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8险境
侯爵府主楼的办公厅内，卡洛瑟正在翻阅数封信件。
这些信件是贝娅从帕尼兰泽带来的，大部分是哈济·莫伏莱尔顿写的。
贝娅解释：“看吧，你一天不在，那家伙就闲不住，明明那么蹩脚的文笔，还要写那么多封信。”
“也不是没有进步。”卡洛瑟放下信纸，淡淡说了句。
“你平时当他面骂那么狠，怎么现在见不着了，反而开始夸她。”贝娅调侃。
“这算夸？”卡洛瑟反问。
“太算了。”贝娅开始好奇哈济究竟在信里写了什么，“要是他亲眼看到你现在的表情，指不定高兴到蹦起来。”
“那我还是回封信骂他，省得他太骄傲。”
贝娅忍不住大笑起来：“卡洛瑟，你这么做，哈济恐怕也会赶过来的。”
“他没那个胆量，而且没有我的命令，他必须守着帕尼兰泽。”
贝娅的意见略有不同：“如今的帕尼兰泽安稳得很，否则王也不可能把你诏回来。”
“可谁都不能小瞧苏彻伊，奇拿兵队虽然已经没了，但指不定会有第二个兵队。”
“你这是忧国忧民过头了吧，苏彻伊的老国王已经升了天，柯塔泽连王室都自顾不暇，哪有功夫考虑别的。”贝娅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你我都见过柯塔泽吧，再怎么立场不合，他也算个光明磊落的男人，不至于做出不地道的事。”
卡洛瑟却说：“柯塔泽现在是苏彻伊的新王，做事地不地道就看他有没有那份魄力了，其他的真不好多说。”
“你审时度势的本事呢大家都佩服，但还有句话叫杞人忧天，我看你现在挺符合的。不如，你先关心关心自己的事，那个女人看起来可不好对付。”
“不需要对付。”卡洛瑟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甚至不乐意多提。
“哦，所以你打算就这么养着，然后日久生情？”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卡洛瑟将所有的信收入抽屉中，漫不经意地说，“和贝亚奇一样。”
“我哥？他对这种事迟钝得很，他说的话完全不用听。”贝娅沉默数秒，“不过，他说了什么？”
敲门声响起，贝亚奇站在敞开的办公厅门口神情严肃。
“进来吧，贝亚奇。”卡洛瑟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希望你带来的是好消息。”
尽管贝亚奇已经很收敛了，但仍是藏不住眉宇间的忧虑，跟随卡洛瑟多年，他仍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这可真是最老套的开场白，连贝娅也忍不住扶额：“下面，你是不是要问，我们想先听哪一个。”
贝亚奇大步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件灰袍，那灰袍的式样看起来相当眼熟，一时让人联想到许多。
卡洛瑟已然明了，冷笑了一声：“混进侯爵府了，胆子不小。”
“嗯，就在眼皮子底下。”贝亚奇将灰袍扔在地上，“是我失职，没想到他还敢留在这里，今天西温清点人员时察觉不对，排查之后发现马房有个叫崔克的马夫身份可疑。”
“没抓到，所以是坏消息。”卡洛瑟起身走到贝亚奇跟前，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衣服，“可是那天他是怎样蒙混过关的。”
“西温还在核对那天的名单，然后是好消息。”贝亚奇明明这样说着，脸色却更加凝重。
“快说啊。”贝娅着急地问。
“我让海埃罗带队把侯爵府所有的出入口都封了，人还在这里。”
贝娅听到这里顿时起了斗志：“呵，那就好办了，瓮中捉鳖这种事，我很擅长的。卡洛瑟，等我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揪出来，扔到你面前。”
卡洛瑟却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略有所思道：“她回来了吗？”
贝娅和贝亚奇同时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是谁。
“薇诺娜。”卡洛瑟补充了句，这回他们都听懂了。
贝亚奇连忙点头：“回来了，刚才经过后院时看见妮诺，就是夫人的贴身女仆，她说夫人回了寝楼。那里刚才也派护卫守着了。”
“那开始吧，我真想瞧瞧他的胆子是谁给的。”
萝希尔回来以后便发觉侯爵府里的气氛怪怪的，这种古怪不限于府里的仆人们遇到她时会面露异色，还在于府里忽然多了不少佩剑的护卫。护卫一直都有，但通常是分散在各处，大多数时间也不会频繁走动，今天显然不寻常。
但再多的不寻常也与她无关，进府好几天，她还只配在极小的范围内活动，莎莉亚只要有机会就不厌其烦地告诫她，什么地方不能去，什么房间不能进，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她是个傀儡新娘。
不过，今天的傀儡新娘心情不错，一个面具带给她的快乐远超想象，而且她还结识了新朋友——那位名叫蕾朵的七岁小女孩。对于追回“白孔雀”这件事，蕾朵已经把萝希尔视自己的幸运女神，还邀请她下次一定要去班礼街七号做客。
能认识新朋友是她的幸运才对，萝希尔惭愧，自己明明住在侯爵府，却没办法告诉别人她的身份。
萝希尔放下手里的“雪绫”，又拿起一旁的“狮子”。百兽之王果然看起来霸气，哪怕是做成面具也是最威风的，送给卡洛瑟再合适不过。
当然，重要的不是合适。
卡洛瑟的房间在三楼走廊的另一头，接下来的日子里，萝希尔必须得习惯这位相隔不远也不近的“邻居”的存在，回想起昨晚卡洛瑟忍受着不耐烦与她对话的模样，她心里更加毫无负担了。
萝希尔悠闲地朝走廊尽头走去，边走边欣赏着廊墙上的油画，看似涂鸦般的笔触中透露着创作者落笔时的不羁与潇洒，与这楼里的压抑气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可惜画作时隔许久，落款处的名字已经隐隐约约看不清楚，想必是上一任楼主留下来的。
