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罚单
克洛娒没有去管瘫在地上的屠嘟嘟和定在影子里的阿呆,而是干脆利落下达了救援命令。
硬石头一马当先,像颗炮弹似地撞入了那已经看不见莫斯琉奇身影的根系团。这些轻易夺走性命的红绿根系完全拦不住他,像层层叠叠的窗帘般荡开,扩出涟漪。
但钻进后,他就泥入大海般没动静了。众人搞不懂他钻进去干什么,怎么连声咆哮都没有。
电风扇领命,带着有风行能力的三十余人升空,去弄断那些插入莫斯族族人心脏、顶着他们身体乱甩的根系。这不算难,这些根系不算聪明,运动轨迹很好预判。
很快便救下了二十余人,个个重伤垂死,都是从小绿嘴里抢下的性命。被小红指染之人尽皆殒命了。
老花镜长老管泯人借了一瓶治疗药剂。泯人借了。暂时吊住了这二十余人的命。
可雅变了好多。她虽不像基地的其他人那样,注意力大都在皇家基地里新奇的建筑和事物上,对身边正在发生的屠杀视若无睹,在这血腥场里嘻嘻哈哈,缺少敬畏。
但她也并不十分揪心。她身上的怯缩淡了好多,现在更像是某种逐渐消逝的惯性。
她好奇地望着那些狂乱的根系、无规律飞溅的鲜血残肢,干瘪的人形红皮,甚至有些雀跃。
慕雅看起来则吓坏了,她想吐,在抖。她紧紧攥着可雅的手,在恐惧之余担忧地关注她。她的女儿变了,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
“妈妈,为什么不让我来,我一下子就能烧——唔!”
慕雅赶忙堵住了可雅的嘴。
进入皇家基地之前,克洛娒十分严肃地叮嘱了她:千万千万不能让可雅动用能力。慕雅铭记于心,半点不敢分神。
红绿团里,太阳忽然被扔了出来,这大概是硬石头干的。
他身上金光黯淡,被小绿啃咬得肢体残破,残破的肢体又被小红染红了小半,相当凄惨。
他嘴里还在嚷着,嚷着雪桑,嚷着报仇。但他的半张嘴已然成了果冻的质地,牙齿松软,嘴唇无力,吐出的字句不能成型。可雅完全听不懂这人在说些什么。
“泯人啊,许久未见了。”克洛娒望向影子里的泯人,“可否也借老夫一瓶治疗药剂?”
泯人点头,从阴影里掏出了十瓶甲等治疗药剂,摆在了地上。
“送你了。”泯人说。
“哦?为何?”克洛娒意外道。
“灾变,家属院,你救下了十个,暗影族婴儿。”泯人说出了他今年来最长的一句话。
“可是我记得……我没能救出你的女儿。”克洛娒摇头。
“你后来,遇到了她,对嘛?”泯人问。
“遇到了,二十年前死了,在我遇到她后的第三个月。”克洛娒叹息,“要我说吗?”
“说。”
“我遇到她时,她就已经疯了,而且疯了很多年,身心都绷到极限了,我救不了她。”
“她怀了身孕,三个月后早产,死于生产。留下一子,由我抚养长大,我想你已经见到他了。”
泯人沉默了片刻,沙哑着嗓子说:“才多大,产子?”
“怪我没能救下她,她小小年纪,就流离于那种地狱。”克里姆颓然说,“相比于现在的漫天苍蝇,那时的莫比斯墙更是地狱,当时遍地是不受约束的人性。”
“或许,苍蝇和垃圾救赎了这里。我们应该感恩它们。”
“也许。”泯人默然几秒,潜入阴影,离去了。
老花镜长老默默看着泯人消失的位置,进行着高强度的头脑风暴。他大概明白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而克洛娒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只是静静观察着他带来的三百多人。他们在讨论,在到处触摸,在努力猜测着各式建筑的作用。目前还没人猜出那是住人的地方,毕竟他们只住过坑洞。
“这玩意儿,我吃不下了!”硬石头从根系团中走出来了,打着饱嗝。
他嘴里喷出红绿二色的植物残渣,光着腚,衣服全碎,但皮肤上只有零星的红斑和牙印儿,连轻伤都算不上。
“我糙!”
“我糙……”
“硬石头!你是真硬啊!”
