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下一关
天已露微光,马车缓缓停下,马仲孙左顾右看,调转马头,回到刚才的岔路口,又朝另一条小道行去。
“阿兄,可是快到了?”采蕙打开条门缝问。
马仲孙坚定道:“快了。”
冯芷手扶额头:“这话我听了八次了。”
“郡主莫急,这次的路肯定对!”马仲孙打气道。
冯芷破罐破摔地往后仰躺,瘫在榻上,手搭在眼上:“这话你说了十一次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马仲孙什么都好,可偏偏是个路痴,是路痴也就算了,还迷之自信,非说他到过金阳郡,知道如何抄近道,然后驾着马车,运着她们在树林小道上兜兜转转了几个时辰,如今天都要亮了,还没能走出小道,连官道都找不着了。
“郡主吃口饼饵垫垫肚子吧。”王媪拿出布包来。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王媪朝前倒去,布包里的饼饵也掉在地上,昌芦眼疾手快接到一个,递给冯芷。
冯芷推给她:“我不饿,你们吃吧。”
“哎呦。”王媪心疼地捡起地上的饼饵,拍着灰。
采蕙直接开门问道:“怎么了?”
马仲孙挠挠脑袋:“好像不是这条道。”
采蕙急道:“你到底识不识路啊!”
“我认识啊就是时间一长,可能只记得大概。”马仲孙底气不足。
“你这叫记得大概?”采蕙道。
“行了。”冯芷被他们吵得头疼,“不是这条就换条路走,不过走错的道你仔细留心些,莫再走重了。”
马仲孙道:“是,郡主。”
采蕙撅着嘴关上门,却见马车迟迟不动身,又隔着门问:“怎么还不走?”
马仲孙声音似有些迷茫:“郡郡主,马累了,奴婢使唤不动。”
冯芷叹气:“那便原地休息吧,你行车也累了。”
幸而现在风消雪歇,几人下车选一块地方垫上皮褥歇息。
冯芷刚坐下,马仲孙就大步走到她面前跪下领罚:“都是因为奴婢的过错,让郡主在寒风里遭罪,请郡主赐罪。”
冯芷感觉自己做仰卧起坐都没这么累过,她又艰难地爬起来,一旁离得近的昌芦眼疾手快地过来扶她。
“起来吧。”冯芷想将马仲孙扶起来,可这汉子像膝盖长了钉子钉在地上,坚持不起,冯芷卯着劲和他杠上了,感觉曾经心血来潮办了个健身卡在里面举铁都比扶起这货轻松,她隐约在马仲孙身上看见她那个怨种健身教练的影子。
马仲孙坚持要冯芷罚他才肯起。
冯芷气笑了,瞪着他好半天,才泄气道:“那罚你一直站到动身时。”
“谢郡主。”马仲孙起身才觉不对,他本来就在马车上坐了许久,已是不愿再坐,郡主这也不算惩罚啊。
冯芷看见他的小动作,立马吼道:“给我站好了!”
端着茶水走来的王媪被她一嗓子吓个踉跄,茶水也洒出来。马仲孙立马站的老老实实,不再敢言语。
冯芷接过茶水,润了润嗓子道:“你们跟着我,我自然要给你们立立规矩。”
四人一听这话,立马规矩或站或坐好,低头听规矩。
“你们在我面前别动不动就跪,有话好好说,你们一言不合就下跪,我还得把你们扶起来,我嫌累,你们别折腾我。”冯芷摆手。
四人互相对视,疑惑却不敢言语。
冯芷见她们那样,叹道:“字面意思,你们照着办就行。”
“是。”四人回道。
采蕙大胆些,因是和冯芷差不多的年纪,突然开口:“郡主似乎和以前不同些。”
“放肆!竟敢非议郡主,真是愈发没规矩了。”王媪怒道。
“王媪。”冯芷皱眉示意,又对采蕙道。“你且说说我以前如何?”
采蕙只是一时话没过脑子,这会儿被王媪训斥后醒过神来,哪里敢真以下犯上真说出个一二来。
冯芷见她们都噤声,也知道个大概,之前从她们的话语里拼凑出些冯芷的模样,无非四个字可概括‘蛮横无礼’。
“郡主是奴婢见过最心善的贵人。”一旁站着的马仲孙道。
冯芷好奇问:“我们之前可曾见过?”
