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1大婚
卡洛瑟·塞缇尔用力推开窗户，久久眺望着远方。
碧蓝如洗的天空中没有一丝多余的云彩，偶尔有几只鸟扑腾着翅膀来回地飞，温暖的风早已吹醒沉睡的万物，时而还吹来刺槿花独特的气味。
这里是春天，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可是，他并不喜欢。
天空虽然看起来不错，但离澄澈透净还差得远；飞鸟依赖于回暖的气候，早晚还是会飞往更暖的南方；至于那些刺槿花，不得不承认其绚丽鲜艳的张扬的确配得上国花的头衔，但也仅此而已。
至今为止，一切乏善可陈，他只怀念帕尼兰泽的寒冷——
唯独寒冷才能使他永远保持冷静与清醒。
身后的门被敲响，紧跟着是辅佐官贝亚奇·海尼列伊的声音。
“大人，仪式快开始了。”
这并非催促，而是提醒。
所有的人——包括他身边的那些人——无一不在期盼，除了他自己。
“再等等。”
卡洛瑟冷冷抛下这句话，继续看向窗外。
贝亚奇倍感无奈，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敲门，每次得到的回复都一样。如果换作平时，他绝对不敢有任何想法，但今天不同，今天是他最崇敬的塞缇尔大人的大婚之日。
这位战功赫赫的侯爵大人即将迎娶哈伦蒙家族美丽的明珠薇诺娜，而这场婚事是由他们最尊贵的王亲令而定。
王的亲令，谁也不敢违背。
就连卡洛瑟·塞缇尔也不敢。
窗外的鸟儿早已飞得没影，卡洛瑟收回落在远方的视线，转身看向贝亚奇。
“我看起来如何？”
塞缇尔的容貌和身材都无可挑剔，连奥悉列廷最厉害的雕塑大师康奇都曾经赞叹，哪怕是远远看着塞缇尔，也能从他身上获取到源源不断的灵感。
这绝不是夸张或是吹捧，事实就摆在眼前——
银白色的头发总是很显眼，同色的剑眉又为这份显眼增添了多一分独特，那双眼睛更是与众不同，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灰钻般的瞳孔过于神秘，仅需一秒钟的对视就会让人难以逃脱那份深邃。但绝大多数人无法选择继续对视，因为他的眼神带来的压迫感过于强大，绝非普通人能够抵御得了。
塞缇尔不单身形高大，还拥有与其匹配的强大力量，因常年守在气候恶劣又地势复杂的北境，他早已练就了一身本领。当然，除了作战之时，他从不轻易显露，所以直至今日仍有许多人对此持有怀疑。
这并不重要，贝亚奇以及整个骑士团都很清楚塞缇尔有多英勇，这位侯爵大人的魅力远非他外表看起来那样浅显，这也是为什么王会如此重视塞缇尔，甚至要将他诏回索捷都城。
大婚的今日，塞缇尔身着崭新的骑士团制服，无论何时何地，他挺拔的身姿和高贵的气质都十分耀眼。
“大人今天也是瞩目的存在。”
这完全是在恭维，卡洛瑟也并不指望能从贝亚奇口中听到别的回答，自从回到这里，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大同小异，这些都习以为常。
“现在出发。”
卡洛瑟迈开长腿快步往前走，眼中已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这是一场极其隆重的婚礼，所有前来参加的贵族们无不赞叹于侯爵府的豪华奢美。
作为帕尼兰泽的领主、骑士团的首领，卡洛瑟·塞缇尔侯爵得到了这个国家最高规格的礼遇，这是人人敬仰又羡慕的礼遇，一时间这位侯爵的名气更甚于前。
在此之前，索捷都城的大多数贵族从未见过卡洛瑟的真容，只知自迷雾战役之后，这位有着“魔鬼侯爵”之称的男人已守得北境安宁有八年之久。这八年间，卡洛瑟不曾有一天松懈，面对敌国屡次发起的挑衅与进攻，他带领的军团从未有过一次败绩，固若金汤的北境之地已经成为了奥悉列廷帝国引以为傲的存在。
奥悉列廷帝国伟大的统治者卢迪拉·罗芬切斯认为，北境的危险已经完全解除，勇敢忠诚的卡洛瑟应该回到索捷都城接受新一轮的封赏。