“就给造了?!你天下无敌的硬啊你!”
“石头哥!硬!”
“石头哥!硬!”
“石头哥!真特么硬!”
众人拜服。
“你吃什么玩意儿……谁让你吃了?”克洛娒嘴角抽搐,挥手命令电风扇向上吹风,让根系团里的莫斯琉奇双脚离地。
电风扇照做,根系团被吹上空中。下坠时,所有根系骤然收缩。
落地时,所有根系不复存在,只有光着膀子的莫斯琉奇吓得嗷嗷叫,在地上乱爬,挂着满脸泪水。
“这是什么原理?”老花镜长老愣了一下。
“双脚离地,智商就重新占领高地了。”克洛娒背着手,高深莫测地说。
“我死了将近百十个族人。”老花长老话头儿一转,指了一圈莫斯族族人们眼中满溢的仇恨。
“所以呢,你是在要交代吗?”克洛娒笑问。
老花镜长老不语。克洛娒就笑呵呵看着他。
“好吧,我先开口,谈谈琉奇吧。”老花镜长老叹气。
“谈什么?”克洛娒笑问,好似没听清。
“琉奇。”
“啊?为什么要谈这个?”
“总归要谈的。”
“为什么?”
“那就不谈,琉奇你带走,告辞。”老花镜长老转身就走。
“哎,你看你!谈得好好的,掀什么桌子啊?”克洛娒笑着叫住他。
老花镜长老停步回头,默默等克洛娒开口。但克洛娒就是笑而不语,俨然也是在等对方先开口。
这很难开口,无非是一方管一方要说法。
但谁管谁要说法呢?
很难搞,谁被要了说法儿,谁就拥有莫斯琉奇的所有权。
“琉奇肩上那两个兽魂,看见了吧?莫斯族的。”无奈,老花镜长老敲了一下侧面。
“琉奇可是杀了许多莫斯族的族人啊。”克洛娒啧啧,旁而他言。
“总有回本的办法。而那兽魂,是三生兽魂里的其中两只。”老花镜长老低头拍拍衣服下摆。
“兽魂?你不就是一只兽魂吗?叫莫斯假面出来。”克洛娒笑吟吟说,“我们多年未见了。”
“莫斯假面……已经很久没人这么称呼我了。”老花镜长老抬头看向天花板。
克洛娒渐渐不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三块儿古朴的石头,抛入天空。
莫斯假面,还活着吗?他在心里问。
石头没有落地,于空中解体为齑粉,被风吹散。
“我知道瞒不住你。”老花镜长老转头看来,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假面他……怎么死的?”克洛娒眯眼。
“他啊,当然是成了假面。”老花镜长老重新看向天花板。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是一只变色龙,能力是变化。那你为何能动用假面的能力?”
“他玩脱了,编织了一个无比真实的幻境,让我出来当他,而他自困于幻境当我。”
“有一天,他忽然死了,幻境坍塌。”
“我经常在闲暇时去猜测他的死法,这些年猜出了几千种,但都没把握。真相可能永远无法了解了,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拥有他那样的想象力,也没有他那么爱玩儿。”
“后来呢?”克洛娒垂眸。
“后来……我发现他的身体和大脑还在确信着我就是他。异能,记忆,我都可动用。于是我就彻底成了他。”
“你胆子不小。”克洛娒又掏出三块石头抛入空中,也没落地,问了什么没人知道。
“一切都是有缘故的。”老花镜长老耸耸肩,“如果我没有被抓来,没有被炼成兽魂,没有接受那些为了和莫斯假面匹配而进行的改造,那我不会成为他。”
“而且,对于莫斯族来说,我成为莫斯假面,更好。像他那么爱玩儿的人,搞不定这些艰难的局面。”
“你好像,乐此不疲了,为何,你明明是一只兽。”
“因为人类世界很有趣,相当有趣。”老花镜长老笑眯眯看着克洛娒,“这里的大部分游戏规则,在我的家乡,兽魂域,野兽的世界,找不到。”
“只要觉醒了,无论是人还是兽,都拥有漫长的寿命,这会无聊。”
“而人类的世界,是最能解闷儿的游戏场了。虽然游戏规则的本质还是实力,还是厮杀,但人类社会围绕着实力衍生出了太多种精妙的玩法儿。”