卡洛瑟的卧厅就在前面，萝希尔知道他不在——时间尚早，卡洛瑟要么外出了，要么在办公区，总之很难找——她也没打算当面送，索性直接挂在门把手上，这样他一回来就能看到。
萝希尔刚要这么做，门却被轻轻推开了，她诧异的同时开始感叹，自己居然猜错了。
“卡洛瑟？”
萝希尔往里走了一步，可是没有回应，只有一个黑影突然出现，与此同时，那个黑影掐住萝希尔的脖子，猛得将她整个人拖了进去。
极强的窒息感令萝希尔头晕目眩，还没看清对方的样子又重重摔在地上，手里的“狮子”滚落在一旁。
“听着，别动。”有个男人用低哑的粗糙嗓音警告她，“如果想活命，按我说的做。”
萝希尔倒在地上。她此刻动弹不得，因为那个男人正压着她的后背，她根本没办法爬起来。
“你是谁？”
这里明明是卡洛瑟的房间，居然有人敢闯进来，似乎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
萝希尔听到男人冷笑的声音，下一秒就被黑色的纱布蒙住了双眼，她反抗着挣扎了几下，甚至试图摘下纱布，可男人的动作总是快她一步，毫不费力就扣住她的手。
“看来你没听懂。”
萝希尔感觉手腕突然被收紧，那个男人似乎用绳索反绑了她的双手，动作既粗鲁又野蛮。
“再动一下可没那么好运了。”
不过短短十几秒，萝希尔就彻底失去了自由，看不见也动不了，甚至还受到陌生人的威胁。她本该很害怕，可是地上柔软的地毯与房间里的气味令她逐渐镇定下来。
“很好，你很识趣。”男人对于萝希尔的沉默表示满意，“接下来也继续保持。”
萝希尔听见男人踩在地毯上的极轻的脚步声，虽然很轻，但是仍能判断出他在靠近还是远离，此刻男人正在走远，似乎是朝着她身后走去。
很快，萝希尔听到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随即是一句烦躁的咒骂声，接着又是一阵翻箱倒柜。她趁此从地上坐起来，凭着直觉往墙角出挪了挪。
有人闯进侯爵府找东西，这可是闻所未闻，而且“看”目前的状况，对方正在为搜寻无果而显露出烦躁。
“你想要什么？”萝希尔不认为坐以待毙能让自己脱险，她得为自己争取时间。
“闭嘴。”男人厌烦道。
萝希尔轻声说：“或许，我可以帮你。”
“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样。”男人凶道。
“我是这里的女主人，你确定不需要问问我？”
“不被待见的女主人？”男人话语间满是嘲讽，“得了吧，你知道的恐怕还没有我多。”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呢。”
萝希尔费力地活动着手腕，但是绳索系得太紧了，她根本没办法脱开，更可恶的是这栋楼向来没人进来，就算她大喊大叫也不会惊动任何人。
“这栋楼除了侯爵，只有我有权利住进来，难道还有比我更了解这里的人？”萝希尔继续与他周旋。
“你这个女人废话真多！”男人尽管不耐烦，但这次并没有让她闭嘴，“告诉我，书在哪里！”
书？萝希尔可不知道他问得什么书，不过听起来那就是男人翻箱倒柜想要找到的东西。
“那么多书，你要找哪本。”萝希尔的双手已经扶住了墙，她试图要站起来。
“那本可以让人变强大的书。”男人的声音突然靠近，随即一只大手又掐上她的脖子，“你，知道吗？”
萝希尔不由得浑身一颤，她成功引起了男人的注意，而且竟有种羊入虎口的危险。
“先……放开我。”萝希尔只能自己给自己壮胆，她艰难地说道，“否则我可想不起来。”
“你真的知道？”
萝希尔僵着脸笑：“当然……”
“那你告诉我，那本书叫什么？”
萝希尔脑袋里一片空白，但求生的欲望让她必须给出回答，哪怕是胡编乱造。
“那本书有名字吗？”
“没错，你答对了。”男人竟然十分满意她的回答，甚至笑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告诉我书的位置；二，被我拧断脖子。”
萝希尔拼命摇头，她还不想死，而且是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呵，看来你不想死。”男人一副胜券在握的口吻，“说吧，别让我失望。”
一旦察觉到男人稍稍松了手上的力道，萝希尔便迅速低下头狠狠咬住他的虎口。以前，应该说是很久以前了，她曾很擅长用这种办法对付欺负她的人，想不到多年之后，又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男人吃痛地大叫起来，比萝希尔想象中要夸张更多，但这还不是分神的时候，她又凭借直觉飞快地抬起膝盖，以求自己能够再次击中男人的软肋。紧接着是男人再一次的惊呼，萝希尔明白她暂时做到了，可就在她转身逃跑时，背后袭来的重击又将她撞倒在地。
浑身的疼已经分不清哪里更疼，萝希尔躺在地上，只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心里的恐惧不知在何时已经无限放大。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好运，能如今天在集市上有人告诉她的那样，萝希尔真希望它能够马上降临在自己身上。
“砰”的撞击声在耳边猛然炸响，萝希尔下意识地绷紧身体、闭紧双眼、攥紧拳头，绝望地等待自己再次被掐住脖子，但紧随而来的说话声却把她怔住了。
“敢在我这里放肆，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可能得救了，萝希尔听着重重砸在耳膜上的心跳声，第一次相信“幸运”也有可能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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