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女孩长时间的没有回应，想来是个问题让她觉得有些唐突了吧，就当大家都没听到这些话吧！

        可当程明物刚想转移话题，身旁的女孩突然站起身来，朝着东南方向直走过去。

        要是她是打算用这种方式来转移刚刚的尴尬话题倒也算了，只是程明物看着女孩小心翼翼拿出手中的胶带，拉得老长，像是要粘什么东西。

        顺着女孩的视线看去，原来鱼缸裂了一条缝，缝裂得还挺大的，还有水珠从中溢出。

        这家伙不会是想用这个胶带去补救吧！

        一想到这儿，程明物一把抓住还没走远的杨书润。

        看到杨书润不解的眼神，程明物明白了她是真想这么干的。

        “你要干嘛？”程明物惊恐地看着杨书润。

        “那个鱼缸漏了？”杨书润解释着。

        “所以呢？”程明物不理解地看着杨书润拿着短胶带，她不会真的想吧！

        “把它粘起来啊！”杨书润理不光理直气壮，还跃跃欲试。

        整得程明物一阵慌张，眼瞅着店老板往这边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连忙将人一把拉下来。

        “你、你干嘛？”十分不解程明物这种话做法的杨书润，觉得此刻的他是在阻止自己去当英雄。

        “你要干嘛！”程明物再一次说道，只是还没等杨书润回答，程明物提前说道，“那不是你的鱼缸，那里面也不是你的鱼，即便有了损失那也不是你的，你又为什么去管它？”

        程明物不明白眼前的小姑娘是真傻还是假傻，明明只要漠视，就会省掉很多麻烦。无论是那缸鱼还是那天的自己，为什么这人偏偏学不乖地去做傻事呢？

        杨书润明白程明物的意思，虽然内心有过挣扎，可让她坐视不管，她真得做不到呀！

        “可我们看到了呀！”杨书润皱眉反驳，手中的胶带一直没肯松开，固执地坚持自己，“如果我放弃，店老板要是没发现，我们就这么看着那鱼缸里的鱼，看着它们死吗？”

        “你不管没事，我来就行！”杨书润跃跃欲试的神色，让程明物再次感觉到恐慌。

        这丫头是没看到那鱼店老板是个不好说话的吗，现在上前保证有她的好果子吃啊！

        以至于人还没站起来呢，又被他拉了下来，狠狠地摔了一个屁股蹲。

        虽然衣服穿得厚重，但疼痛是在所难免的。

        “嘶～”杨书润吃痛地揉揉自己屁股，并质问着发神经的程明物，“你干嘛？”

        “你不就是想把那条缝给补上，我帮你！”男生信誓旦旦地起身，杨书润意味不明地看着程明物，这人一会儿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一会他又自己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然后再看看自己手中的胶带，这家伙是不是忘了拿胶带？

        察觉到这一点的杨书润二话没说就冲了出去，刚想开口说，“你胶带没拿。”

        却看到男生并没有朝着鱼缸的方向走去，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

        他不是说帮自己吗，朝那个方向走是要补哪门子的缝？

        杨书润越渐不理解，默默地跟了上去，人还没看着，就瞧见店老板一声大喊，“呵！”

        吓得刚刚冒出头的杨书润，像个鸵鸟似地又缩了回去，生怕自己被发现了。

        听着没人走过来，探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看到的却是鱼店老板不屑一顾的神情。

        “你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管起闲事来倒是一套套的。”鱼店老板的脸上丝毫不见刚刚收钱时的客气，嗓门开得老大。令杨书润怀疑他的嗓子是不是安装了一个一个小型喇叭，不然隔几米远的她都得捂着耳朵听他的那些刻薄的话。

        “我只是提醒，你的鱼缸破了，如果……”程明物的话说的倒也直接，要是换做其他人，见到鱼店老板要干架的神色，指不定就灰溜溜地跑了。

        但这人的倔跟自己还有的一比。

        杨书润当时这么想，可能是对男孩一动不动的脚步所动容。他真的一步都没退，目光直视着眼前即将遭遇的灾难，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他，像极多少杨书润多少梦中曾出现过的侠客，不畏权贵，一步不退。

        然而此刻的杨书润不清楚的是，她眼中的小侠客，早就在内心打退堂鼓了，头也随之低了下来。

        趋利避害，不惹麻烦，才是程明物他自己的做人法则。

        他之所以还能站在这儿，乖乖地听着店老板的教训，就是想给躲在身后看的家伙做个例子，让她明白多管闲事，没啥好处。

        “你也知道那是我的鱼缸啊！”店老板说到这儿来了劲，整个人化身成了一个高压锅，嘴巴是一点都不饶人，“鱼，是我买的。缸，也是我买的。就连里头的自来水都是我家的，你个外人没钱还……”