“况且,我算是已经死了一次了,死于不懂人类世界的玩法儿。”
克洛娒又扔向天空一把石头,这次石头落地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就捡起在手里把玩着。
“你不怕我揭发你吗?”他问。
“你要怎样才能揭发我?”老花镜长老笑着摇头,“就算我亲口说自己是一只变色龙,谁又相信呢?他们都会以为我莫斯假面疯了,玩梦境玩儿疯了。”
“最严重的后果,也无非是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谈。”
“说正事儿吧,说说莫斯琉奇。”克洛娒叹息,回归了正题。
“改天再谈吧,因为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老花镜长老瞧着克洛娒的眼睛,轻轻笑了笑,就打算带人离开。
“等等,我需要明确你的立场。”克洛娒叫住他。
“立场?嗯……我想成为莫斯族史上最有名的一位长老,但我还没想好名字和人设。”他搓着下巴说。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已经玩儿了这么久的一盘游戏,倾注了全部心血,为什么要扔下?”他略戏谑地看来,“还有,兽虽是兽,亦有情感。绝对无情的境况,大抵只会出现在人的身上。”
“很多方面我可以更冷血,更舍得牺牲,但不要过了度,也仅仅限在莫斯族能获利的基础上。”
“我明白了。”克洛娒颠着手里的石头。
“琉奇杀的每一个莫斯族,我都要他回馈百倍的利益,不然没完。”莫斯假面咧开嘴,如变色龙那般舔着舌头。他的舌头竟离奇地伸长了,猛地弹射,舔到了下巴。
他背对着众人,只有克洛娒看到了。
“我知道了。”克洛娒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所以,那只山魈,你已经见过了?”
“啊,见过了,它相当聪明,比当时的我更聪明。”
“也许我现在真的应该杀了你,为了人类。”
“呵呵,你敢吗?”莫斯假面摆弄着身份铭牌,似乎在苦恼老花镜长老这个人设是不是玩得够久了,该换一个新的了。
“你越来越像假面了。”
“我就是假面,也许我最后会玩死自己,同他一样。谁知道呢,我体验的一切,命运早就死板地设好了代价。”
“对了,阳族我已经屠了,太阳我必须杀。那个小妞我就不杀了,杀她所失大过所得,我想我已经惹怒那个小子了。”他最后扔掉了老花镜长老的铭牌,看向克洛娒,“但你一定会阻止我杀太阳,对嘛?毕竟你是老好人嘛。”
“所有人,阿波甘联邦的所有人,都对不起阳族。”克洛娒摇头。
“不杀太阳也可以,但这有损莫斯族的利益,记得给我补偿。”
“阳族没被屠。”克洛娒摇头。
“什么?”
“来的时候,我看见一伙莫斯族的队伍被拦下来了。”
“谁拦的?不可能有势力这么干,这不合利益链条。”
“哎……你还是不懂人类啊。”克洛娒摇头,给太阳和屠嘟嘟灌下治疗药剂。他二人及阿呆身上的幻境被解除,又被物理打晕。
克洛娒拖着瘫在地上的莫斯琉奇到了一边。莫斯琉奇又进入了圣贤时……不,摆烂时间。
在被莫斯琉奇骂了有气无力地骂了二十多句死npc后,克洛娒大概推测出了事情的经过。
“这不是幻境,”他说。
“证据。”莫斯琉奇看来。
“你来问我吧,我能证明。”
“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你干了什么?”
“你对老夫施展了猴子偷桃,十分可耻地捏紧了,紧接着又是一招鳄鱼翻滚,老夫哭了。”
“我糙?”莫斯琉奇坐起来,略惊讶地又问,“那你之后又对我做了什么?”
“老夫以猴子偷桃反击佯攻,师夷长技以制夷,但真正杀招是抠眼珠子,你疼得直喊爹。”
“我糙?再然后呢?”莫斯琉奇的面色忽然沉了下去。
“再然后你把老夫的裤子扒了,去厕所里沾了沾,举着裤子满世界诬蔑老夫拉了,害得老夫三天没敢见人。”
“糙……有没有硬实的证据?”
