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5她才是外人
面前的餐桌上布满了丰盛佳肴，萝希尔却没什么兴致提起刀叉，再抬眼看对面的男人，原本压抑的气氛更加难熬。
自从在刺槿花园里见过一面，二人再没有多讲一句话，卡洛瑟对她的不友好完全摆在脸上，傻子才看不出来他的态度。
不过，她的胃口不好与这些没关系。
“莎莉亚，让他们进来。”
晚餐结束后，卡洛瑟把侯爵府里的所有领仆都召集过来，莎莉亚又不厌其烦地向萝希尔介绍了一遍。男管家叫西温，一位举止优雅的老先生；厨房长叫韦库，一位脾气不错的大胡子；园丁长叫莱姆特，一位不苟言笑的瘦高个。其他还有好几人，萝希尔先前都见过了，也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现在，大家都认识了夫人，如果府里遇到紧急的事需要处理，而我又恰好不在，大家可以来找夫人，让她定夺。”
萝希尔诧异，卡洛瑟既然不待见她，又为何要把重担交给她，要知道光是这些天，卡洛瑟便天天外出，几乎不管府里的事。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
“当然了。”卡洛瑟看着她，接着说，“身为首领夫人，薇诺娜你可以决定很多事，不过做决定之前请仔细考虑，不要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表面上是赋予她权利，其实是为了给她压力吧，他明知道薇诺娜是伯爵家的女儿，从小就享受了权利带来的优势，在哈伦蒙的封地里，根本不会有人敢忤逆她。然而现在情况不同了，在夜翡城，卡洛瑟才是首领，就算是侯爵夫人也不能做出格的事。
如此看来，卡洛瑟早就考虑好如何与薇诺娜相处，也认定了薇诺娜胜任不了现在的身份，所以他才说这是一场不会长久的婚姻。
好在，萝希尔不必担心这些，就算是真的薇诺娜也对此毫无兴趣，而她的出现只是为了替薇诺娜证实这一点。
厅外的走廊上传来轻快又急促的脚步声，片刻之后便有人走了进来。
“大人！”
对方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萝希尔投去目光，打量着来人。说话的是名英俊的年轻男子，一头深红色的短发看起来十分精神，他带了一副圆框眼镜，目光中闪烁着睿智的神采，举手投足间不乏灵巧。
而站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位更年轻的女子，她同样拥有深红色的头发，精致的面容绝对称得上美貌，而眉宇间又透着飒爽英气，气质十分特别。她的打扮也很独特，帅气的浅色制服配上长靴裤装，显得意气风发。
萝希尔侧着身，还在继续打量二人，很快听到卡洛瑟说话了。
“贝娅？”那声音虽然平稳，但藏不住惊讶，“你怎么来了。”
“大人，她非要过来，我也拦不住。”红发的眼镜男子无奈道。
萝希尔认出，他正是卡洛瑟的辅佐官贝亚奇·海尼列伊，也难怪声音听着耳熟。
“呵，你现在越来越多嘴多舌了。”卡洛瑟明明在责怪贝亚奇，却听不出任何生气的语气。
“卡洛瑟，你不用为难我哥哥的。”那位名叫贝娅的女子上一秒还洋溢着笑容，下一秒便蹙紧眉头，“是我坚持要来，发生那种事，你还打算瞒着我吗，也太看不起人了。”
萝希尔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在讲什么，除了静静旁观，她什么都做不了。而引起她注意的远不止刚才的对话，她发生周围还未退下的仆人们都在用一种热切的眼神望着贝娅，包括莎莉亚，以及此刻还站在她身边的妮诺。
他们都认识她。
“这些天我连夜赶了那么多路，你怎么还一副不欢迎我的样子。”贝娅快步越过贝亚奇，朝横桌这边走来，她的目光始终看向卡洛瑟，“我还没问你呢，怎么就答应娶哈伦蒙家的女人，这也太可……”
“贝娅。”卡洛瑟立即打断她，“你赶路肯定累了，让贝亚奇带你先去休息。”
被提醒的贝娅很快反应过来，她终于越过那遮挡住视线的高大花瓶，看到了坐在餐桌另一侧的女人。
萝希尔就安静地坐在那里，现在几乎是所有人——贝亚奇、贝娅、莎莉亚、妮诺，那些仆人们——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仅仅除了卡洛瑟。
并非全是不友好的目光，但显然都是看她如外人的眼神，但这又怎样，这些天的经历已经让萝希尔适应了类似的对待，不过是人多人少的区别罢了。
“就是你吗？”贝娅并未理会卡洛瑟的提议，而是继续往萝希尔的方向走去，她们之间已经近得只隔了一人的距离，“哈伦蒙家的女人。”
萝希尔朝她淡淡一笑，她实在也摆不出其他表情：“没错，是我，你可以叫我薇诺娜。”
身为女人，贝娅的身高可真令人羡慕，萝希尔想象着，如果此刻她与贝娅面对面站立，自己仍要抬头仰望吧。
贝娅毫不掩饰对她的好奇，仔仔细细完完整整将萝希尔看了个够，直到身后有人说话，她才转移了注意力。
“贝娅，你不能如此无理。”贝亚奇上前想要拉住贝娅，“她是侯爵夫人。”
贝娅却俯身撑在餐桌上，避开了身后的人，继续拉近与萝希尔的距离。
“侯爵夫人。”贝娅微垂下睫毛，轻轻笑了声，随即又抬眼盯住萝希尔的眼睛，“以这样的美貌配卡洛瑟，你应该很不甘心吧。”
这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反话吗？初次见面却出言讽刺，甚至要激怒她，这可真是有趣。
萝希尔刚要反驳，忽然听到卡洛瑟的声音。
“贝娅，你说够多了！”他听起来像在生气，“现在，你先退下。”
