨书润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脸，不明所以地问道，“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不不。”钱茜摇了摇手，低头笑着说道，“因为一直以来是从程大哥口中听说的你，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所以有点激动。”
“他？经常来这儿吗？”杨书润问道。
“嗯？”钱茜愣了一会，才反应过她说的程明物。“程大哥基本上一个月回来一次。”
“开着灰色的车，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外加一个破旧的保温杯，然后每次来都是在月中旬左右。”杨书润又哒哒地说了一大堆。
“嗯。”杨书润极快的语速，又让钱茜愣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点头示意对的。
杨书润这才明白丈夫的特定出差地点，原来是到这儿来。
可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呢？
是怕自己嫌弃他吗？
如果自己真的那么想，那她就会知道他是孤儿的那一刻选择离开。
但是自己没有这么做，而且这一点程明物是知道的呀。
那他为什么要选择隐瞒这事，即便他跟自己说，自己也不会反对的，还是说他隐瞒了其他的。
其他的？
这么一想杨书润的脑海一片空白，她好像一点都不知道程明物。
她，身为程明物的妻子，却一点都不清楚自己的丈夫。就像那年高一下学期，她就不清楚程明物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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