“有,”克洛娒叫来电风扇,让莫斯琉奇摸他胸口上突出的固体光团。
“这玩意儿,别人给你编织的梦境里,能有吗?”克洛娒问。
“说不准,奥特曼也这样。还有没有别的证据了?”莫斯琉奇一下一下地搓着脸。
“这个,你吸收看看。”克洛娒掏出另一个固体光团,塞给莫斯琉奇 。
“吸收了?”
“吸收了。”
“感受到了什么?”
“感受到了抗拒。”
“那说明什么?”
“说明这里是真的。”
“这里是真的,”他喃喃,“玛德,这里是真的……”
他面色陡然恐怖了起来,双眸血丝凸起。“这里!居然特么是真的!?”
“嘟嘟,阿呆……”他起身,急忙跑到屠嘟嘟身前,将她摇醒。
“莫斯琉奇……有人欺负我……有人……嗯?你来了?”屠嘟嘟迷迷糊糊嘟哝着,看清莫斯琉奇后,猛然清醒了过来。
“莫斯琉奇!我刚才做了好多可怕的梦!老吓人了!”
“就比如……”
“还有还有……”
她不着边际地讲着,逻辑混乱,半天也听不明白她讲了个啥。莫斯琉奇静静听着,目光愈发渗人。
忽的,屠嘟嘟猛拍脑袋,喊了句我糙。
“怎么了?”莫斯琉奇问。
“我才反应过来!我今天看见雪了!就是你们讲的那种雪!”屠嘟嘟眼里闪起星星。
“可是我光顾着打架了!都没好好看!”
“还有……啊!你今天还凶我!你还……”忽的她又生起气来,向莫斯琉奇发起猛烈谴责,细数了好几条结实的大罪。
生完气,她又兴奋起来。又一次和莫斯琉奇分享起了她今天吃到的拉面,肉片儿,普普水……
雀跃一过,悲伤又来。她的剑眉星目陡然软化坍塌,抱着莫斯琉奇就啜泣起来。
“呜呜呜……有人欺负我……这里不好玩儿……咱们回家吧……”
她哭了好久,途中还抓着阿呆的脑袋擤了几次鼻涕。阿呆已经麻了。
最后她哭着哭着睡了过去。可雅被任命为抱枕。她抗议了,莫斯琉奇承诺给她工资,二十块儿糖。她欣然领命,当起了安静的抱枕。
莫斯琉奇起身,隔着几人望向老花镜长老,眼睛睁得大,眼神透着寒。
他起身走去。
“醒醒。”他给了肩上昏昏欲睡的两个小人几逼兜。
“啊?不吃了……吃饱了。”
“嗝~撑着了。”
“就再吃一个。”
“那好吧……填填缝儿也行……”
“咱俩一人一半儿,嗝~我吃身子。”
“好,嗝~”
绿色小人儿猛地张大嘴巴,那大嘴起码比它身子大了几十倍,两条而小小的腿儿颤颤巍巍;红色小人像牛仔那样呼呼抡着一条根系转着圈儿,好似准备扔过去套住目标。
“你为何只看到了你的同伴受伤害,却看不到我莫斯族惨死的百十个好儿郎,好姑娘?”老花镜长老没抬头,只是摇头问。
闻言,莫斯琉奇停住。去看那一双双仇恨的眸子,满地的鲜血,和那一张张小红嘬剩下的干瘪人形红皮囊。
“那仇恨该怎么消除?”莫斯琉奇问。
“我不知。”
“归根到底,还得是厮杀,死到剩一方,便没有仇恨了。”他肩头儿的小绿猛地闭合大嘴,眼睛盯着老花镜长老的脖颈。而老花镜长老一动不动,只是微笑看来。
“硬石头!”克洛娒猛然暴喝。
唰!
小绿的嘴里被塞进了一根儿木头。
“嘿哈!”
莫斯琉奇被硬石头从背后锁住了四肢,动弹不得。
“特么的!放开老子!”
“硬石头!拿脑袋撞他!”
砰砰砰!
“我糙!硬石头!你特么到底是谁的部将!?”
“呃……”
“硬石头!老夫的晚饭给你!再使劲儿撞他!”
砰砰砰!