该有的封赏已毫不吝啬地赐给卡洛瑟，可卢迪拉觉得还不够，于是又把哈伦蒙伯爵的女儿指给卡洛瑟。
薇诺娜·哈伦蒙是哈伦蒙家族中公认的美人，当这个消息传遍奥悉列廷后，那些有心追求薇诺娜的上流贵族男青年除了消沉失落再无他法，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婚礼当天再亲眼目睹一次薇诺娜的惊人美貌，然后把深切的爱慕深藏在心底。毕竟没有人敢对侯爵夫人有非分之想，除非他不想活了。
婚礼准时开始，当身后的礼堂大门被卫兵推开时，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那个纯白色的身影。
薇诺娜·哈伦蒙就站在那里，她迎着最明亮的光出现，宛如一尊绝美的女神像。
白色的婚纱礼服完全合体，繁复的设计均出自顶级设计师之手，每寸贴肤的蕾丝纹或是每朵刺槿的花瓣都是手工一针一线缝制，与手中的捧花相呼应。
但这些都比不上她本身的存在。
伴随着优美的旋律，伴随着众人的期待，薇诺娜缓缓走入神圣的礼堂。她的步伐如此优雅，每一步都摇曳生姿，当拖尾的婚纱礼服在行进中完美呈现出全貌，男人们不禁暗自赞叹，女人们早已心生羡慕。
这位美丽的女子即将走向她未来的丈夫，尽管二人是第一次见面，但从今以后他们的命运将紧紧联结在一起。
卡洛瑟望着朝自己走近的女人，面色如常，甚至无比平静。
繁冗的仪式并不难熬，只需要配合完成这场必须存在的婚礼就可以，这种事于他而言绝无挑战。
在婚纱礼服的衬托下，女人优美的身段一览无余，白皙透亮的肌肤也无可挑剔，薄薄轻纱遮住了面容，但还隐约可见姣好的轮廓。从她刚才一路走来时，已惹得不少贵族青年翘首以盼，但她始终保持着优雅和稳重，“神秘”成为了她今日的代名词。
不过，卡洛瑟仍察觉出她的紧张，尤其是她站定后，刻意调整呼吸的气息和紧握捧花而僵到泛白的指节，都未能逃过他的眼睛。
也是，传闻中的“魔鬼侯爵”近在眼前，换做任何人都会害怕，何况是这位娇生惯养的贵族明珠。
哈伦蒙家族历史悠久且英才辈出，向来是王室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伙伴，过去数百年，哈伦蒙家族的女子多嫁入王室为妃，因此这支家族多少与王室沾亲带故。到了年轻这辈，薇诺娜·哈伦蒙则是从一出生就作为储备王子妃培养，尽管不知情的贵族爱慕者众多，但从未考虑过其他可能。然而王的这次赐婚却大大出乎家族中所有人的意料，虽然侯爵夫人听起来也足够体面，但与王室相比仍旧不够荣耀。
卡洛瑟也很清楚这些，但他更清楚王的意图绝非心血来潮的冲动。在他离开索捷都城的这些年间，王室内外有许多势力已经悄悄发生转变，为了稳固这个好不容易才日益强大的政权，王必须有所行动。
这场婚姻是对哈伦蒙家族的试探，更是对卡洛瑟的试探，只有执行它才是正确的。
而这个试探最终也落到了薇诺娜·哈伦蒙的肩上。
喋喋不休的礼词终于告一段落，被轻纱遮住面孔的女人微微仰起脸，朝卡洛瑟伸出了好看的右手。
卡洛瑟顺势托起这只手，当触碰到那柔软的掌心时，某种异样的感觉瞬间沁入指尖。
他顿时停住了。
“侯爵大人，现在您可以亲吻您妻子的手背了。”
站在礼台上的年长礼官大概以为卡洛瑟遗忘了接下来的步骤，因而轻声细语地提醒着。
指尖的温度正在莫名攀升，卡洛瑟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俯下身。
他用嘴唇轻轻触碰女人的手背，与此同时，女人明显慌了神，强忍着镇定才没有将微颤的手抽走。而与她的紧张完全相反，短暂的异样过后，卡洛瑟早已恢复了平静。
下一秒，他毫不客气地松开那只手。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婚礼仍在按部就班进行，但那些热闹他只觉得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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