马仲孙道:“郡主曾经救了我一命,奴婢此生为郡主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冯芷这下知道马仲孙为何对冯芷死心塌地的了,原来冯芷有次出街游玩,正巧遇到官吏捉拿罪犯冲撞了她的马车,那罪犯正是马仲孙,彼时的冯芷无聊的很,正巧见了热闹就想去掺和一手。
马仲孙剧烈反抗,打伤了几个官吏,自己也头破血流,身上也被割开几个口子,但最后还是因为手无寸铁被制服,压在冯芷面前,他心中厌恶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贵人们,朝着冯芷的衣裙吐了口血污。
冯芷气得踹了他一脚,也没让人直接押走,还是问了事情原委,原来马仲孙的阿嫂被一个御属家的公子侮辱,阿嫂当晚自尽,他阿兄前去讨公道,那家人上下打点大事化了,阿兄气不过,直言要去街上叫嚷,告到他上司头上去,那御属暗中派人将阿兄乱棍打死,马仲孙自小被阿兄捡回来教养,与阿兄感情最为深厚,听闻此事痛苦不已,在阿兄头七那日将御属家公子绑来,在阿兄阿嫂坟前杀死,那御属就这么一根独苗,气得报官,扬言要将马仲孙千刀万剐,这才有那日一幕。
彼时的冯芷听了当场就让人放了马仲孙,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只杀了御属的公子还算是便宜他了。又领着马仲孙跑到太尉的府邸上讨个说法,冯芷威胁他如若让她知道马仲孙遭遇不测,不管怎样她都认定是御属干的,御属吓破了胆,太尉当场辞了御属,御属当晚举家回乡。冯芷潇美滋滋地踏着小步子离场,今日又做了桩舒心的事,马仲孙此后没再见过冯芷,但却时刻打听冯芷的消息想要报恩,后来听友人说昔阳郡主要去金阳郡,就想办法混进队伍里来。
此时的冯芷摸着下巴,权势才能抵抗权势,这冯芷倒是个善良的小孩,还是个嫉恶如仇的,马仲孙这个人也是她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现在是后人乘凉了。
这位小郡主虽然脾气不好,但看来却是个是非善恶分明的人,对手下的奴仆应该也不会苛责,难怪即使刁蛮却也有这几个忠心的奴仆。
“郡主自小心善,这是老天保佑郡主啊。”王媪笑道。
“这关老天何事,这一路上是马仲孙护着我,自然是承着他的情义。”冯芷道。
“奴婢不”马仲孙慌忙又要跪。
“站好!”冯芷脸色一变,瞪他。
马仲孙一噎,又站着笔直,忽而面色严肃,粗眉冷竖警惕地瞪着前方:“有动静。”
昌芦这时拿了几块饼饵给他,笑道:“阿兄这是累着了,哪有什么动静?”
马仲孙忽然大步上前提起正在啃着饼饵的冯芷,朝愣在原地的三人吼道:“快走!”
冯芷还叼着饼饵懵圈地眨巴眼,等她被马仲孙拥上了车才听到前方渐近的马蹄声,听这声音看来来的人数量甚多,不知是敌是友,她们人寡势弱,还是先逃为妙。
她朝还在收拾东西的三人喊道:“别管物件,快上车来!”
杂沓的马蹄声渐近,地面都好似震动,冯芷心提到嗓子眼,可那马儿是是感受到同伴,在原地踏蹄不安地嘶鸣,任凭马仲孙如何抽打吆喝,都没有撒蹄子跑的意思。
冯芷咬牙道:“弃车!”
可当几人下了马车,已是来不及了,她们被十几匹战马围住,骑在马背上的男子都是些穿甲戴胄的魁梧大汉,眉目冷峻,一看就是些行军之人。
马仲孙拔刀怒目挡在冯芷身前,王媪几人低头吓得直哆嗦,却也互相拉着想要围住冯芷。
战马哼哧地喘着粗气,冯芷腿脚发软,却尽力压住声音里的颤抖,硬着头皮厉声道:“你们是何人,为何为难我们?”
圈外响起一声嘹亮的马声,两名壮汉让出条道,只见一匹毛色暗红的战马行来,背上驮着个英武挺拔的郎君,年龄大概十六七岁,他面容肃穆,眼里透着威严与不屑。
“郡主车行迟缓,愚特来迎驾。”那郎君道。
这小郎君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语气也半是尊敬半是嘲讽,怕不是人格分裂?
冯芷警惕道:“你是何人?”
那郎君稍愣,随即揶揄:“郡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愚是金阳郡郡守冯雍次子冯勖,阿翁见郡主迟迟未至,特派两队人马分两道接应郡主。”
金阳郡郡守的次子?那就是她的堂兄?
冯芷冷哼一声:“你说是就是?莫不是诓我?”
冯勖咬牙道:“三年前愚与郡主曾在都城相处过一段时日,郡主莫不是几年未见颅内患疾,前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倒是说对了,我确实在路上脑子烧坏了,只记得些大事,像这些小事一概记不清了。”冯芷回敬道。
冯勖蹙眉不耐:“郡主不相信,愚也没有可证明的,那就请郡主自己回金阳郡后再自行判断。”
冯芷从小就疑心病重,加上刚穿越到这里来就从生死线里抢回一命,自然除了这些陪她出生入死过的人外,谁都不会轻易相信。
她对冯勖道:“那就请这位郎君离开,我们自会自行前往金阳郡。”
冯勖冷哼一声,一声令下,围着她们的一队人马撤下,先行上路,但似乎有意等着他们,缓缓行着。
“郡主,咱们现在走吗?”马仲孙还未收起刀,视线一直追着前方人马,提防他们杀回来。
冯芷想了想:“不了,等他们走了再说。”
“郡主那确实是郡守家公子,婢子几年前见过一眼。”采蕙拉了拉冯芷的衣袖小声道。
冯芷顿住,又问:“你只见过一眼却还记得,莫不是记错了?”
采蕙的脸微红:“因为公子长得颇为俊俏”
冯芷扶额:“你刚才为何不说?”
“刚才郡主和冯家公子凶得很,婢子害怕”
王媪道:“郡主,趁着冯家公子还未走远,是否跟上同行?”
马仲孙自信道:“郡主若不愿和他们同行,奴婢带郡主前往”
“别说了。”冯芷连忙转身朝马车走去,“快跟上。”
https://www.lingdianksw8.cc/45646/45646491/63175487.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