“特么的……”
这时,五长老带人回来了。他看到莫斯琉奇肩上的红绿小人儿,由衷地赞叹了他的审美。
听说他用这俩小人儿杀了近百莫斯族后,又红着眼要拼命,被老花镜长老劝下。
“阳族没屠成,被人拦了下来。”发泄完毕的五长老扔给了老花镜长老一张罚单。
莫斯假面一看,上面写着:擅自发动种族战争,欲行屠族之举,罚款二十万。
“这是什么玩意儿?老七呢?”老花镜长老一头雾水。
“老七没找到挽歌,本来要和我一块儿回来的。”
“然后呢?”
“这不开罚单了嘛,我没钱,就拿老七抵押了。”
“什么玩意儿?谁敢给莫斯族开这个离谱的罚单?你还真半路回来了?”
“不回来不行。”
“咋就不行?”
唰——
都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一个老太太就站在了老花镜长老身旁,刷刷写完一张罚单,撕下塞给了他。
老花镜长老愕然地接过,上面写着:骚乱罪,私藏兽魂罪,罚款十万。
他搓了搓手指,发现纸页下还粘着一张夹层。他搓开,拿起看,瞳孔猛缩。
上面写着:兽魂篡主罪,处罚,待定。
几秒后,他抬头望着这个诡异的老太太:“你是谁?”
老太太没搭理他,又走到了莫斯琉奇身旁。她先是一巴掌掀飞了抱着莫斯琉奇的硬石头,又薅着莫斯琉奇的脑袋哗哗开罚单。
莫斯琉奇愣了两下:“唉唉唉!你不是给我开罚单那个老太太吗?在普普水……”
啪!
他话还没说完,一张罚单就贴在了脑门儿上。众人看去,上面写着:屠杀罪,罚款一百万。
“什么玩意儿我就一百万?”莫斯琉奇不干了,拿起罚单就往地上摔。
啪!
又一张罚单贴在了脑门儿上,写着:乱扔垃圾,罚款五十。
还没等莫斯琉奇喊出:一百万都罚了,给我包月!小爷要摔个够。一队披白甲的侍卫就慢悠悠走了过来,大概几十人。
他们个个长发披肩,皆是雪白打底,额前垂着三绺深蓝色刘海,龙行虎步,面带浅笑。
雪王族,雪王卫。
“挺热闹啊,诸位。”为首一人开口说话,他的甲胄要更华丽些,左眼下带着一颗黑色的泪痣,“委屈诸位一下,都跟回去吧。明日殿前大会再论个家长里短,有理没理。”
“按照惯例,为了避免发生骚乱,请主事的几位跟我去冷静室休息一晚吧。”
十几个有“串联”资格的“匪首”要去冷静过夜。就连不在场的莫斯挽歌也要去,阳族的几个长老听说已经去了。
莫斯族等人算是被请走的。老花镜长老走时特意吩咐不要把莫斯库唤醒,等他回来再说。
但到莫斯琉奇这里就复杂了。
连续三道命令传来,莫斯琉奇三次戴上镣铐又三次卸下,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最后他自己溜达去了冷静室,倒头就睡。而克洛娒竟没被算作“匪首”,只是被警告今晚安分点儿。
狼藉破败的大街上,那些被波及路人的亲属们终于敢走上大街,上前敛尸了。但能不能找到完整的尸首全看运气 。
他们低头走着,去看地上的碎肉,去强迫自己想象亲人如果变成了碎肉会是什么样子,会是哪一堆。
压抑的呜咽像是闷闷的火炉,靠近了也烫人。住在附近的街坊今晚大概会睡不安稳 。
那个开罚单的老太太走上街来,拎着一个大麻袋。
她挨个给敛尸、收拾血痂血泥的人们开奖励单,挨个发钱。
握着钱的死者家属们愣愣地看着那个路灯下渺小佝偻的背影,罚单上赫然写着:爱护环境,清理街道,奖励八百。
阿悦还在附近徘徊,雪舟已经被雪王卫接走了。没人和她说哪怕一句话,接走雪舟时也只是朝她招了下手,都没有侧脸确认她看到没有,似乎知道她一直在忐忑关注着。
去哪儿呢?回族里吗?
在惨白路灯的注视下,菜刀星的追杀路径已经成了一根哭泣的线条,描出一个个收尸者的轮廓。
终点处,一头豹子在哭丧声中徘徊了许久,像一个懒得勾勒完整的句号,又像一个留待改日再说的逗号。
她明白,她是什么符号,不取决于她本是什么符号,取决于后续的文字。
在略放肆些的哭声中,一头豹子在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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