贝娅微微挑眉，却对此无动于衷，她的目光连一寸都没从萝希尔的脸上挪开。
“怎么会不甘心呢。”萝希尔搞不懂他们想做什么，“卡洛瑟的存在如此耀眼，嫁给他是我的幸运。不过真是抱歉，我突然有点累了呢，恐怕不能与你多聊了。”
萝希尔起身离席，朝卡洛瑟微微一笑：“卡洛瑟，我先回房间了。”
见她绝美的脸上露出漫不经心的表情，卡洛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到她优雅转了身才移开视线。
“贝娅，你不该这么做。”确信她是真的离开后，卡洛瑟才开口，“既然执行了那个决定，薇诺娜·哈伦蒙就是我的妻子。”
“哦，你也说是‘执行决定’了。”贝娅早已习惯他的脾气，转身冷了脸色，“你根本就是迫不得已。”
“不管怎样，现在都是事实。”卡洛瑟的气势压她一筹，“这就是我的决定。”
“呵。”贝娅却不依不饶，她环抱着双臂，一副无所畏惧地看着他，“那我可一点都不理解你的决定，无所不能的塞缇尔侯爵居然会乖乖接受这种赐婚，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塞缇尔吗？”
“不理解的是你。”卡洛瑟再次打断她的话，“这件事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好了，关于讨论到此为止，我还有事要忙。”
卡洛瑟显然不想听了，起身便离开。
“贝亚奇。”听到身后有同行的脚步声，卡洛瑟头也不回地说，“不用跟着我，现在去陪着你妹妹。”
“哈，要不是亲眼目睹，我真快忘了他是那么固执的一个人。”贝娅抱怨连连，“这家伙怎么到哪儿都这样子。”
贝亚奇才是最无奈的人，就算很清楚贝娅生来就是这么直爽的性格，但每次看她与卡洛瑟在一起为意见相悖的事情争执时，还是左右为难。
“我说妹妹，这里不比帕尼兰泽，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必须深思熟虑。而且你刚来，不清楚这里的局势，有些事不能随心所欲。”
“可他是卡洛瑟。”贝娅不服气，“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这件事贝亚奇也说不清楚，或许贝娅来了也是好事，毕竟有她在很多事也能多个人商量。
“总之，你先不要烦他了，这几天过得并不容易。”
贝娅勉强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还不行吗。”
说罢，她转身看向一旁的大家，又露出了热情又灿烂的笑容。
“能见到你们太好了，莎莉亚，西温，韦库，莱姆特，我太想念你们了！”
看到大家和善地向自己行礼，贝娅更为激动，她甚至上前抱了抱莎莉亚。
“贝娅小姐，我们也很想念你。”
“是啊，贝娅小姐，你会一直留在这里的吧？”
“贝娅小姐要是留下来，我的厨艺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饭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活泼融洽，更是这段日子以来难得的热闹。而与这里截然相反的，是远在另一头的花园后的独栋小楼，那里永远被安静笼罩，更像是死气沉沉。
萝希尔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有人刚才夸了她的美貌，所以她想仔细瞧瞧自己这张脸到底有什么特别。
威铎之所以会拉她入坑无非也是因为这张脸吧，真的很像薇诺娜·哈伦蒙吗，究竟有多像呢。
萝希尔一度担心自己这次的“抛头露面”会不小心被凯辛帕家的人认出来，但是威铎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事，只要有了哈伦蒙的身份，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她，更重要的是凯辛帕家不会参加婚礼，更不可能在夜翡城的领地里出现，一切担忧都是多余的。
很好，至少到现在为止一切顺利，所有人都视她为薇诺娜。
唯一好奇的是，侯爵府里的人为什么对哈伦蒙家如此反感，这虽然不关萝希尔的事，但好奇来了挡也挡不住。
“妮诺，那位贝娅小姐是卡洛瑟的朋友吧。”
之前在饭厅里，大家热切的目光令萝希尔印象深刻，她还真想确认一下贝娅的真实身份。
向来寡言少语的妮诺这次居然立刻就回答了：“贝娅小姐是侯爵大人的青梅竹马。”
哇哦，萝希尔恍然大悟，而后更加好奇。
传闻说什么来着，卡洛瑟不仅脾气暴躁，而且讨厌女人，他曾经先后有过三位未婚妻，但那些未婚妻都只见过他一面就吓跑了，其中一位甚至在回家后突发恶疾，没过多久竟然一命呜呼。
如果是这样的情形，怎么还有青梅竹马这种角色？
“那他们的关系一定很不错吧。”萝希尔试探。
“当然了，何止是不错。”妮诺的语气听起来酸得很，“贝娅小姐是特别的。”
这回答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萝希尔要再听不出来，就是在装傻了。当然，贝娅也说了吧，卡洛瑟会答应娶哈伦蒙家的女人这件事也太可……嗯没错，她一定想说“太可笑”了。
显然卡洛瑟和贝娅才是真正的一对。
她，萝希尔·费彻莉亚，冒牌的薇诺娜·哈伦蒙，才是货真价实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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