        说到钱，程明物又死死抓住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本就低垂的头，又低了一点。努力地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下被黑线分割成一块又一块的瓷砖。

        一只黑色的小点，误闯进他的视线之中。那是冬日不常见的蚂蚁，迷茫又焦急地沿着黑线绕圈圈。

        兜兜转转几圈后，那只蚂蚁似乎放弃了寻找出路，停止了它着急的步伐，止步在原地又没动过。

        似乎是这方方正正的每一块，不知道是谁编织的网，将它深深围住，它不敢挣脱，也挣脱不开。

        就如同他一样。

        程明物失望地闭上双眼，黑暗笼罩在他的全身，他却无可奈何地承受着所有的一切。

        “哎！你干嘛呢！”店老板的一声吼，吓得程明物睁开双眼，鱼缸玻璃的反光罩在黄褐色的瓷砖缝上。

        程明物看见另外一只蚂蚁，借着那条小缝，领着那个笨拙的小蚂蚁走了出来。

        “说你呢，赶紧给我下来！”店老板再一次着急从他身边哭过。

        程明物惊愕地转过身，看到那个站在小椅子上跟他比耶的女孩，宣告着他们的拯救计划成功了。

        那时的程明物的心口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他的呼吸停滞下来。看着身着厚重的女孩，如同一片花瓣轻巧地从小凳子上跳了下来，趁着店老板一个不注意，拿着他俩的东西，向自己小跑过来。

        将他的背包扔到他的怀里，女孩看着还是一愣一愣的他，随即拉起他的手上朝着门外的光亮走去。

        “愣什么啊！跑啊！”说着程明物被她拉了过去，一边还高高举起手中袋子里装好的三条鱼，对身后要抄家伙追他们的店老板说，“老板，鱼我拿走了，人就不要送了。”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正好拿到趁手武器的店老板，拿着那个打他们的蒲扇就出来追。

        头一回见到这种阵仗的程明物，跟个木头人似的被前头的杨书润拉着走。

        “这、这样做好吗？”程明物明显有点担心，看着身后穷追不舍的店老板。

        “管、管他呢？”杨书润喘着气说道，她也是头一回去做这么大胆的事，回去可以跟王在野炫耀炫耀了，“人的一生就那么一次，仅有那一次，即便不能活得光彩耀人，也要活得轰轰烈烈。”

        说着少女一猛子带着他扎进了闹市那条狭窄小道中——

        轰轰烈烈？

        闹市里人来人往，喧闹繁华，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汽车鸣笛声都充斥着程明物的耳边。

        可他的心里回响着少女的那一声轰轰烈烈，眼眸中落下了少女在阳光底下肆意的笑容，长长的马尾随她摇摆，一而再而三地撩动着他的心。他已分不清自己不比寻常的心跳是因为奔跑过快，还是眼前人的原因。

        他清楚明白困惑了自己多年的问题，眼前这位莽撞且马虎的小姑娘，已经告诉了自己答案。

        她补起了鱼缸那条缝，也为自己开了一条缝，一条通往光明的小光缝。

        “诶！”一直在前头跑着的杨书润，看着刚刚还跟在身后的程明物，一步就冲到她前头，带着她向前走。

        “走啊！”程明物轻快地说道，苦了身后穿着厚衣服还跟不上步伐的杨书润。

        “诶，不是，你等会，”杨书润连连叫苦，左脚踩右脚跟，右脚踩着左脚跟的跌跌撞撞跑着，看着身后早就没了店老板的身影。

        无论她怎么叫程明物，这人就跟洒脱的狗一样，只顾着往前奔。

        要不是嘴上喘不过气来，杨书润铁定大喊一句“程明物，老娘不是来跟你练跑步的。”

        此时年少的他们，在那年冬去春来的闹市里，肆无忌惮地朝前奔跑着，天真地以为没人会记住他们。

        却不知他们踩在残雪还未融尽，夹杂少许鞭炮残骸的小路上，巧逢阳光正好，脚底扬起些许雪花，亮晶晶地留下他们轰轰烈烈的痕迹。

        熙熙攘攘的人世间，有那条光明的小缝，那里有着两个少年人奔跑过的青春。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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